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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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楼底下瞧了瞧,往远处望了望,盼着看到皇上的身影。
  此时,窗外春景明媚,有粉嫩嫩桃花入目,明媚媚日光映照进眼里,景儿好,使得顾婤的心情也明朗,清艳的杏眸也染了一丝丝的柔,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漾着一个姑娘的样子来,这小姑娘跟这景色很衬。
  是垂柳匝地,垂枝翩翩的景儿,有鸟儿在枝头欢叫,有小姑娘坐在柳荫底下,捧着书卷念着书。“我拿来衣裳与你了。”顾婤捧着衣服,柔声说道。纤细手指分开柳枝的时候,小姑娘说道:“别。”顾婤认她是羞的,便隔着柳枝跟她说话,眼前虚虚掩着条条柳枝,她低着头,发髻漆黑,垂发遮眉,长睫把眼眸掩映着。
  她生得漂亮一双眼眸,把眉眼低着,瞧不见了,顾婤说道:“你抬起脸。”缓缓地抬起眉目,眸凝望过来。是漆黑的一双眼眸,直望向顾婤,顾婤盯着这双眸,眼珠黑漆漆的,就好像没有一丝杂质的清水那般干净,却是深渊里的水了,因为她眼神十分认真,衬得眼波幽深有情,又是狭长凤目,眼尾上扬,把她衬得清冷矜贵。
  这个小姑娘,顾婤见过几回,是寄寓在相府的忱鸯小姑娘。忱鸯原应是齐国的公子,十五年前,北周灭北齐,冯妃被掳,时,冯妃有身孕,不久后,生下一子,便是忱鸯了。忱鸯出生后,被幽禁在顾掔大将军府邸,这大将军顾掔便是顾婤的阿爹了,今已位居丞相位。也不知忱鸯过得怎么样了,倘若她好好的活着,今年将好及笄,跟二郡王一样的年龄。
  说到这个二郡王,他是顾掔的次子,也就是顾婤的二弟了。说来,眼下正好有一件事情与二郡王有关,便是跟宗室的翁主成亲。昨儿,丞相府又派人来皇宫,传话与顾婤说:“丞相有令,二郡王已到成亲年纪,郡王曾与宁王之女有婚约,丞相的意思,郡王这月底成亲,皇后务必把这件事做好,明儿,郡王来皇宫领旨。”
  跟宗室的翁主成亲,在顾婤看来是一件好事,只是,这娶亲的是二郡王,便奇怪了。二郡王常年把自己关在厢房,不肯出门见人,却如何成亲?然而,这却不是她该管的事情,照阿爹意思做便是。“顾婤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去回复丞相吧,明儿着郡王进宫领旨成亲。”
  池塘边,柳荫下,着个少年郎,捧着书卷,无事戏鸳鸯,有兴念蒹葭,紧趁春光好,不负年华。
  这个少女,书念得乏了,起身回屋,坐在桌前,倦的又念了一时,就趴在桌上睡了午觉。
  看她身穿素白的广袖衫,绣竹叶纹,衣带束腰,端的是一捻捻沈腰,又有鬒发如墨,顺着清瘦的肩背,披散开来。
  这说的,是公子忱鸯了。原是齐国的公子,其母为齐国妃,十五年前,大将军顾掔率兵讨伐北齐,大捷,掳冯妃至北周。当时冯妃已有身孕,不久后,生下一子,便是公子忱鸯了。
  忱鸯从一出生,便被幽禁在丞相府的西角荒园,因为她姑娘家的身份不能示人,只得从小女扮男装,她甚至不能出门,像年节这样的节日,才能有机会出来瞧上一瞧外面的光景。
  记得几年前,忱鸯曾出得门一次,甚至还到皇宫里转了转了,却是因为相府家的千金成亲,被册立为北周的太子妃,这等天大的喜事,恩准她这等低贱的之人出门,为相府千金送亲。
  新娘君乃是相府的嫡女,顾婤。说起顾婤,忱鸯小时候,见过她几回。却说顾婤成亲时,相府很热闹,忱鸯从荒园溜出来,来内宅玩,竟至顾婤的厢房。那时池边桃花谢了,凉风带着绵绵雨,新娘君待西厢闺中,窗外绵绵雨湿了桂花,忱鸯躲在蔷薇花架下,偷眼往西厢闺房瞧看,厢房里的少女,穿着青绿钗钿礼衣,高髻金步摇,星靥碎妆红唇。
  从不曾见过这样美艳夺魄容颜的女人,忱鸯就躲在窗外瞧了会儿,偶一瞥,看时,顾婤哭了。忱鸯就心想,像她这样尊贵的人儿,也会不开心的?
  “顾婤姐姐......”便闻得少女在梦里低低地叫着。
  忱鸯一直被幽禁在西角的荒园,原不能认识这位嫡女,全是凑巧,有次,她又溜出来玩,误入西厢房,被仆妇认作是贼,那仆妇擎着扫帚赶她,她只顾跑。
  便看见趴在桌上的少女,修长的眉紧蹙,薄唇紧抿,身儿轻轻地颤,低低地叫着:“救命,救命......”
  梦境里,在六年前,她被仆妇追着,她跑啊跑,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栽了个跟头,仆妇跑过来,把她擒住,欲交给主母处置,忱鸯就心想,这下完了。主母不准他踏出荒园半步,若被发现,定不轻饶。
  “阿娘阿娘......”她无助地喊着。虽说是梦,也吓得她把长眉紧蹙着,唇瓣紧咬着,呢喃着呓语。
  “喊谁都没用。”仆妇得意可怕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趴在桌上的少女,陷在梦境里,大手狠狠地在书案上抓挠,指节弓起,青筋突出,指甲都要掐进木质桌案里了。
  就在她被梦境折磨得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听得头顶响起一道明媚的声音,柔声说道:“饶过她吧。”
  那仆妇便饶了忱鸯。忱鸯因此逃过一劫,回去跟养娘说了此事,忱鸯说:“那个少女心地真好,多亏她为我求情,只可惜,不知她是府里的甚么人,我还想送礼物与她了。”养娘说:“你竟跑去西厢房玩,十分任性了,你可知,那是相府千金的住所,你说的那个少女,既然在西厢房,又能够吩咐仆妇做事,定是相府的千金了。”忱鸯便思量,是府内的哪位千金,那个少女比自己个儿高,十三四岁的年纪,当是相府的长女,顾婤。
  趴在桌上睡着的少女,软语呐呐,听她嘴里含含糊糊呢喃着“顾婤姐姐......”
  电光闪烁,雷声隐隐,一阵雷声直的袭来,少女猛地醒来。表情半痴半醒,凤眸靡靡凝着某处,蹙眉微喘吁吁,长睫欣欣颤动,额头香汗濡湿。
  忱鸯愣了有一时,惊觉自己趴在书案前睡着了,梦见了顾婤。却不知为何梦见她,就好像彼此上辈子认识似的,又或说,在不久的将来,二人之间好像会发生什么。
  她又愣了一时,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因为听见下雨,就起身来窗边立,高挑个身材,好比芝兰玉立于深林,端是清素风雅,细长凤眸凝着窗棂纸,便遐想自己与顾婤之间会发生甚么呢?
  看见有两根柳枝缠到了一起,映在窗棂上,缠缠绵绵,风也解不开,便用漆黑黑的凤眸凝着窗映柳。
  柳枝翩翩,在眼前飘啊摇,少女的手指自柳枝间探出,虚虚掩掩,手纤长,柔弱无骨,就像柳枝般的柔嫩,手指白嫩,媚光自柳枝间洒下来,落在她指尖,她的肌肤若珠光般细腻。
  忱鸯垂眸,说道:“别。”她便懂了,未分开柳枝,只说:“我拿来衣裳与你。”忱鸯低着头,看见她着妃色长裙,系长飘带,妃色的飘带随着柳枝飘飖,就像仙子一般。
  这般想着想着,忱鸯越加觉得自己与人家顾婤乃是云泥之别,再不会与她发生些甚么了。毕竟顾婤乃是相府的千金,北周的皇后,而自己则是......想到自己的身世,忱鸯眼神黯然。
  打雷了,水面上那对交颈而眠的鸳鸯,忽地张开翅儿,拍打着水面而起,窗前低飞盘旋着,忱鸯黯然的眼眸,盯着窗外,顺着方才的梦境,回想小时候的事情,记得那时在柳荫底下,少女把衣裳放下,笑着回了,忱鸯悄悄地瞧着她的背影。
  看时,她春日里着妃色长裙,穿大袖交领衫,腰间加蔽膝,系长飘带,在家不绾发髻,只梳了个平髻。她像仙子一般漂亮,忱鸯一直盯着瞧,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廊庑的尽头。
  距离这段回忆,已是六年过去了,顾婤现在长甚么模样,忱鸯都不知道。方才竟然梦见小时候,梦见几年前自己跟顾婤之间的事情,真是十分奇幻了。却说窗外那对鸳鸯,惊啼几声,展翅比翼高飞了,忱鸯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追随着......
  正在这时,听得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察觉到是有外人闯进来了,忙跑到衣架前,扯下件儿宽袍,胡乱穿身上。
  紧接着又听帘幕一动,来人叫着“阿忱”迈步进到屋里。是阿娘来家了。忱鸯背对着阿娘,一边穿衣裳,一面说:“阿娘回来了,甚么事,出去好久。”
  第3章 第三章 便看见一个年纪三十岁往上……
  便看见一个年纪三十岁往上的妇人,绕过屏风来到里间,这妇人正是忱鸯的养娘,冯氏。冯氏有些慌张地说:“阿忱快换好衣裳,咱们马上就得出门一趟。”忱鸯背对着阿娘,边整理衣裳,边沉声问:“阿娘遇到甚么事情了,这等慌张。”
  冯氏说:“丞相令你过去一趟,在北亭等着了,府邸的郑管家亲自过来传话的。”
  提到丞相,忱鸯也是霎时间表情紧张起来,她知晓丞相的地位以及手段。“为何见丞相?”她低低说道。冯氏也是紧张地说:“我也不知道......阿忱切莫担忧,兴许不是坏事,倘若是丞相传你,不一定是坏事。相反,若是窦慎传你,说不定......”这般说着,冯氏脸上露出深深的担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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