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这时,眼疾手快的哑伯迅速抄起放置在一旁桌子上洁白如雪的纱布,准确无误地将其倚靠在伤口的正下方位置,以便接住那些源源不断溢出的血水,与此同时,哑伯还不忘递给身旁的吴妄另一方纱布,示意他协助用这方纱布吸取掉伤口周边不停渗出的鲜血。
就这样,这场令人揪心的挖肉行动在沈聆始终保持清醒状态下紧张有序地推进着。
沈聆紧咬牙关,双手死死握拳,用尽全身力气强忍着剧痛带来的折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炽热如火的刀刃在自己的肌肉之间来回游走,那种感觉就好像正在经历传说中的刮骨疗毒之苦,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每一寸肌肤都好似被烈火灼烧般火辣辣地刺痛难忍,就连伤口附近的血管似乎也在剧烈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爆开一般。
疼痛使得沈聆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竭尽全力维持着挺直身体的坐姿,她知道自己不能给哑伯和吴妄添麻烦,自己能来青城山疗伤,就已经是看在许多人的情面了,自己也要争气一点,当前所受不过是区区剜肉之苦罢了。
“嘶……”
疼。
是真的疼。
疼痛对人类来说,是一种保护机制。
让人在感觉到疼痛的时候能够本能地规避风险,减少伤害。
今天的疼痛,也在提醒着沈聆,阴厨的工作并不是想象中这么轻松的,她面临的对手如此可怕,不容许一分轻敌。
对方只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抓痕,甚至就会让她面临生命危险。
这样的厉鬼,不是她区区一个新手阴厨能够抗衡的。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剜肉的痛苦终于减轻了几分,哑伯手中的刀离开了沈聆的右肩膀,沈聆微微侧过头,看见他的刀刃上放着一坨黑色的软乎乎的东西,那看起来似乎是自己肩膀上刚挖出来的烂肉。
烂肉的大小并不大,但却已经发黑发臭,哑伯用刀将烂肉挑掉,并放在了旁边白色的瓷盆中。
随后,他抄起旁边放着的黑色的剪刀,在火上过了一下,伸向了沈聆的肩膀。
伤口旁边还有许多黏连的烂肉需要剪掉,在剪刀接触到新伤的时候,又是一种刺痛。一瞬间,就像是有千万根银针扎在自己的伤口上,沈聆不由得别开脸,靠着吴妄的她,将脸埋进了吴妄的臂膀里,身体因疼痛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快好了,再忍一下。”
吴妄一只手按着沈聆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纱布帮着哑伯,那只手已经满是鲜血,纱布换了一条又一条,他看着哑伯挖掉了表层的烂肉,露出深层的创口才感觉到尸毒的可怕。
——尸毒已经进入了沈聆更深层的肌肉里,并沿着肌肉的走向蔓延开来,表层的烂肉只是一层掩盖,在挖开了表层的烂肉之后可以看到,在肌肉里有许多类似小蛆虫一样的虫子顺着肌肉的走向钻动着!
它们以沈聆的血为食,并啃咬着肌肉,而被啃咬的肌肉正轻轻颤抖着,它们看起来只有米虫大小,似乎是尸毒滋养下的血蛊虫。
在哑伯将浸泡草药的纱布按在伤口上的时候,那些蛆虫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更往深层的肌肉啃咬和钻动。
沈聆疼得哭了出来,直喊着“不弄了、不弄了”。
“忍一下。”
吴妄的手按着沈聆,他的力气很大,沈聆根本没办法挣脱,只能任由哑伯继续处理自己伤口处的蛆虫。
在哑伯将纱布拿开的时候,吴妄看到那些蛆虫像是被草药杀死了一样,刚开始像是剧烈钻动,接着,慢慢没有了动静。
这草药是玉蘅子真人亲手配的,哑伯熬了十几天,浓浓的草药专门克制这些蛆虫。
在蛆虫没有动静之后,哑伯着手将烂肉周围黏连的皮肤、被蛆虫啃食的肌肉一起用剪刀剪掉了。
那些肉已经烂掉了,在剪刀剪动的时候,没有一点弹性,似乎皮肤、肌肉组织已经完全死掉了。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在清除掉剩下的烂肉之后,哑伯用草药浸泡的纱布和棉花清理了一下伤口周围残余的尸毒,随后,用烧红的刀刃在烫了一下伤口周围的血管,在确认止血后,又浮上了草药研磨而成的草药膏,最后用纱布将伤口缠绕了几圈,在沈聆的肩头打了个蝴蝶结,像是考虑到小女孩更喜欢蝴蝶结的心思,在系好蝴蝶结之后,哑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放下纱布,擦了擦手,但一双手上暗红色血早已经凝结了。
“弄好了。”吴妄低下头,看着将脸蛋埋在自己身前的沈聆,他感觉沈聆整个身体没有了气力,到最后都靠自己支撑着她颤抖的身体。
也确实是为难她了,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却要活生生承受剜肉的痛苦,哪怕是一个壮年的大老爷们也不见得能承受被活生生剜肉、尸毒侵蚀以及蛆虫啃咬的痛苦。
沈聆抬起头,一张小脸疼得惨白惨白的,她的嘴唇一片鲜红,显然是刚才剜肉的过程中咬破了嘴唇,朱唇衬着白脸,倒让她此刻看起来像极了唱戏的角儿。
吴妄一笑。
见状,沈聆蹙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挺厉害的,伤口都已经长虫了,你怎么还能忍着?”
“我……我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哪知道一天比一天疼……”沈聆微微侧过头,看着瓷盆里自己的烂肉,仍然心有余悸,“现在就可以了吗?”
吴妄看向了哑伯,哑伯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手边放着的草药膏和纱布。
“可以了。”吴妄代替哑伯回答道,“不过接下来要定期更换伤口的纱布和药膏,以确认尸毒全都被清除殆尽。”
第103章 突然的访客
在剜去沈聆伤口的烂肉后,沈聆又坐在凳子上休息了片刻。
哑伯像是心疼这个小姑娘一样,偷摸着从口袋里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给沈聆,又摸了摸沈聆的脑袋,微微眯起眼睛,一张脸笑起来满是皱纹。
他看起来已经七八十岁了,驼背着,背上的驼压低了他的身子,让他无法直起身子看人,但也这样,让他能够平视所有在他这里疗伤的人。
“哑伯是我们青城山的大夫,用你们世俗的话来说,也可以说是光脚医生。”吴妄看着哑伯转身又去处理染血的纱布,轻声在沈聆身边说道,“我们青城山都是用草药疗伤的,本门派自有一套药典药经,我们并不喜欢西医的那些药片针剂,毕竟中医传承了千年,自有其博大精深之处,我们病了都是喝的中药,伤了都是敷的药草,而今天你用的所有药,都是我师傅亲手配的。”
“你师父……”
“对,就是那天在幻境里救了我们的人,当时他传音入秘,我们虽然在幻境里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他的真身仍在千里之外的青城山,我师父常年闭关,我下山的时候他仍在闭关,没想到最近出来了……这老头儿,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妄缓缓地说着话,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窗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那扇有些老旧却依然洁净的窗户缓缓推开。
“沙拉……”
刹那间,一股清新宜人的微风擦过他脸颊旁的发丝,吹入了房间里。
那山风带着几分清醒,带着几分雨后泥土的味道。
沈聆的目光不经意间从吴妄宽厚的肩膀旁擦过,投向了窗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青松,它宛如一位傲然挺立的卫士,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宁静的天地。再往近看,便能瞧见几座小巧而别致的白砖灰瓦小楼错落有致地分布着,给人一种古朴典雅之感,而更远之处,则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它们层峦叠嶂,雄伟壮观,仿佛与天边相接。
这里便是青城山,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远离尘世的喧嚣和纷扰,没有争斗,只有那份让人沉醉的静谧与安宁。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地发展,外面的人们为世俗名利而奔波着,但住在青城山的修道之人似乎与外界隔绝了,他们与青山为伴,与青松为友,悠然自得于山水之间,所谓的超凡于世外,或许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
他们修的是“道”,是内心坚守的“道”,而不是功名利禄这些身外之物,他们的物欲很低,寻求的是内心的安宁和充盈,在这里,时间似乎也慢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悠然,甚至连沈聆也感觉到了几分安宁。
虽然,肩膀上的仍旧是火烧一样的疼痛,在无声地提醒沈聆她的日子并不是过得很悠闲。
——我在青城山不能待太久。
——我还要去积阴德。
——还有沈凝的手术,近期她还有几场手术需要安排签字……
沈聆这么想着,微微舒展的眉头此刻不由得又皱了起来。
吴妄转过头,恰好看到沈聆此刻“苦大仇深”的表情,他猜到了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