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他的动作异常缓慢，就像是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而僵硬，当他的眼睛与沈聆对视的那一刻，沈聆不禁浑身一颤。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毫无生气，仿佛是被硬生生地剥夺了生命的光彩，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司机的嘴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带着无尽的寒意和绝望。
“上车的乘客，请到后排入座，给老人小孩让座。”
“……好。”
沈聆低下头，拉着宋明夷往后走去。
这时她们才发现，公交车上的“人”还真不是少，几乎每一个座位都坐满了，而座位上的，全都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孩子，他们齐刷刷地看着刚上车的沈聆和宋明夷，一张张小脸苍白如纸。
第238章 机会
公交车金属门在身后发出"吱呀"一声合拢，沈聆指尖刚触到锈迹斑斑的扶手，掌心便传来潮湿的黏腻感。
这辆公交车内的空气像被冻住的腐水，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她下意识用袖口捂住口鼻，却仍旧可以嗅到布料上若有若无的腥甜。
六十座的车厢里整齐排列着十排座椅，每排六个座位都被磨得发亮的塑料椅面反射着车顶昏黄的光。
车内灯管在引擎震动中发出"滋滋"电流声，玻璃罩边缘结着蛛网般的霉斑，灯管投下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絮状物，像是某种生物脱落的绒毛。
当沈聆的视线扫过第二排座椅时，发现靠窗位置的椅背上刻着歪扭的字迹："不要回头"，新刻的木茬边缘还泛着青白，仿佛是刚刚完成的警告。
车窗玻璃蒙着三层灰垢，车外的暮色被滤成青灰色，只能隐约看见道旁的槐树在风中摇晃，树影投在窗上竟像是无数只扒着玻璃的手。
沈聆拉着宋明夷往后排走去，这些孩子都坐在靠窗或者是靠近前排的位置，只有后排仍旧有几个空位。
宋明夷默不作声地跟在沈聆身后，忽然感觉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见一个孩子的腿半伸出了座位，更诡异的是地板中央有道拖曳状的污渍，从车尾一直延伸到驾驶座下方，边缘还留着模糊的指抓痕迹。
她忍着恐惧，抬腿迈过了那孩子的腿。
让她感觉到不安的是，那条腿，明明是横隔出过道中的，但是那孩子却靠着窗户坐着，除非……这条腿已经和他的身体分开了，否则，是伸不到走道的。
公交车上，孩子们做得很直，他们虽然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但却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沉默。
每个孩子都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头上戴着黄色棒球帽，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像是为了遮住他们脸上的晦暗，沈聆注意到离她最近的女孩校服第三颗纽扣不见了，露出的锁骨处皮肤青白，像是被水泡发的尸体。
当她与女孩对视时，女孩那双瞳孔边缘泛着灰雾的眼睛突然转动，帽檐阴影里传来牙齿轻叩的"咯咯"声，像是在咀嚼什么坚硬的东西。
沈聆忙别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摸到了倒数第二排的空位，沈聆让宋明夷靠窗，而自己则靠近走道坐下。
她们故作平常，不敢惊动这车上非人的存在。
“上车的乘客请注意，请往后排移动，及时给老人小孩让座，文明出行，文明你我。”
车内的广播再一次传来了提示音，这声音像是通往阴间的魔咒，那声音伴随着电流的“滋滋声”，听起来像是电流沿着肌肉骨骼蹿了过去。
车顶的灯光在某个瞬间突然暗下去，车厢陷入短暂的漆黑。
“咔嚓……”
44路公交车发动了，发动机轰鸣着，整辆车似乎又摇摇晃晃了起来。
暗处传来窃窃私语或是低沉的笑声，沈聆感觉有湿冷的气息拂过颈侧，惊觉自己身后的座椅传来织物摩擦的窸窣声——可那里本应是空座！
但她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回头会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44路公交车行驶逐渐平稳，当灯光重新亮起时，那些孩子们全都背对着沈聆和宋明夷，他们乖乖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像是泥塑的小人一般，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音，整辆公交车安静得让人心惊，在这车上每过一分钟都是煎熬。
此时，沈聆注意到，司机座位后方的铁栅栏上挂着个褪色的平安符，红绳早已发黑，符咒边缘卷着焦黑的边角，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引擎的轰鸣声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异响，每当44路公交车碾过路面的坑洼时，车顶便会簌簌落下细小的铁皮，混着不知何处来的细沙，打在塑料椅面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极了有人在轻声数着座位号。
这辆车要开往何方？
它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条路上？
这条路并不是网络帖子所说的那条路，难道灵异公交车的出现是随机的吗？
沈聆陷入了沉思。
突然，她想起了自己之所以和宋明夷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二人正从平安医院出来，而当时，那些伤重的孩子们，正是被送入了平安医院急诊室抢救！
可以说，平安医院是他们咽气的地方，是他们的生命终结的地方。
所以，44路公交车从这里出发，带上了每一个孩子，再一次重现了那一夜的场景。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些孩子们呢？
沈聆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死于意外的人，但为什么是这些孩子们的魂魄不得安宁？他们徘徊在这个世间，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去投胎，还是有其他因素干扰了他们轮回的路？
沈聆下意识想到了阴神。
之前也是因为阴神的干预，导致面包店里有五个灵魂被困其中，做成了“小鬼”，不得转世，甚至最后魂飞魄散，可见，阴神是有能力干预的，那么这些孩子，是否也是她从中作梗？
沈聆看着那些孩子小小的背影，只觉得悲凉。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在了冰冷的山崖下，他们带着好奇探索这个世界，却在旅程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戛然而止，他们不恨吗？他们不想念家中的亲人吗？他们为什么被困在了这小小的公交车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没有尽头的行程呢？
这太诡异了。
如果……
如果能和其中一个孩子了解一下情况，就好了。
只可惜，这些孩子自己也都不认识，看着也不像是会搭理自己的样子。
沈聆沉思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李子晨。”
“什么？”
宋明夷突然听到了沈聆的声音，讶异地看着她。
她之所以惊讶，一方面，是因为在这个寂静如坟地的地方，沈聆居然还敢开口说话？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说出的那个名字，自己也知道是谁。
“我是说……李子晨。”沈聆顿了顿，看向了那些背对自己的孩子，“你还自己的老李的孙子，李子晨吗？当时我们在新隆公寓招魂的那个孩子，他也是这次校车事故的受害人，只不过，他的魂魄被我们召唤了，并送走了，他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里。”
“这个……”宋明夷也看向了那些孩子。
她的目光在那些相似的背影上转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李子晨的背影。
李子晨是个小胖胖，他的背影很好认，而现在背对着自己的孩子们，全都是瘦弱的孩子，按道理，在死后，他们应该也会保持生前最后的模样，所以，他们应该原本就长这样的。
“李子晨好像不在？”
“嗯，我觉得也是，可能我们满足了他的心愿，帮助他逃离了这辆车，重入轮回。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也能完成剩下这些孩子未完成的心愿，说不定，他们也能得到解脱。”
“但是你……等等，小聆聆，你拿你的背包要干嘛？你不会……”
宋明夷看着沈聆将黑色的背包拿到前面，她突然意识到沈聆要做什么。
“对啊，我可是随身携带的，这些工具。”
沈聆说着，拉开了背包的拉链，从背包里拿出了结魄灯、小镜子以及香炉。
宋明夷有不好的预感，忙按住了沈聆，压低声音说道：“别，别这样，我们之前做这些事情，都是在看不到鬼的时候做的，但是现在你看看，我们被他们困在车上，你这个时候招魂，万一惹怒了他们怎么办？”
“惹怒？我们一没有害死他们，二是来帮助他们的，为什么会惹怒他们？”
“我怎么知道啊，这些死了的孩子，怨气很重的！道长又不在旁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对付不过来怎么办？你不会想着说用灵元草就能保下我们俩吧？你有灵元草，你是重伤也没关系，我可没有啊！”
两人虽然压低了声音在说话，但那说话声仍旧在公交车内显得有点嘈杂。
坐在前面的几个孩子微微回过头看向了她们，沈聆注意到，这些孩子的脖颈一直到侧脸，全都密布着黑色的血管，看起来就像是中了尸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