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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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您于雍城祭祀时捕获白麟,此神兽将会为大汉带来吉庆,此为原因之一。二来,狩者,打猎也,此年号不光能寓意捕获神兽,还可象征打猎匈奴西羌,使那些外族解开发辫,归附大汉,来接受大汉的教化。”
  原因之一,说实话闻棠觉得挺扯的,麒麟平白无故出现在人间,在山林中跑一圈被别人发现了,这样是有可能为人间带来祥瑞的,但是现在把人家抓起来养着,虽然上林苑中的苑囿宽阔广大,那也比不过之前想跑到哪里就去哪里,神兽应该并不会很开心,不过这东西在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估计其他人也能想到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第二条,汉匈对峙将近百年,从一开始的汉军被动防守,到现在主动出击将他们打出阴山,从前的皇帝们都做不到这一点,不管后世是否有来者,反正这个前无古人的皇帝,刘彻当定了!
  隔着帘幕,皇座之上的皇帝缓缓开口:“闻侍中所言,诸卿可还有何驳议之言?”
  满朝文武皆无人出声反驳,对于武将来讲,狩猎匈奴这种吉祥的年号简直再好不过了,根本没有反驳闻棠的想法。至于那些博士们……
  反驳闻侍中的话?谁敢啊!
  倒不是因为闻棠现在已经达到权倾朝野这个地步。
  而是因为,这些人突然反应过来,闻棠是仙使啊!
  仙人的使者,换句话说就是闻棠在仙宫中有人脉,真上头有人。
  这种关于祥瑞、吉兆、预警的事情完全就是她的舒适区。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悔当日在雍城祭祀时反驳广牧君的白灾之说,毕竟人家有仙缘,万一是仙人提前入梦偷偷提醒过她了呢?
  唉,谁让闻棠朝堂风云搞得这样成功,这样气人,让他们都快忘了她是仙使这件事。
  最后,和历史发展相同,刘彻还是拍板将年号定为:元狩。
  若是别的,闻棠在图书馆里翻史书时还要自动转换年号,很麻烦的。
  确定年号后,又争辩了些别的政务,今日政事繁杂琐碎,公孙弘足足将这些策论记满了三只笏板,直到日上中天,朝会才散去。
  刘彻最先离开,诸位大臣才纷纷各自出殿,今年冬天,天气冷得发邪,即使出殿前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众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寒风一吹,像刀子似的由皮肉刮到骨头。
  这已经冷到可以用“疼痛”来形容了。
  如今才刚十一月初,就已经这么冷了,往后的几个月可怎么熬啊,
  天上的雪连着下了四五日,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仰头望去,一片灰白,雨雪茫茫,将周围环境映照得昏暗无光,即使未央宫中有隶臣妾们提前清理打扫地上积雪,可这样寒冷的温度还是使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碎冰,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能将人脸颊和鼻子冻得通红。
  这样的异像,大概率能验证闻棠的白灾之警,朝中官吏更加认真预防灾难了。
  身份高贵的肉食者们在冬日可以锦帽貂裘、暖炉炭盆,有无数种让自己保暖的方法,但这并不意味他们不会受到白灾影响。
  就比如现在,公孙弘这位快要八十岁的丞相在未央宫被薄冰覆盖的路上行走,即使旁边有人搀扶,依旧行走的小心翼翼,以避免自己滑倒。
  到了他这个年纪,只要小心滑倒一次,基本就是离死不远了。
  这位年老的丞相,在众人簇拥下,艰难前行,抬首间,他看到了许多人。
  十五岁的广牧君,十八岁的冠军侯,刚满二十岁的终军……
  朝会的严肃气氛挡不住他们意气风发的神采,那样年轻、那样鲜活,却已经有了许多人穷尽一人也无法达到的功绩。
  联想到自己,公孙弘心郁到接连咳嗽好几声,这可吓坏了身旁的搀扶者,连忙嚷着让旁边的小黄门去叫医侍。
  归家后,公孙弘就生病了。
  他病的很严重,既是被这极寒天气冻的,又是因心情燥郁所导致,想他此生,无功而封侯,又居于丞相之位,理应辅佐明主填抚国家,尽人臣之道,可实际自己身为三公,却还让朝中发生了诸侯谋反这种大逆不道之罪,完全是他这个丞相的失职。
  公孙弘越想越怕,最后干脆上书乞骸骨,想要退休将宰相这个位置交给有才能的贤人。
  结果不出意外被刘彻给回绝了。
  对于刘彻这样想要中央集权的皇帝,作为皇权的重要制衡者,丞相这个位置上的人,越“无为”越好。
  刘彻让他在家好好养病,还赐给他了一些牛、酒水、丝帛之类的奖赏,让他病好之后继续回未央宫上朝。
  对他而言,在家养几个月病倒也算是一t件幸运事,因为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天上的雨雪越来越大,地上的冰层也更加难行,甚至还因此取消了好几次朝会,算是最早的“雪休”吧。
  闻棠的预言应验了。
  今年冬日果真降下白灾,鹅毛大雪久久不停,压塌了许多房屋,造成不小的灾难,仿佛要肆意蹂躏,毁灭这世上的一切事物。
  好在官吏们早已做好准备,救灾速度比往年都要快,而且官府提前发过通告,百姓们早在刚开始下雪时就认为今年天气不对劲儿,肯定会有雪灾,提前囤了许多米粮和柴薪。
  米粮倒是不怎么缺,因为有闻棠推广的新农具,今年提前好长时间就收完粮食了,交完赋税后,利用和往年的时间差去准备柴薪、干草、秸秆等取暖物资。
  现代人习以为常的柴火、灯烛等物件在汉朝可都是稀罕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晚上点不起灯烛只能睡觉,而主要用来保暖的东西则是……干草。
  将干草铺在榻上,既能夏日隔热又可冬天挡风保暖,但也仅限普通冬日,遇到今年这种极度寒冷的大雪天气,干草根本没用,充其量只能延缓他们的死亡,饶是如此,也依旧有许多百姓抓住这些“救命稻草”死死不放。
  狂风席卷着雪花与水滴,在人间不停肆虐,猛烈而狂暴,将楚白家屋子上的茅草扬到空中,飞舞过后,散落各处。
  呼呼的风声听起来格外恐怖,冷气从各个角落钻到屋内。
  冷……冷……真的好冷啊。
  楚白抱住母亲,因为寒冷,她浑身止不住地发颤,身上盖了许多东西,有干草、秸秆、母亲刚刚织完的葛布等,不放过任何一件可以用来保暖的东西。
  她忍着寒冷,解开自己的发髻,及腰的长发覆盖在背上,效果并不怎么好,但也聊胜于无,母亲从旁边的小堆里拿出两段劈好的柴扔进已经奄奄一息的火堆,用这微弱的火光和热气来维持生命,家里的柴不多了,要省着点用。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买柴和布料呢,至少比冻死在家中要强,楚白心中懊悔
  身子突然暖和起来了,但眼睛却变得很困,眼皮上几乎有千钧力。
  睡吧,睡吧,睡过去就好了,梦里会有暖和的火塘和美味的肉羹……
  楚白意识模糊之际,突然感到一阵冷风朝自己吹来,风声掩盖住脚步声,门被打开,是父亲回来了。
  他并非独自一人回来的,身上还披了一块布,父亲并未买到柴,却依旧兴高采烈。他告诉她们,我们家有救了,这是用羊毛织成的绒布,比葛麻都要保暖。
  听到“羊毛”这两个字,楚白已经做好闻到腥膻气味的准备了,但这和丢掉生命相比不算什么。
  楚父展开绒布,这布匹大概两丈长,也就是将近七米,听起来很大,但用在一家四口身上就显得很拥挤了。
  楚白没有闻到腥膻味,相反,这羊毛布柔软又舒服,并且真的像父亲所言那样,很保暖,她又有了活下去的能力。
  想想也是,小羊不用穿衣服却能在寒冬腊月里活过来,多亏了它们这身保暖的皮毛。
  父亲说,这块布是从官府那里买来的,才花了二百钱。
  并不是说他们认为二百钱很少,只是相对于别的物价,这已经算是很便宜了,只需要两石谷的价格,而一件最粗糙的单衣还要三百钱呢。
  其实织这一批羊毛布的时候,大家都很心急,想要快些织,便宜大量那种的,众所周知,质量和速度很难共存,所以会织得粗糙一些,但并没有节省原料,只是省略了那些美观的纹样罢了。
  可没有纹样的羊毛布也足够让百姓们活到结束这场灾难的时候,也能救下许多人的性命。
  到了四月,随着天气逐渐变暖,这场白灾终于结束,用羊毛脱脂技术处理过的羊毛布逐渐在长安崭露头角。
  就连刘彻,也亲自穿了一次羊毛衣,作为天子,刘彻的衣服都是大汉最好的品质,狐腋下之皮毛最为轻暖,也是最高级的,譬如他昨日所穿的就是一件“集腋成裘”的狐白裘,价值千金,普通的羊毛衣肯定无法与之相比。
  但狐白裘只有权贵才能穿得起,可努努力,羊毛衣却是普通人也能穿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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