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鉴 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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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若华空茫的双目望着她所在,终蜷指收回,至后守于她床侧。
  至深夜方离。
  阿紫推着不住低咳的白衣人回往隔壁,低着头闷声道:“师父,阿紫可以杀了叶齐。”
  端木闻言而怔,下一刻摇了头:“不可。”
  紫衣人儿一边将端木推入房中一边再次强调道:“是真的!师父相信阿紫,阿紫可以杀了他!”
  端木若华寂声道:“你可知为师为何一再不许你动武?”
  阿紫微怔,看着白衣人。
  “因你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了你的武功。你若一再动武,功法魔刀便会占据你的心志,如同昔日毒堡炼出的那些毒物……再无人性。”
  端木若华肃道:“且你一旦动武,为师掌心的渡身蛊便会急速噬元以保自身……为师如今元力所余不多,已无可再失……”
  阿紫大眼眨了眨,眼里不由凝了雾气,又忧又茫,惶然无措:“师父……难道阿紫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吗?”
  端木语声一缓,凝目望远,柔声与她道:“你与绿儿伴于为师身侧,现下仍旧安然,师父便觉宽慰,可以安心。”
  阿紫听罢不禁抽了抽鼻子,屈身趴到端木膝头上,扁着嘴低声哭了出来:“师父,您一定不要有事,小云子和二师姐还没回来……小云子还没原谅阿紫……您一定要好好的……”抽咽难止,阿紫哽咽道:“……都怪阿紫没用……都怪阿紫拖累了师父……都是阿紫的错……”
  窝在木轮椅侧的雪娃儿竖起脑袋,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紫衣人儿,圆圆的大眼眨了一眨,似是没有想到:此一人竟也有认错的一日……
  端木若华眉间温敛,目中柔却,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毋须多想,非是阿紫的错。”
  紫衣的人儿伸手抱住椅中女子的腰,埋首间只是哭得更响。“师父……呜——”
  ……
  次日,晨间,卯时未过,数支流星火矢便射入了毒堡院中。
  虞韵致与江湖中人发现及时,迅速将之扑灭,众人看着端木若华于房中出来,面色俱凛。
  “先生!凌王这是警示之意!若门前那数千兵马齐射火矢入内,我等绝无生路!”
  端木若华面色比之昨日更为苍白,虞韵致见之心中隐忧。
  椅中女子微微点了点头,轻言道:“他此举应为唤我等出去……走罢。”
  毒堡大门慢慢打开,十数名江湖中人跟在端木若华轮椅后肃面行出。
  “王爷。”
  端木若华静坐于椅中,空茫的双目微微抬起,准确地面向了大门前兵马阵列前首的一处。
  叶齐身穿一袭烟色的锦衣长袍,腰系浅色宽带,上缀明珠,衣上百鸟朝凤之景栩栩如生,长发以玉冠盘起,以金簪穿过,外罩一件轻薄似无的淡金色纱衣,此刻倚身在身后宽大的雕花盘龙敞椅中,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衣女子,神情戏谑,姿态闲恣。
  “本王获悉少央剑中的机关暗匣只有夜间方有可能打开,昨夜未成,便只能再等……于是白日闲来无事,便过来探望先生,想请先生……”
  叶齐直视对面那相距数十步的白衣女子,扬唇间如是微笑道:“……于这阵前为本王献舞一曲。”
  第242章 钉台一舞
  飞马代步,一路不歇,梁州至蜀郡最快也需半月路程。
  山道之上,两匹快匹飞奔疾驰。
  马上红衣女子肃声与身旁之人道:“公子命与孔嘉先生的传书可有送出!”
  烈日炎炎,玖璃身上早已汗湿,此刻伸手一抹额汗立时回:“已送出!”
  璎璃神色极凛,再问:“另有巨门堂的人因护石姑娘棺椁与我等离,此下益州还剩多少人!”
  玖璃凛声:“最多百余人。”
  璎璃咬牙肃目。“太少了。”
  玖璃忍不住道:“便是巨门堂的人都在也不过三百余人,如何能与吴郁十万兵马相抗?即便围困毒堡吴郁只动用了九千兵马,惊云阁也难与之敌……”
  璎璃打断他道:“公子已赶去,不能抗也得抗,不能敌也得敌!”
  玖璃一震:“你的意*思……”
  “十四个巨门堂加起来也抵不过公子一人!绝不能让公子出事!”
  玖璃忧冽道:“公子伤势初愈,弃马不用,竭力而行,即便赶到毒堡也必元气大伤……”
  璎璃续道:“如此境况下若无外援,公子与端木先生必难全身而退!”
  “以公子的内力若是昼夜不歇,急行赶去,十日应能赶到毒堡,此期间我等便是想将十四堂的人调来相助,定也来不及!”
  璎璃抑声道:“……最多七日。”
  “什么?”
  “最多七日,公子必赶到毒堡。”
  玖璃满面震惊:七日?!
  璎璃一扬马鞭,语声更凛:“不要再说了……都怪我等武功不济,追不上公子也拦不住……”
  马蹄飞扬,璎璃喑哑的语声竟似哽咽:“可关系那人安危,公子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却会拼命……一次两次,次次如是……我等又怎能不知?”
  玖璃怔在原地,还未会意,红衣女子已然纵马行远。
  玖璃拧眉罢,立时疾驰追上。
  ……
  毒堡门前,夏木微荫,烈日晴光下有一丝凉风习习。
  端木若华静坐木轮椅中,鬓边雪发合着晨风微微拂起,冷白的面容上微一怔。
  阿紫立身在木轮椅旁,闻言跳起脚来大骂:“舞你姥姥!叶齐你脑子有病吧!竟然想让我师父跳舞给你看?!叶征都不敢!你一个谋反的王爷消受得起么!”
  白衣的人微凝声阻了。“阿紫。”
  阿紫满面不忿,转目直瞪着那朱木椅中倚坐的人,更瞪着叶齐椅侧立身的黑衣人。
  “呵呵……”叶齐闻言连声冷笑起来,轻轻磨罢手中玉玦扳指,幽幽然冷道:“本王如今连谋反都敢了……你说,还有何不敢?”
  “也是……”阿紫咕哝一句,转而又嚷道:“你人多势众,你说了算,你非要看跳舞也成,我师父的腿是站不起来的,大不了阿紫跳给你看啊!想看啥舞跳啥舞!不骗你,我都会!”
  叶齐身后的叶兰不禁嗤了一声。
  叶齐面上神色温柔浅淡,语声却是冰冷:“本王要的,就是你站不起来的师父给本王跳,今日今时此地,她站得起来也得跳;站不起来,就跪着跳。”
  “你!”阿紫盛怒。
  毒堡门前的江湖中人亦忍不住忿然:
  “凌王此举,分明是存心想羞辱先生……”
  “先生常年坐在轮椅中,腿脚定是不利……”
  “为的是报当年帝位被改之仇吧!”
  “竟这般强人所难!”
  ……
  叶齐目中神色变得极为阴沉,转而直视白衣人,冷冷道:“本王已等不到先生腿愈,无论先生是真傻还是装傻,真不记还是假意忘记,这一舞,你非跳不可。”
  端木眉间微拢,望向对面之人所在,语声有惑:“王爷似是话中有话……”
  “别跟我装蒜了!”叶齐忽是拍椅怒道:“端木若华,本王岂是可以随意戏耍之人?!你既有胆!就该料到今日!”
  端木若华神色一恍,目中微震,惊异怔愣。
  微微拨了拨唇,又不知言何。不觉便拧了眉。
  下一刻叶齐冷面朝后一抬手,闻着“唰”的一声,叶齐身后数排兵卒张弓搭箭,一齐指向了毒堡。
  堡前之人无不色变。
  “这……”
  “先生……”
  “凌王他……”
  端木听闻声响,已然料得面前情景,更闻火油味隐隐拂散吹来,面色更是苍白冷凝。
  “先生的内力极深、元力极强,本王是见识过的,只是腿脚不便、目不能视,又有何妨?”
  叶齐冷笑着轻睨白衣人:“勉力一舞想来也并非难事……本王说得可对?”
  端木若华静坐于椅中,垂目许久,淡声道:“只是端木并不会舞,王爷若执意要看,端木只得献丑。”
  叶齐以手支颚,睇目于她:“想看的,就是你献丑。”
  “你!”阿紫又是大怒!“混了个蛋的!”
  “来人。”叶齐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目中幽冷:“把本王特地给先生定制的舞台抬上来。”
  众人闻言皆震,下一瞬竟见数十人抬着一方十丈见宽、排布着密密麻麻长钉的巨大钉床上前来。
  这是?!
  “放下吧。”在叶齐授意之下,那数十个壮汉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将巨大钉床慢慢放在了叶齐腿前的空地上。
  只是钉床有十丈长宽,钉面广阔,此间钉与木都极重,落地一瞬间还是溅起了数重灰尘。
  叶萍拿了巾帕挡在叶齐鼻前,见卯时已过,旭日渐起,又吩咐兵士取来华盖给椅中之人遮挡日头,之后方立身椅侧,亲自为叶齐打着扇。
  “难道?!”江湖中人见到那巨大钉床上长短不一、闪着冽冽寒光、钉尖朝上有粗有细的根根长钉,无不是勃然变色!
  “狗屁凌王你不要太过分了!”阿紫一步上前怒喝道!
  叶齐转首侧目,只一笑:“飞儿。”
  叶飞闻唤飞身上前,于毒堡、钉床之间一甩长鞭“啪”的一声留下一道鞭印在地上,离端木等人不过十步之距。
  “地上的鞭痕,便是堡中之人的界限,待端木若华踏上钉台之后,若有人胆敢越过此线上前一步扶她一把、帮衬一次……本王还是会放箭。”
  阿紫面色已然冷冽至极,眼中寒光一掠,倏地转步。
  “阿紫。”端木若华忽是冷声一唤,转面看向阿紫所在:“不可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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