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鉴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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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疏影面上佯怒,眸间却柔,冷淡道:“你为何要应?”
  女子宁声:“身为医者,不可见死不救。”
  梅疏影指间一顿,倏忽间是真冷了……
  “呵……我缘何要问呢,真是愚蠢至极!”
  恰值璎璃端了温热的茶水过来,见梅疏影已醒,立时喜道:“公子醒了?!幸有端木先生,公子气色好多了。”言罢立时递上茶水,“毒血刚吐出,公子漱漱口。”
  梅疏影接过茶水接连漱了十数次,而后冷然道:“端木宗主比本公子要可信的多,是么璎璃?”
  璎璃便知他要算账了,也不多言,低头便跪。
  梅疏影笑道:“你与玖璃是越发不将我这阁主放在眼里了。”
  璎璃伏首:“属下不敢。”
  端木若华怔了一瞬,转身离榻。忍不住道:“璎璃护法有伤在身,望阁主宽待。”
  言罢手扶床沿,欲离榻立身。
  只是今晚行之已久,又刚运力疗毒罢,气力难济。
  落地的刹那眼见不稳。
  梅疏影脚步未动,只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他二人如今竟似习惯了去求教端木宗主。”梅疏影头也未回地冷道:“却叫本公子如何能忍?”
  回转目光望了端木若华一眼,梅疏影同时道:“此陋习若不改……”
  倏然止声。
  梅疏影再度回头。
  白衣的人立于身侧,衣裙曳地,衣白如雪,红梅醴艳。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她耳侧雪鬓青丝垂散,容颜素淡,默然而立。
  长裙上朵朵朱梅轻绽,如落雪中,纤腰一束,曳地逶迤。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清艳淡然,轻逸如画。
  梅疏影不知怎的,心口跃然不止,猝然转目,低头间有些狼狈。
  脑中一词一闪而过,名曰:惊鸿。
  分明只是换了身衣物,点了点唇色,何以如此不同以往?
  屋中之人或跪或立。
  一时静。
  烛火闪烁一瞬,端木若华抬眸宁声:“阁主?”
  梅疏影再看了端木若华一眼,眸中忽一寂,霍然与她道:“你身上这件,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衣裙。”
  端木一震,一时滞言。
  璎璃霎时想起,也是一惊。
  梅疏影续道:“白雪红梅一向是我娘最为心喜的两样物景,这件白色曳地的朱梅百水裙正映了这两物。”顿一瞬,他道:“是我父送与我娘的生辰之礼,我娘长时舍不得穿,一直藏于阁中此屋内。”
  璎璃立时道:“端木先生因助公子而弄湿了衣物,是属下寻来与她换上。”
  端木若华垂目轻揖了一记:“若然失礼,端木即刻换下归还……”
  梅疏影未应声,扶在女子腰间的手紧了两分。
  过了许久,方道:“我娘生前便住在这梅阁内,当年我父于益州旧伤复发离世,临终前命我将他的尸骨带回。当日,我娘便穿了这件衣裙在门前相迎。”
  似是想起了什么画面,梅疏影的语声滞了滞,语声一轻:“依稀还记得她扶门而立,浅黛娥眉、泪染双襟的模样……今日回想,已经十年了。”
  端木若华怔了一怔,低声道:“梅老阁主夫妻情深,端木敬之。”
  梅疏影的目光淡了下来:“他二人确实情深,我父明言心之所在,方为归处。故而命我无论如何要将他葬回梅阁前,便是院中那些朱梅之下。伴于我娘身边。”
  端木闻言微微叹声。
  “而后不过数月,夫人便也病逝了。”璎璃跪于地上,垂泪唤了一声:“公子……”
  梅疏影恍惚回神。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淡淡道:“今日便先饶过了你,起身吧。”
  璎璃低声而应:“谢公子。”
  第175章 素食小粥
  “我去和玖璃说一声,让他把端木先生吩咐的素粥端来。”
  梅疏影闻言看向璎璃:“素粥?”
  端木道:“阁主毒瘴方清,应食得清淡些。”
  梅疏影顿了一瞬,而后蹙了下眉:“我不饿。”
  女子宁声:“是端木饿了。”
  屋内之人皆一愣。
  小半晌,璎璃忽而扬声:“难怪先生吩咐的是两碗素粥……”言罢一醒神,忙道:“怠慢先生了!璎璃这就去把粥盛来。”
  端木若华轻轻颔首。
  梅疏影忽而低声笑了起来。
  房门开合一瞬,璎璃阖门而出的那瞬目中亦忍不住染上笑意。下瞬又自责道:“这般怠慢怎能还笑?实应自惭才是……”
  言罢忙咳了咳,肃面而去。
  梅疏影低笑半晌,望向身侧女子,想了想,又笑。
  至后越加笑得轻狂肆意,毫不顾忌。
  端木若华眉间微蹙,抬眸有惑:“阁主因何而笑?”
  梅疏影又笑了一声,眉眼皆弯,扶在她腰间的手微一用力,将女子揽近几分,而后不急不徐道:“本阁主爱笑便笑。这便送端木宗主到桌前椅中,以待用膳可好?”
  端木若华垂目不语,只是颔首。
  梅疏影满面悠然浅笑,伸手取过床榻旁的长衣披上,便将女子横抱在怀,缓步走出屏风。
  浴桶旁两扇沉香木雕的梅花凌寒屏风,左右相错。
  屏风上花疏雪浓,梅枝傲雪,疏狂冷逸。与梅疏影随意披散在肩、绣有泼墨朱梅的雪色长衣极衬。
  与他怀中所抱,女子身上清逸逶迤的白雪朱梅长裙也极衬。
  同是微湿轻散的长发,男子但笑不语,女子蹙眉有嗔。
  流风拂过时屋中烛火轻曳,梅疏影低眉望向怀中之人。
  那一刹那,雪娃儿蜷在椅中伸长了脖子,竟似被眼前这一幕景看愣了神。
  疏影离离。
  梅疏影将端木若华抱至雪娃儿所在的宽椅中放下,毛绒绒的肥雪貂顺着梅疏影的手臂就爬上了男子的肩。
  长尾一绕,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睡。
  端木本有意让它安睡膝上,落坐于椅中的同时伸手去抱,却感它已然离远,眨眼间缠了梅疏影的左肩安枕。
  端木若华眉间更蹙,微喃声道:“雪娃儿不知为何惧于师兄,却对阁主几番亲近……”
  梅疏影正侧首不悦,正欲伸手撵它下去,闻声手指顿住,冷冷挑眉:“这小东西也不喜欢墨然么?”
  端木闻言抬首:“阁主何意?师兄与阁主结有仇怨?”
  梅疏影目中闪过寒芒,冷冷笑了一声:“没有仇怨,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端木若华微垂目,轻言道:“师兄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为怨,阁主想是对他有所误会……”
  “呵。”梅疏影不声不响地拂衣而坐,一指重重敲在了面前的红木圆桌之上。他冷然道:“端木若华,你因何这般信他?”
  端木一怔。
  “本公子言辞不善,向来不值得你信是么?”
  女子又怔:“端木并无此意。”
  “那我便告诉你。”梅疏影眉间一拧,骤然冷道:“墨然与我,你只能信一个!”
  端木若华宁声。
  梅疏影见她不语,面上陡然升了一股戾气,突然拂衣而起,负手冷立。
  不知过了多久,他道:“你若信我,便防着他……”
  端木若华不由微震。
  然仍是不语。
  梅疏影垂目亦静了半晌,面色冰冷凉薄。“当年的南荣家灭门案,乐正无殇、申屠啸、公输明、青娥舍傅老、神女教诗圣姑,还有你师兄墨然,皆有一月行踪不明。我从诗映雪那里得来的线索,是一支残损的箭矢,已证实是毒堡虞家的血弩箭。”
  端木闻言而肃,凝声:“阁主原是为了此案前往岭南之地,致身染毒瘴……”
  梅疏影蓦然一静,轻抿唇,不语。
  “阁主可是知了云萧身世?”
  梅疏影背对她,点了头。
  “端木代幺徒向阁主道一声谢。”
  梅疏影冷淡道:“不必,我查此案也非为他。”
  端木敛声道:“若为江湖公义、枉死之人……端木也应道谢,萧儿身为南荣氏后人,亦当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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