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第2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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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琨“嗯”了声,倦意上涌,被项弦搂着,疼痛仿佛消失得很快,至少比前几次都好多了,他很快就进入了梦里。
  第95章 来客
  那段记忆再一次出现在项弦的梦中——萧琨带着千军万马,带领他的部下前来。项弦则被诸多锁链悬挂在空中,黑色魔矛即将刺穿他胸膛的一刻,萧琨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爱你……凤儿。”萧琨艰难地说道。
  项弦怔怔看着这一幕,双手终于得以脱困,他抱住萧琨,坠落于大地,坠向那不见尽头的黑暗深渊。清晨时,他下意识地将萧琨搂向自己,阳光照在脸上,醒了。
  怀中只余萧琨那若有若无的一缕气息。
  项弦坐起,觉得萧琨身上的气味很奇特——就像冬天北地取火燃烧时释放出的松节油的气味,犹如漫山遍野的雪后松树。
  再过几日就是年节了,须得去驱魔司外挂上闭门谢客的牌子,今天却抢先来了访客,萧琨正与郭京、另一名武将在前厅说话,昨夜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安国?”项弦十分惊讶,“你回来了?”
  “项弦!”那武将名唤霍安国,乃是项弦的好友,仪表堂堂,穿着武将的常服,今年刚过而立,闻声马上起来,与项弦相抱,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这是我的朋友,”项弦朝萧琨介绍道,“当年与我同科的进士。”
  萧琨正坐在主位上喝茶。项弦又朝郭京打招呼,郭京说:“这是官家赏驱魔司的宜春帖,以及萧大人的任命文书,今日恰好到了,便一起送来了。”
  “值得喝一杯。”霍安国认真道,“方才萧大人说你未醒,我们便聊了几句,北方的事,过了就过了,中原也须得有人守护。”
  项弦看了眼萧琨,猜测他虽不喜欢宋人,但看在自己面上,依旧尽最大的努力,对霍安国表示出了客气。
  “还是别喝了,”萧琨说,“昨夜刚喝过。”
  郭京起身告辞,说:“旁的事,你们再参详,我这就走了,今日还得进宫。”
  三人便起身送走了郭京。项弦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以眼神询问,霍安国的表情变得犹豫起来,说:“我这次回来,乃龙图阁下了调令,命我前往济州充任州事通判。”
  “恭喜啊!”项弦马上道,“还不曾为你预备贺喜,年后走马上任?你家小也随着去?”
  霍安国连连谦让,说:“原本三天前便该去了,毕竟海上之盟后,金国陈兵大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我这回返京,本想与你、赵构约着聊聊,更听闻你在佛宫寺动了手。”
  “正是在那儿认识了我兄弟。”项弦又朝霍安国介绍萧琨,但想必他们已聊过一轮,多的不必再说。
  霍安国又道:“如今赵构不知下落……”
  “什么??”项弦骤然听到这话,心里打了个突。回开封后他还在奇怪,赵构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未听见石狮子那熟悉的“康王来啦”,令他有少许不习惯。
  “赵构失踪了,”萧琨说,“就在咱们回来的前一天。”
  项弦充满疑惑,霍安国说:“目前尚不清楚去了何处,亦没有绑架的痕迹,何况天底下有谁敢来绑一国皇子?有人猜测他自己离京。我本该去上任,天天听兵部说起,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恰好听闻你刚回来,于是来看看。”
  说着,霍安国拿起手套,说:“愚兄得走了。”言毕起身,与项弦又抱了下。大宋官场的规矩与民间不一样,同僚大多止于行礼抱拳,唯独极亲近者,才会相抱,足见其与项弦感情。
  “哥哥,保重。”项弦说。
  霍安国上前,与萧琨拉手,虽不熟,却也热情地抱了下,随口道:“项弦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这小子向来无法无天,哪怕在官家面前也是张嘴就来,有你管教,便不容易惹祸。”
  萧琨笑了起来,项弦说:“他?他比我还无法无天呢。”
  霍安国笑着辞别二人,离开了驱魔司。
  “潮生呢?”项弦坐下,乌英纵过来上茶,说:“还在睡。”
  项弦在想赵构,总归不能不管,这名小弟平时常绕着他转,虽然偶尔也被他嫌弃,却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萧琨则在想霍安国这名字似曾相识……是了,上一世他与项弦将驱魔司迁到洛阳,金兵第二次南下时,霍安国一家老小殉国而死,吓得洛阳知府刘参献城以降,听到霍安国死讯后,项弦心旌震荡,险些迁怒,以智慧剑斩杀知府。
  “你在担心他?”萧琨说。
  “你不认识赵构,”项弦说,“那小子总想学点驱魔司的法术,虽有时不太识趣,却是好人,待我没的说。”
  萧琨:“我呢?”
  换作从前,萧琨决计不会说这等话,但现在自己心意已挑明,索性光明正大地问了。
  项弦却一招推手,轻松化解:“这是能拿来比的么?”
  萧琨便不说下去了。
  项弦:“不知他去了何处。奇怪,要出开封城,也得通报城守才是。该不会是在八大楼里与哪个相好的忘了时候。”
  “你们常去?”萧琨问。
  “我可没有。”项弦想也不想就答道,“待会儿咱俩去找找看罢?”
  萧琨:“我不想去。”
  项弦:“为什么?”
  萧琨:“不为什么,我猜他只是出去玩了。”
  萧琨观察项弦,霍安国前来,与其亲密模样,多少让他觉得有点吃味;看过这些凡人,萧琨却感觉到了,项弦待自己确实与待其他人有细微的区别,无论在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项弦看待身无修为的凡人时,大抵显得客气又热情,唯独在同为驱魔师的自己面前,才会表露出真性情。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吃什么醋。
  “开封城中,提起你来,大伙儿应当都很是喜欢罢。”萧琨说。
  两人正用早饭,项弦还在思索,回神道:“哦,原来你在吃醋?”
  “不敢,”萧琨说,“没名没分的,有什么资格吃醋?”
  项弦:“难得这么直率,我还猜你在想什么呢,正奇怪赵构与你素不相识,哪儿把你给得罪了,原来是吃醋!”
  萧琨:“待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便知道了。”
  项弦闻言索性放下筷子,看着萧琨,做了个“请说”的动作,解释道:“你真在吃醋,还是只是逗我玩?”
  萧琨:“听你叫霍安国‘哥哥’,我便光火。”
  项弦只得一本正经道:“好哥哥,能陪我去找人么?”
  “可以,”萧琨这才说,“你兄弟就是我兄弟。”
  项弦只觉好笑:“你朝安国吃什么醋?我一年也见不到他一面。”
  两人早饭后准备出门时,潮生打着呵欠刚起,项弦让乌英纵带他出去玩,径自与萧琨离开驱魔司,前去搜寻赵构的下落。
  萧琨前世对赵构的印象,就是没有太多印象。起初他觉得赵构喜欢项弦,不过少年郎有崇拜孺慕之情,实属寻常。项弦技艺卓然,被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是个半大少年都喜欢他,就连萧琨自己,还不是喜欢他?
  只是项弦有时对这些朋友,简直冷淡得惊人,表面上虽作足礼数,热情开朗,实际上每每回开封,连告诉别人一声也不愿意。
  上辈子萧琨与他相识后,注意到了一点:永远是旁人主动来拜访他,从没有他登门去看朋友的份,足见这些“兄弟”,在他心里分量很轻。凑一起呢,可以逢场作戏,把酒言欢,但分开不见,项弦也绝不会去主动关心对方。
  唯独对萧琨,项弦表现得不一样。他不太在意身边人,甚至连乌英纵也是,他会关心人,却不自认为有责任要涉入对方的抉择与生活——想到这里时,萧琨突然意识到确实如此。
  他待我不一样。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项弦都被他吸引了,不仅仅关注,项弦在不停地试图干预他的人生,这种干预,是在其他人那里没有的。
  想到这里时,萧琨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他见项弦独自走在前头,穿过喧闹长街,不时左看右看,便主动上前搭项弦的肩膀。
  项弦则朝远处吹了声口哨,萧琨尚未看清楚时,正在集市顶棚上与一只鸟儿厮混的阿黄便飞回来,项弦将萧琨的手从自己肩上拉下来,给阿黄让位置,改而牵着萧琨的手。
  “你见着赵构了么?”项弦问。
  “没有,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阿黄说,“你不是嫌弃他?”
  项弦:“我哪儿嫌弃他,不要胡说八道。人不见了,快帮我找去。”
  说毕,项弦又看萧琨,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琨:“怎么说话的?”
  项弦诚恳道:“哥哥!”
  项弦想搂他,萧琨心里很受用,却认真道:“光天化日,不要拉拉扯扯。”
  项弦要松手,萧琨却手指紧了紧,牵住他,说:“没有,当真没有。预言里不曾提及此事,只不过……”
  萧琨忽然想到,上一次,魔王在汴京作了不少布置,目标是道君皇帝赵佶,这一次他们又想做什么?
  “只不过什么?”项弦收起玩心问道。
  “没什么。”萧琨说。
  “哥哥!”项弦又抖出那欠揍的表情与语气。
  萧琨:“不是不告诉你,预言不能尽信,容易影响判断。振魔铃响过没有?”
  项弦下意识地看了眼腰畔,这几天里两人寸步不离,振魔铃若响,萧琨当然有所察觉。
  “没有响,就与魔族无关。”萧琨说。
  “赵构一介凡人,绑他做什么?”项弦说,“瘦得跟猴儿似的,也没几两肉……到了。”
  项弦直到此时,仍对赵构的失踪不太在意,至少不会牵扯上妖魔鬼怪才是。到得康王府时,便有管家来迎,见是项弦,忙让进厅内奉茶。
  萧琨又见院中有城防士兵站哨,想是因赵构不辞而别,城守只得赶紧加派人手,一天不回来,麻烦就远未结束。
  厅内,项弦问管家:“走了多久?带钱不曾?”
  萧琨忽然发现一名队长十分眼熟,停下脚步,问:“岳飞?”
  “是,大人。”那队长正是李纲手下,城防军岳飞,还是半大少年,身板虽已有了成年人的模样,脸庞却带着稚气。他不知萧琨何以会叫出他的名字,忙躬身道:“李将军令我等前来询问康王出走一事。”
  上一世里,跟随赵构出去押运与谈判之人,正是面前这十来岁的少年。萧琨略一沉吟,而后道:“有线索?”
  项弦又在厅里喊道:“萧琨!进来吃他们的点心。”
  萧琨朝岳飞道:“跟我来。”
  岳飞虽不知萧琨是何许人也,但项弦身为驱魔司的司使,又是探花郎出身,名满京城,更传言与赵构是好友,他终归认得,便进来朝项弦行礼。
  “没有带钱,也不曾朝任何人提及。”项弦开始觉得蹊跷,说,“白天还好好的,夜间出门就不见人了,该不会是真的被绑了罢?”
  康王府管家见项弦来了,知道凡事只要有驱魔司介入,最后一定就能得到解决,驱魔司较之寻常官府,高了不止一头,唯独看项弦心情,想不想管。
  于是管家不顾男女之防,将府上姬妾都唤了出来,让项弦与萧琨问话。
  岳飞站在两人身边,长期当兵从伍,入府见这么多内眷,只觉周身不自在。
  项弦朝萧琨解释道:“赵构虽开府,却还未有王妃,平日里都由她们服侍。”
  萧琨朝岳飞示意,岳飞便问了不少话,大意是失踪前做过什么、有无不寻常举动一类。诸多婢女与姬妾显得一问三不知,看那模样,竟似乎极少与赵构相处。说到后来,连萧琨也看出端倪,朝项弦问:“他不怎么待在家?”
  “他才十七岁。”项弦说。
  萧琨的用意很明显了,项弦使了个眼神,萧琨便没有再问下去,始终未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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