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他只想逃离这片埋葬了他所有野心的绝地,逃离那个煞星吴妄的感知范围。
就在他即将冲出停车场时,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两圈涟漪。
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潭面,涟漪迅速扩大、扭曲,从中缓缓“挤”出了两道身影。
一黑,一白。
黑的如墨染的深渊,连猩红的月光都无法在其衣袍上留下丝毫痕迹,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冰冷如万载玄冰,手中握着一根缠绕着幽暗锁链的沉重哭丧棒,棒头垂下的惨白纸穗无风自动,散发出冻结灵魂的寒意。
白的似隆冬新雪,却带着一种死寂的惨白,脸上挂着一成不变、诡异僵硬的笑容,那笑容仿佛画上去一般,没有丝毫温度,手中同样握着一根哭丧棒,棒头垂下的却是漆黑的纸穗,轻轻摇曳间,仿佛能吸走所有生魂的光彩。
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恰好拦在了梁林逃命的必经之路上。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并非杀气,而是一种更纯粹的、源自九幽地府的森然死意,仿佛连周围的光线和声音都被瞬间抽离、冻结。
梁林狂奔的脚步戛然而止,巨大的惯性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什……什么?!”
他惊恐万分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道散发着非人气息的身影,一股比面对吴妄时更深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黑…黑白无常?!”梁林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尖锐刺耳。
他听说过冥府的传说,但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见到,更是在这种亡命时刻!
一股死亡的恐惧,再一次从头到脚裹挟了他。
这样的恐惧,在他身为梁老太爷要去世的时候经历过,现在又再一次重回心头!
“梁周。”黑衣无常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冰冷、滞涩,毫无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你阳寿已尽,擅引阴煞,侵染生魂,扰乱阴阳…其罪当诛,魂魄永锢。”
“不!我没有!是阴神!是那个叫阿春的阴神逼我的!”梁林肝胆俱裂,绝望地嘶吼着,试图辩解。
同时,他体内残存的、驳杂不纯的阴煞之气被死亡的威胁彻底激发,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涌动,化作一道漆黑的鬼爪,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抓向拦路的黑白无常!
这是他最后的本能反击!
然而,面对这垂死挣扎的反扑,黑白无常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白衣无常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哎呀,你知不知道,我们鬼差,是专门抓你这种小鬼的呀?”
他手中的哭丧棒,那垂落的漆黑纸穗轻轻一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被瞬间抽成真空的窒息感。
那道凝聚了梁林所有残余力量、凶戾无比的漆黑鬼爪,在距离黑白无常尚有数尺之遥时,就如同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溃散,化作几缕毫无威胁的黑烟,被哭丧棒上垂落的漆黑纸穗悄然吸走,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梁林最后的反抗,在真正的幽冥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笑话。他眼中的疯狂瞬间被无边的绝望和死灰取代。
“怎么……怎么会……”
“梁周,你本就是一个应该收押入地府的人,但你贪念人间,更因此害死梁木与梁林,甚至为了供奉阴神,害了许多枉死的人,今日血月,地府大开,就是你伏诛之日!”
黑衣无常手中的幽暗锁链无声滑落。那锁链仿佛有生命一般,如同一条来自九幽的毒蛇,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梁林绝望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噗嗤!”
并非金属入肉的声音,更像是某种虚幻之物被强行洞穿、撕裂的闷响。
那漆黑的锁链尖端,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梁林虚幻的眉心——或者说,他魂魄的灵台所在!没有喷涌的鲜血,只有他整个魂体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嚎!
紧接着,白衣无常那带着惨白纸穗的哭丧棒也轻轻点在了梁林的胸口。
这一次,是彻底的终结。
只见梁林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寸寸崩裂,他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整个魂体在猩红的月光下,化作无数细碎的、黯淡的光点,如同燃尽的灰烬,被哭丧棒上垂落的纸穗和那条洞穿他眉心的锁链贪婪地吸收、吞噬。
梁周的魂魄,被一点,一点剥离出梁林的身体。
他的灵魂挣扎着,看着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半透明的魂魄,正逐渐被分离出孙子的□□。
“不……不要!!!!”
原地,只留下一具双目圆睁、彻底失去所有生机的躯壳,软软地倒在冰冷的废墟边缘,脸上还残留着死前那一刻凝固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黑白无常的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模糊、淡化,最终消失在冰冷的空气涟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和废墟中依旧弥漫的淡淡死寂,证明着刚才那场来自幽冥的、迅捷而冷酷的审判。
猩红的月光依旧冰冷地洒落,照亮了废墟中心紧抱着沈聆的吴妄,也照亮了废墟边缘那具无人问津的、彻底终结的躯壳。
第357章 命定劫难
阴神湮灭,梁周伏诛,徐婆婆收起了结界,一切再一次恢复了平常。
只不过,病房里的墙壁、床铺、天花板满是打斗的痕迹,就像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困兽之斗一样,触目惊心。
病房里血腥与煞气被灵元草的光芒净化,只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寂静。
窗外猩红的月光似乎也褪去了几分邪异,变得清冷起来,无声地笼罩着这片疮痍之地。
孟婆看向了窗外:“血月即将过去,上一次血月之时,阴神逆天而行,借助血月的煞气强行将梁周的魂魄附加在梁林身上,从那之后,又为祸人间十余年,不过在今夜,一切都过去了,老身也能向阎王爷交差了。”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林凌。
“你小子还有什么诉求?可别告诉我你真的有什么同胞的姐妹需要药丸……”
“不……我只是有一事,还想请您帮忙。”
“嗯?啥事儿?”
“我的朋友……宋明夷……方才为了救我,替我挡住了煞气,随后被丢出了窗外,此时生死不明,您是地府之人,可否,可否……”
孟婆听着林凌断断续续的话,看到他身上的伤口狰狞可怖,伤口边缘的皮肉焦黑翻卷,本该是金色的轩辕血脉此刻黯淡无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只有一丝丝极其微弱、带着腐朽气息的金色光晕在伤口深处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伴随着他身体难以抑制的抽搐和更深沉的灰败。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气的青灰,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沫,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绝。
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剧痛中浮沉,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一波波地涌来,试图将他彻底吞噬。
他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必须立刻接受救治。
“……你小子,自己都这模样了,还想着朋友?”
“明夷是为了我才……请您大发慈悲,帮帮她,我愿意用我自己的性命换回她的性命!”
林凌坚定地看着孟婆。
他的心里,想起了曾经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的同伴,在那场码头枪战中,他看着许多人死去,自己却毫无办法。
时至今日,他背负着这愧疚活到了现在,实在是不愿意再看着同伴死在眼前。
林凌紧紧抓着孟婆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明夷她是个好人,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在几年前的枪战中就应该和我的同事们一起死去,用我的命换她的命,值得。”
话音未落,孟婆用力敲了敲林凌的脑袋:“你是木头吗?人人都觉得生命可贵,贪生怕死,怎么就你把生死之事说得这么轻松?她的命是命,你的命难道就不是吗?”
“我……”
“害,你放心吧,那小姑娘,命不该绝,她的伤虽然看着严重,但当时她从窗户坠下时,黑无常在下面托了一下,她不会摔死的。
林凌眼前一亮:“真的吗?!您不会是在骗我吧?”
“废话!孟婆我都几千岁了,难道还能骗你一个臭小子?而且,她当灵异主播,接触到许多神鬼之事,本就会受到反噬,这也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让她吃吃苦也好。”孟婆双手叉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自言自语什么,“……嘶,算一算,那尊大佛现在也应该到急诊科了吧……罢了罢了,有他在,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