宿敌婚嫁手册 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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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近在巴蜀郡的日子,安稳的很。
  这天骑驴下山,慢悠悠晃去郡守府点卯,进门时已经快到晌午。
  府中空荡荡的,小厮见怪不怪地过来牵驴,寒暄说,张先生来晚啦。有一位贵客过境,郡守清晨一大早便领着众文掾出府城迎贵客去了。
  又传凌郡守的口信,道:今晚有接风宴。张先生住得远,人不在就罢了,人来郡守府的话,还请多留一阵,晚上一起赴宴。
  章晗玉多了个心眼,当即追问:“贵客从何处来?官场上的贵客还是私人交络的贵客?”
  小厮一问三不知,只道郡守早晨接到一封急信,当即便整装出门迎接,车马仪仗齐备,贵客来头不小。
  只是不知为何,郡守脸上喜色不多,瞧着颇为疑惑,喃喃道了句“怎么突然来了”。
  不知来历的接风宴,章晗玉当然不去。客气告辞,牵着驴原路回家。
  当晚她没赴宴。
  第二天一大早,凌郡守特意派人爬了半个山来喊她。
  “昨日接风宴,张先生为何未去啊?”
  来接她的是郡守府的另一位文掾,惋惜道:“昨晚的贵客了不得!龙章凤姿,金玉之相!千里远道而来——”
  听到“千里远道而来”六个字,章晗玉整理衣冠的动作都顿了顿;惜罗唰得回头,目光带出几分警惕。
  千里远道而来的贵客。
  京城多贵客。距离巴蜀千里。
  京城至今不见动静,压制消息,事态反常,章晗玉关起门来,心里时常犯嘀咕。
  京城那位前夫,做事沉心有定气,会不会不声不响给她个大动作?
  如今听到“远道而来”四个字,都会暗地打听来历。
  难道是从京城来抓捕他们的?
  “远道来客啊。”章晗玉装作不在意地问:“到底从何处来?哪方人物,何等的来头?”
  那文掾尴尬一笑。
  贵客来头极大,从外到里重重把守,只放进凌郡守一人。他们几个陪客被挡在外头,压根没能见到人……
  “来历……不清楚。反正是了不得的贵客。”
  想想昨晚贵客的来头,朝廷六品都尉郎将亲自持刀把守门外,那文掾肯定道:
  “是凌府君的知交故人,过境拜访而来。凌府君极看重来客。”
  章晗玉沉吟着,和惜罗交换一个眼神,去院子里牵驴。
  渤海凌氏是大族,凌二叔有几个高官旧友路过拜访,不算稀奇。不至于为了这等小事心虚气短,露了自己马脚。
  今日的郡守府依旧静悄悄的。不像有贵客入住的模样。
  凌二叔在花厅里召见章晗玉,迎面也问:“昨日都来了,为何又走了?”
  凌二叔惋惜不已,“昨晚的接风宴吃得冷清啊。几个陪客不够资格,全被挡在门外。你若在场的话,老夫便把你喊进去引荐几句,你又不来!”
  章晗玉垂下眼睫,语气谦卑:“不知贵客来历,不敢贸然作陪……”
  凌二叔却又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道:“罢了。不好提。”
  身居高位的大侄儿轻车简从,风尘仆仆从京兆直奔巴蜀,人到城外才递交信函,惊得他不轻,当即出城去迎。
  多年不见的大侄儿,和凌二叔想象中的扳倒阉党、朝堂扬名,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模样,差得有点多。
  远道而来,风尘满肩,他这位大侄儿却不显疲惫,应对从容有礼。举手投足自带沉稳气质,比少年时显得更加沉静雍雅,显出一代名臣风范。
  即便是嫡亲叔侄,多年不见,被大侄儿的气势一压,凌二叔心里也有点不大安稳。
  身为政事堂副相,突然离开京城,现身于千里之外,信函中督促他严格保密,陪客一个都不见,接风宴席众多持刀护卫把守,只放他一人入场。
  凌二叔当场便想歪了。
  他觉得,位高权重的大侄儿,必然带着极为重大的机密要务前来巴蜀郡。
  或许亲自坐镇,抓捕某个巴蜀本地的阉党人物?!
  昨晚的接风宴,凌二叔花了半个晚上,苦苦解释自己不是阉党,大侄儿不要生出误会,不要急着大义灭亲抓捕自己……
  哎,叔侄多年不见,见面闹这一出大误会。
  尴尬啊。
  凌二叔摆摆手,把这段尴尬经历扫出脑海。
  “贵客的来历,咳,不好说,他不许老夫说。不过张玉,你也无需过于自谦,老夫和他提起过你。在他面前落下好印象,于你的前途大有好处!”
  章晗玉:“嗯?”
  她心里有了揣度。这位贵客,官职只怕不小。
  她如今可不想跟官场中人打交道。
  章晗玉开口便谢绝。
  多谢,不必,张玉一介闲云野鹤,绣衣郎里打滚一圈,早已看破官场,不愿汲汲营营往上爬了!
  “慢着慢着慢着……”凌二叔连连叹气。
  他这大侄儿不知带着何等的秘密任务而来,到底打算拘捕何人,对外宣称的身份,神秘得很。
  连他也猜不出究竟。
  “你无需多想。贵客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和官场亦无关系。只想找个清谈陪客,游山玩水而已。”
  “老夫这郡守府中虽然人才济济,满足贵客要求的,想来想去,却只有你一个。你若推拒了,老夫急切间去哪里寻人?再说了,贵客住得离你近……”
  章晗玉眨了下眼。
  她住的可不近!
  自从把家搬去了城郊山里,每天对着山头瀑布醒来,风雅当然是极风雅的……进城一趟远得很。
  新买的大青驴慢悠悠地下山入城,进郡守府点卯,路程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半时辰。全看驴当日心情。
  “贵客前来拜访府君,怎未入住郡守府?卑职家附近可没什么热闹市集,山中冷清啊。”
  凌二叔摇摇头。
  大侄儿这次急入巴蜀,处处显露神秘。他也想不通,为何放着城里好好的郡守府不住,非要搬去城郊偏僻的山脚下住。
  想来想去,只能和他身上背负的朝堂机密有关了。
  “贵客他……咳,损伤了喉咙,身有哑疾。不愿住在人多嘈杂之处,选取城郊山下清净之地。说来也巧,挑中的清幽落脚地,距离你张家不远。”
  章晗玉一怔。身有哑疾?那就不能做官出仕了。
  她竟猜错了。这位贵客不是官场中人,多半也不会认识她。
  不是官场中人,身有哑疾的贵客……难怪把所有陪客都挡在外头不见。
  如此想来,应该是和凌家世代交好的,同样大族出身的郎君,凌二叔的私交好友之类。
  她恍然道:“贵客雅兴。拙居附近冷清了些,但景致确实是极好的。”
  府城附近几座大山她都踏遍了。只有一处山上有大瀑布,有山有瀑偶尔还有彩虹,景致最好的山宅被她买下。
  对方如果是个风雅之士,当然会选中她家附近。
  远行来巴蜀游玩的风雅贵客,身患哑疾,只能听不能说,不喜人多,或许性情有些孤僻,却又想有个熟悉巴蜀风貌,谈吐和雅,年轻一些的文人作陪,也是理所当然。
  凌二叔再次提起,你新家离郡守府那么远,骑驴入城当值,写两道文书,吃个午饭就得往回赶。日日路程辛苦,老夫亦不忍心。
  倒不如你就近去贵客暂住的山脚别院,作陪个十天半个月,游山玩水亦可,写诗作赋亦可。
  若贵客想休息,你亦可骑驴归家,一刻钟就到了,热腾腾地吃饭!
  章晗玉怦然心动……
  这次想了想,便应承下来。
  第二日早晨,她又在山顶轰隆隆的瀑布声响里醒来,估摸着贵客喜好,选了一身素淡的浅青色袍子穿上,骑着青驴去山脚下寻贵客。
  贵客落脚地容易找。
  山脚下占地最大的一间别院,她自己买宅子时也曾盯上过。后来一打听,主人姓凌。
  原来是凌郡守自己置办的别院,遂惋惜放弃。
  今日倒好,借着陪客的身份,直接抬脚进了门。
  贵客人在后院。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听着指法生涩,似乎许久未弹了。琴音混在水声里,倒也不难听。
  等她走近时,一支曲子反复弹了几遍,指法渐渐连润起来。
  琴音本身极清越动听,落在耳朵里,章晗玉暗自点头,这才像山中别院该有的悠然意境。
  半山新买的章家宅子布置也雅致,怎么说呢。
  曲水流觞的庭院当中,时不时昂首阔步走过一只雄鸡,再奔跑过几只母鸡,带几列唧唧叫唤的小黄鸡崽。惜罗领着惊春奔过小桥流水抓公鸡炖汤,鸡毛和晚霞齐飞……
  烟火气是足够的,少了个会弹琴的风雅人。
  贵客人在竹屋。
  竹影斑驳,窗格雕满五福图案,把屋里人影挡了个严实,她使劲看了几眼也看不清。
  初次见面,看不清贵客的脸无妨。
  惊鸿一瞥之下,她已经观察到,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立身暗处,见外客而即刻停弦,人却迟迟不现身,显然性情内向。
  要么孤僻自傲,要么腼腆羞赧,总归不是爱笑好动的类型。
  心里有了少许印象,她噙着浅笑,往后退两步,退回秋阳灿烂的竹影庭院当中,确保让对方看得见自己,躬身长揖:
  “晚生张玉,见过贵客。”
  屋里静默无声。
  章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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