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鉴 第3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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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6章 闻君有两意
  那夜申屠烬远远来接盛宴和阿檀,未见盛宴,只从阿檀口中得知了落入羌骑手中的老妪并非真的清云宗主。而清云宗主仍旧安然,并未落到他们手中。
  申屠烬听罢自得一笑,便如同是他探来了消息:“不愧是大哥!”
  灰狼于他面前再嚎几声,申屠烬听罢道:“大哥定是又发现了什么,才会冒险再探……我明晨和你一起去接应他。”
  申屠烬立时返回主帅营帐,将探得的消息禀呈巫亚停云。
  巫亚停云听后肃然点头,然得知盛宴未归,眉间立时一凝。
  申屠烬心下也有几分担心,但想到盛宴行事向来机敏,进退从容、极少吃亏,便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安慰巫亚停云道:“以他机敏,想来不会有事。”
  巫亚停云不言,面色仍旧忧沉。
  万望你不要出事……胜艳。
  次日清晨,申屠烬与灰狼潜近羌营附近等候,灰狼矫健地潜伏过去靠上前,申屠烬为免打草惊蛇,只远远静候。然候至日正时分,也未见到盛宴现身。
  申屠烬这才心神大乱:“怎的还不回?!难道混在反军营中被识破了?可他一向机敏,当不会出这样的差错才对!”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申屠烬险些想要就此潜入羌营反军中去找人。强忍冲动。他回而焦急地往主帅营去,正见一卒手捧一方木盒匆匆奔向主帅营帐。
  “禀大将军!敌营送来了此物!”
  申屠烬但觉脑中“嗡”的轰鸣了一瞬,脚下险些不稳,强稳心神后,紧随其后冲入了主帅营。
  帐帘未落,便见主位上的巫亚停云已经掀开了兵卒手中的木盒。
  巫亚停云面色陡变,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申屠烬顿时觉得不能呼吸,眼眶刹时红了。
  不会的。不会的。
  他几乎是踉跄着抢到了木盒前!
  盒中所见,却是一堆染血的白布缠,约莫一掌宽。
  “这是什么?!”
  巫亚停云此时已从主位上凌然立起,高声怒道:“传令集结!披甲叫阵!”
  然不待帐中侧立的众将应声,文墨染便从帐外出声截道:“不可。”骁骑首领在前为文墨染拨开帐帘,苍白清癯的玄衣文士下一刻入了帐内。
  “若要攻伐,必先救人。”
  巫亚停云抬头来直视文墨染,双目微红,语声高昂却冷:“监军大人应当已经知晓!落入羌营中那人并非真的清云宗主!”
  文墨染语声低缓,却掷地有声:“清云鉴可能传承之人,也要救。”
  巫亚停云立于帐中,面色几变,她眼中仍旧红着,看着文墨染步步走近,语声冷硬起来:“敢问监军!眼下的判断是基于军情,还是出于私心?”
  帐中诸将有感诧异,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了两人。
  不论此前闻讯少央冷剑阵前比武筋脉寸断,还是叫阵时看到叶姑娘推椅而出,文墨染几次三番能为外人看出的心神动荡,无不与清云宗下大徒关联,巫亚停云何能不明?此番再要如此作为,又何能不疑?
  文墨染听得,慢慢驻步在了巫亚停云面前,一时不言。苍白文弱的脸上能见双眼下、因难得安歇而现的青乌之色,他静一瞬后,看着巫亚停云同样忧惫微红的双目,低缓道:“先救人,亦不会错失攻伐之机。”
  巫亚停云却怒:“眼下虎女离营,若不抓住时机攻敌制胜,等到他们真的联合先零、卑湳两部落而来,再欲攻伐,形势于我们已是大不利!”
  文墨染亦沉言:“叶齐武功之高,吴郁老将之威,即便没有虎女,也是我等难克之大敌。”
  “‘蛇子虎女’倘若齐全,更是难上加难!”
  苍白幽静的玄衣文士于此时更近一步,紧紧看着巫亚停云双目道:“我有法,可将他们于内破之。”
  众皆静。
  巫亚停云直目回视于他,二人对视已久,皆未移目。
  虽已为将多年,但到底难舍亲人。巫亚停云下时双目更红,只微哑道:“倘若当真可以先救得人……本将军又何尝不想?”
  玄衣文士镇重地向她点了头。
  文墨染随后看到了申屠烬拿在手中的染血布缠:“观你面色……是盛宴公子出事了?”
  申屠烬回看文墨染,面色极凛极严峻。
  文墨染再度看向了巫亚停云,沉声再道:“我等先思,救人之法。”
  羌骑营中。
  军帐内娃娃脸的“少年”军师拿手反复摩挲着手里一只药瓶。
  等了一整日,然并未等到夏军集起来叫阵。
  赫连绮之不禁有疑:“竟未直接冲来叫阵……”手中药瓶摩挲过后,于指间翻转起来。
  难道在思他法?他们还有他法可想?
  不觉皱眉,赫连绮之脑中思绪深了深。
  难道是我遗漏了什么?
  ——会是什么?
  “这瓶子里面装的就是散武丹?”木比塔进来后就往一旁兽皮榻上一坐,边给自己倒水边说话。
  赫连绮之十指交叉着摩挲起来。“对。”说罢就把手中的药瓶抛向了木比塔。
  木比塔一把接住:“谢谢哥。”
  赫连绮之黑白分明的大眼转向了木比塔:“听说那个女俘虏束胸用的布缠是你亲手取下来的,还不让别人在旁看?”
  木比塔豪气地端起水灌进嘴里,喝完一抹嘴:“一个男人婆,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自己看?”
  木比塔马上瞪起眼睛看向了赫连绮之,随后又转过头重重哼了一声。
  赫连绮之看了弟弟两眼:“你喜欢那个女人?”
  兽皮榻上的人闻话马上跳起了脚:“老子哪里喜欢她了?!一个汉人男人婆!我恨不得她死!老子才不稀罕她!”
  赫连绮之与他挥了挥手:“行了,她归你了。”
  木比塔一愣。呆在原地两秒后才反应道:“哥你不打算拿她来威胁夏军那个主帅吗?你不是说她也姓巫,两个人关系一定不一般。”
  赫连绮之笑着眯起了眼:“你这么喜欢她,万一因为她跟我翻脸,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哥你胡说什么呢!”木比塔急忿道:“老子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汉人女人!还为她跟哥你翻脸?!没可能!她算得了什么!”
  粉嫩白晳的脸上梨涡隐现,赫连绮之便点头:“算不了什么她也归你了,原本也是你抓来的~至于威胁,已经用过了,若再拿她来威逼巫亚停云,也逼不出什么~”
  赫连绮之笑道:“若按夏军历来的做法,身为主帅的巫亚停云最有可能是亲手将她射死在阵前~”
  木比塔脸上神色便怔了一下。
  “所以把她留在我们这~反而会是巫亚停云的一块心病,一有机会,定暗中命人来救,如此我们只要看住她,所得必定更多~”赫连绮之想了想,转头与木比塔道:“你把她看好了,便是带在身边做你的禁-脔也无妨,最好是活着。”语声阴沉恻恻,赫连绮之又道:“不过就算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自己定会不高兴了。”
  木比塔咬牙啐道:“什么不高兴!她死了我最高兴!!不过她倒是想死~我可不会这么便宜了她!”
  赫连绮之便又看了他一眼,眯眼儿笑着不说话。
  待回自己营帐,木比塔有点懵懵地找空椅坐下,手照例伸出去倒水来灌。半天没有够到。
  ——那个女人……归自己了?
  另一只手里一下子捏紧了那瓶散武丹,木比塔原本就精亮的眼此刻更亮,下时眼睛不知道瞟向了哪里,他舔了舔牙。
  盛宴躺在沾满血水和冷汗的枯草堆上,浑身高热,意识不清。
  囚帐里都是熏人的恶臭,连带身下的草堆都透出一股霉味,她手脚被粗重的索链镣铐锁住,牢牢困在这左右不过一丈宽的干草堆上。
  木比塔过来时,那被遣过来的军医刚给草堆上的女俘虏看完脉。
  “得给她清洗上药包扎才行,放任不管,很快就会因伤口感染而死……也需给她降降温,再这么烧下去也是危险。”
  木比塔嗤声道:“那还不赶紧的。”看见军医伸手去解女俘虏身上被血染透的中衣,模样清秀无害的羌族少年语气又恶:“哪个让你直接上手了?!换个女的来!”
  “哎!”军医忙又缩回了手,想起身寻个营中烧饭的老妪来帮手。
  只不过下瞬又被立身囚帐里的少年羌骑将领阻了:“算了!别烦了,老子自己来……”
  军医愣了愣,随后便只能杵在一旁打水递物、说些要紧处提醒一二。几次想要看看少年有没有清洗得干净、包扎得对不对,都被少年啐骂道:“给老子转过去!”
  军医后来不敢再看,只等少年将领亲自全部处理好后大致检查了一遍,但觉没有大差便从囚帐中退了出来。走前叮嘱了两句需用巾帕拧了凉水给她降温,醒来喂食粥水之类。
  木比塔手中,那从盛宴身上换下来的褴褛中衣早看不出原色,满是或干或湿的血迹与汗渍,腌脏不堪,木比塔一把将它扔到了角落。左右寻不到衣物,刚想叫人,又啧了一声闭了嘴。索性脱下自己的外衫套在了盛宴身上。
  他起身从刑架旁捡回了盛宴上刑前被脱下来的男式斜襟长袍,一把扔到草堆上,草草铺开把烧成烙铁的人抱上去,再着手处理起了盛宴腿脚上的伤势。
  亵裤被他拽下来的时候,盛宴即便昏沉浑噩,意识不清,也本能地伸手来阻,滚烫的手大力按在木比塔手背上,指节泛白。
  羌族少年玩味地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老子想干什么?一个娘们儿长得比老子还高!一开口还是男人的声音!你以为老子能看得上你这男人婆?!”说罢毫不客气地甩开了盛宴的手。
  然,待到他给盛宴大-腿上的鞭伤、小腿上他亲手射出的弩-箭伤口清洗重新上药包扎完,木比塔看着面前躺在草堆衣袍上,全身唯剩白布缠的汉人女人,却陡然心浮气躁得很。
  “明明是个婆娘,却硬要装成男人!”
  他看了两眼,又看了两眼,下一瞬直接拢起草堆上的衣袍将面前女人的身体一把裹紧了。
  “外面的!给本将军找一套中衣过来!”木比塔吼完又补充道:“要女人的!洗干净了!”
  “是!”
  身体的热量持续不退,全身刺痛,脑中更是抽痛不已。盛宴喘-息着想要睁开眼,喉中干涸嘶哑,满是铁锈味。
  待到意识回笼更多,全身的痛楚也越加明显,她强忍着脑中一阵又一阵的昏黑,有感额头上不时贴过来的凉意。
  “醒了?醒了就不要装死了。”木比塔扔下水桶里的另一块巾帕,伸手就从草堆上提起了女俘虏的衣领。
  口中蓦然被灌进一瓢凉水,盛宴立时呛到,连声呛咳不止,终于是呛醒了过来。
  “你也不是没有胸,虽然小是小了点,但一天到晚用布勒着,不觉得憋得慌?”看见面前的汉人女人睁开眼,木比塔一扫方才的沉闷,开口就道。同时一脚踩上盛宴一只手腕所连的铁索,看着挣扎爬起的盛宴,又歪倒摔回了自己面前……他蹲在草堆旁边满脸冷笑地看她。
  盛宴摸到胸口的布缠已经被扯去,空荡荡的中衣里面什么也没穿,只有之前落在身上的鞭伤被缠了些白布。低头的那瞬脑中难以避免地涌上难堪。呼吸急促了一瞬,下瞬又慢慢落了下来。
  “你这么记恨我,是因为我大庭广众之下不由分说地亲过你,还把你唤作娘子……”盛宴强迫自己无所顾忌地面向一侧的羌人少年,也是冷笑道:“还是那夜把你扔出屋去,说了这辈子就算孤独终老,也不会嫁你?”
  刑架上那时,少年咬在她唇上的触感太重,她没法不感觉到……随后脑中不受控制地翻起了和这样貌清秀可爱便如小姑娘般的少年,那一点不算什么的过往。
  木比塔下时“唰”的一*声从草堆旁站起了身,脸上原本残留的那抹冷笑此刻只剩了冷。“你以为会是因为这些?!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像你这样的男人婆!老子会因为你说不会嫁我就记恨你到现在?!你是个什么稀罕婆娘?!这样值得老子惦记?!”
  盛宴也气笑了。分明意识回笼前几刻,她还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身畔之人在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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