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侧过头,她奶凶奶凶地瞪过去,“有事说事,别动手。”
这就算动手了?贺斐之没有松开小篓,还帮她往上托了托,“大早上就来采药,挺勤快。”
且看她要怎么圆场,才不会暴露梅许的行踪。
要不是看在这是梅许费力采的药,阮茵茵早就撂挑子了,“我乐意。”
她气得皱起鼻子,反脚想要蹬他,反正关系都那么差了,不在乎再差一些。
贺斐之长胳膊长腿,稍拉开距离就能避开她,可他没躲,生生挨了一脚。
力道不大,玄黑织金的衣摆上落了一个明显的脚印。
还带泥点。
得了手,阮茵茵心里暗爽,使劲儿晃了晃小篓,“你不松开,我喊人了啊。”
又来这招。
好像听了个乐子,贺斐之嗤笑一声,将小篓从她背上强行卸下,重重放在草地上,指着衣摆上的脚印问道:“怎么算?”
“是你先为难我的。”
“我是钦差,不可以盘问你的行踪?”
他还挺义正言辞,阮茵茵偏头舔了舔发干的唇,倏然听得天空一声巨响。
要下雨了。
不能再拖延下去,她对上男人深邃的眼,严肃道:“把药篓还我。”
“先回答我的问话。”
听听,是他先不讲理的。
早就憋了一股火,阮茵茵突然仰起头,举起手中的蒲公英,用力朝他脸上吹去。
贺斐之没有设防,被大片絮状的白绒迷了眼,待视线清晰时,使坏的小丫头已经拎起小篓跑开了,速度堪比轻功水上漂的野鸟。
逃跑的经验倒是炉火纯青!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
【发红包】
第26章
◎他的唇温热。◎
拍掉黏在身上的蒲公英, 贺斐之沉着脸走下山坡。
不远处的两名影卫互相按着刀柄,在阮茵茵“攻击”贺斐之的一刹,几人都担心身边的兄弟拔刀“反击”。
“主子好像不大高兴。”
“那也不能拔刀啊。”
“我没拔, 还担心你拔呢。”
两人叽咕一路,末了,其中一人反应过来,“我那会儿发现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
“嗯, 那人一路跟着阮姑娘, 应是她自己雇的扈从, 身手和洞察力都不错,也发现了我。”
“那还不快去禀告主子!”
**
阮茵茵回到医馆, 听扈从说起被发现的事。
“你二人先躲开一阵吧, 以免被贺斐之他们顺藤摸瓜, 查到二姐头上。”
她当初要求车夫和扈从一个看着梅许, 一个暗中跟着自己, 可贺斐之和他身边的人皆是高手,不是他三人能较量的。以防万一,他们必须先行隐匿。
**
河堤旁,贺斐之与工部官员再次对图纸和方案进行了核对, 确认万无一失后,回到盛远订下的客栈,执笔给冯首辅修书一封,要他与户部、工部两名尚书商量为缃城拨款建桥一事。
户部掌国库,工部掌水利,分工明确。
听见叩门声, 贺斐之折好书信, 装进信封, “进。”
盛远走进来,“大都督,听影卫说,有人在暗中保护阮姑娘。”
贺斐之敛眸,临窗睇了一眼斜对面的梅氏医馆,究竟是何人给了阮茵茵关于梅许的线索,又在幕后保护她?
盛远:“需要调查吗?”
“打草惊蛇了?”
“是的。”
“那晚了,不必查了。”
贺斐之倚坐在窗前,将信封交给盛远,“让信使快马加鞭,送去内阁。”
翌日,阮茵茵带着早点去往山洞,发现梅许脸色很差。想想也是,又硬又潮的山洞,加上连夜的雨,人在这种环境下不染病才怪。
嘴上虽未埋怨,但阮茵茵还是板着脸给他熬粥,“你别犟了,跟我回去吧。”
“还要采药。”
“瞧你现在,病恹恹的,回头染了重风寒,得不偿失。”
梅许耷着眼皮,凝望洞外的翠植,明明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落在他眼里却成了单调的“灰”。
心中无明光,满目皆疮痍,他不知自己的万顷缤纷在何处。
尝到热乎的菜粥,他点头示意,“多谢你们了。”
“先生客气了。”阮茵茵蹲在地上,盯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很想在此刻就摊开来讲,可还是觉得火候不够,“先生若有愁苦的心事,可与我讲。我虽见识不广,但乐意倾听。”
年少不知友情贵,时至成年,蓦然回首,才发现,身边能有个愿意倾听的人,都已难得,梅许虽未至中年,但心态早已苍老。
凝着女子黑白分明的眼,他疲惫地摇摇头,“有些事,说与他人,是害了他人。”
阮茵茵摇摇头,为他拉好被子,心道真是个比她还犟的人。
**
次日,阮茵茵再次去往山洞,隐约感觉有人跟着她。
倏然,草丛中蹿出一只野兔,蹭着她的鞋面而过,她激灵一下,手腕被人徒然抓住。
待回过身发现是贺斐之时,俏丽的脸上蓄满不耐,“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
贺斐之想起她离开贺府前,说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又走”,今来对比,涩上心头。
贺斐之也懒得再与她兜弯子,他们有共同的目的,完全可以合作,而非剑拔弩张。
将话挑明,于彼此更便利。
“穆然要躲一辈子,你就给他送一辈子的饭?”
穆然是梅许的真名,相信阮茵茵听得明白。
果不其然,在听得这个名字后,阮茵茵忘记了挣扎,“你早知道他在缃城?”
贺斐之要做什么,很少与人解释,他习惯以实际行动代替回答,可当他察觉阮茵茵误会时,下意识就开了口:“在你离京之后,我得知了穆然的落脚点,派人去告诉你,被告知你去游山玩水了。”
说出“游山玩水”四个字时,咬字颇为重。
既已摊开了说,阮茵茵也没了藏着掖着的心虚感,“说吧,你想怎样?”
“合作。”
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但听见他说出合作时,还是有些不确信。不过能合作,总比被踢出局强得多。贺斐之是一个习惯把控一切的人,若拒绝合作,他很可能会截胡掉她今日之后的全部线索。
“你的目的是替沈骋翻案?”
“我是为了真相。”半湿的夏风拂过贺斐之的面庞,那双蒙了氛氲青烟的星眸经风一吹,渐渐清润,有玓玓流光淌过。
他站在那里,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阮茵茵不再回避他的视线,“我也是为了真相。”
“很好。”
贺斐之松开她的手腕,抬起右手示意她击掌为誓。
阮茵茵默了半晌,高抬起右手,拍向了他的掌心,在风中,发出了清脆的一晌。
既是合作,双方都要拿出些诚意,阮茵茵决定暂放下芥蒂,将自己获取的线索告诉他。
“我们在穆然的衣衫夹层里,发现了一枚鞑靼的箭镞,应是穆然在为沈骋处理伤口时,取出来的。”
贺斐之知道穆然仅随军出征过一次,就在沈骋麾下,阮茵茵的推断不是没有根据,他点点头,“但还是他亲口承认为好。”
“嗯。”
作为交换,贺斐之不会让阮茵茵亏到。
并肩快要走到山洞时,他停下脚步,说出一则令阮茵茵震惊的线索。
“季昶的生父,是那次首战上唯一的逃兵,也是如今唯一清楚那批兵器有无问题的人证,我的眼线已经探知了他最近出没的几座城池,要不了多久就能锁定他具体的位置。”
阮茵茵暗暗舒口气,合作的确比她单枪匹马便捷得多。
如今想来,若之前的推断是成立的,无论那批兵器有无问题,沈骋都是清白的。
若沈骋是清白的,又不是为了推卸责任,那兵器必然是有问题的。
若兵器有问题,自己的父亲也难脱干系,可矛盾点在于,父亲在遇害前,一直在为沈骋翻案,就是说,在被判无罪的情况下,还要找出案子的破绽,说明父亲不是幕后黑手。
那是否可以理解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在途中将工部所出的兵器掉包了?
谁会有如此大的权限?
从立场到证词,诚国公贺敬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暂不去想错综的案子,阮茵茵走向山洞,背对贺斐之道:“我要参与下一步的取证。”
为了不打草惊蛇,贺斐之没打算出现在梅许面前,他凝着阮茵茵的背影,道:“好。”
达成一致,阮茵茵加快了脚步,希望赶在暴雨结束前,说服梅许出面作证。
还未走到洞口,就已听见里面传出的咳嗽声,阮茵茵顿了顿,整理好心绪,平静地走了进去,“先生,你还好么?”
梅许捂嘴咳了几声,虚弱的快要脱相,“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