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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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无对证,富察福晋眼中一颤,兀自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在佛祖面前说这些话,当真是罪过。挂起佛珠,她静静起身,又上了一炷香。心中复杂,当真,要如此做?!
  郭嬷嬷明白福晋心中的犹豫,只得道:“打那天起,咱们哪里还有什么回头路。”
  富察福晋闻言眉头轻蹙,是啊,何曾有回头路。只如今自己想得也极是简单,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连城,保护恒泰,保护这个家!事以至此,留着那个人也是个祸胎,但若如此走下去,这一路罪孽终也不是个头!
  三
  天渐渐转暖,连城时常喜在院子里喝茶赏花。这日,她寻了秦湘姑姑与她一起在园子里喝茶,并让小四备齐了针线。连城的女红并不好,却极认真地比画着穿针引线。秦湘纳闷地看着连城,却见连城会心一笑,宽慰她:“姑姑,论今儿能不能取到明二爷的血,就要看这个了。”
  这府中男丁,就那么几人,秦湘姑姑的儿子,若不是郭孝,便也只剩明轩和恒泰了。虽也不敢想这两位大爷是秦湘姑姑的亲血脉,只凡事不去试试,又如何能知道,当年丢失的孩子到底在不在这富察府中,到底又和郭嬷嬷有没有牵连。只待收集了他们的血,便可一一来滴血认亲。而连城料想明轩是个笨手笨脚的,此番若叫来他穿针引线,必定会刺破手指,得到他的血认亲。
  说话间,明轩的身影自打月门绕过来,径直入了这花园里。连城忙堆了笑,朝明轩挥了挥手:“二爷,您来帮我个忙。”
  明轩听是连城唤她,便大步迎向她,见连城扬着手,手中捏了根银针,对他道:“来,帮我穿针!”
  明轩应下,一手执针,一手引线,线头直直钻入了针眼里,未有半分偏差。
  连城见状,不无惊讶,便再递了根针:“来,再穿一根。”
  天底下,哪有两根针穿一条线的?明轩纳闷着,手下再一穿,又是恰恰好。
  连城有些急了,扭身拿了一盒针,推上去道:“这些,都要穿进去。”
  “你这是?”
  “我要做穿针挂着,做针衣防身!”
  明轩闻言,手下迅速穿进了十几根针,熟稔的架势看得连城愣愣的。
  明轩边穿边说道:“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啊,这么多叮叮当当的针挂在身上,能不能防身我不知道,可你肯定会扎到自己啊!再说,你就不怕扎了我大哥啊?唉!你真是个笨蛋,我就不知道我大哥怎么就看上你了!”
  “明轩,你在做什么?”这一声,由石桥后轻悠悠地传了上来。
  明轩闻言,仰头看见如眉正打湖心亭的方向步来,他将手里的针扬了扬道:“我在帮嫂子穿针!嫂子要做一件针衣,以防有人再对她意图不轨!”
  如眉笑意盈盈地走过来,见是要穿针做针衣,便道:“好!我先练练手,赶明儿我也做一件防身。”说着拿起针和线,探线,钩针,穿绕,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手法比明轩还熟练。连城看得傻了眼,眼见得如眉便要穿完所有的针,不由得赞叹:“眉姨娘,你和二爷怎么都这样会穿针啊?”
  “什么样的母亲生什么样的儿!你瞧!我们俩有个特点哦,眼神特别好,穿针一穿一个准!”如眉自是得意,笑道,“哦,还有!我们俩的胎记都是一样的!”说着放下针,一面挽了自己的袖子,又撩起明轩的,各自露出一截手臂,皆是烙着一块铜钱大小的深红胎记。
  如眉穿罢最后一根针,笑嘻嘻地牵着明轩一并逛园子去了。连城拎着一串针,望着这二人走远,细瞧了这母子俩,确实,动作神态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可惜,没采到血。”
  闻听身侧秦湘叹了一声,连城摇了摇头:“明轩的血,不用采了。”料想这明轩母子若非亲生,天下便再没有亲生母子了。
  “那——”秦湘愣了愣,径直道,“不是二爷,就是大爷!”
  恒泰?!
  连城心底一惊,来不及劝阻,已见秦湘一脸兴奋的模样。再想想,郭嬷嬷毕竟是福晋的人,大爷又是福晋的儿子,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若真是恒泰,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
  “姑姑,你别急。”连城一面稳住秦湘,目中一凝,“容我想想,恒泰的血还真是不好弄。”
  夜雨瓢泼,院中雨更盛,却压不住心中丝丝缕缕的着急,秦湘跌跌撞撞地推开这一扇熟悉的柴门,斗篷上落了雨,沿着垂摆一滴滴落下,她脸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
  屋内冷得死寂,她挑起一盏油灯,端着灯走入里间。迎面扑来一股熟悉的酒气,一手撩开内帐帘子,将灯举起,照亮蜷曲在床角的人影。
  他,又醉了,永远不知尽头地喝酒、赌博,输掉了人生,输掉了儿子,输掉了妻子,如今整日如酒鬼,生死又有什么区别。
  “钟保,你告诉我。”秦湘扯过他的衣领,试图摇醒他,“你说!我儿子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床上的人幽幽半睁了眼,一股子酒气由鼻中溢出:“我怎么知道,不是早卖了吗!”
  “胡说!”秦湘猛地从床枕下抽出那一沓沓银票,将它们尽数砸在他的脸上,“你要是不知道,那你这些钱都是打哪儿来的!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钟保猛地将她一把推开,恶狠狠地道:“你个傻婆娘,这个是我的摇钱树聚宝盆,怎么可以让你知道!”说着笑眯眯地捡起他的一张张银票,揣在怀里,想要美美地睡去。
  秦湘一时怒火攻心,连连推攘钟保:“你个老浑蛋!你不说!看我不打死你!还我儿子!”
  钟保擒住她的腕子,二人在帐中扭打起来,秦湘被逼得险些要滑倒,便拼力反推了他一把,钟保脚下未站稳,重心向后,踉跄着步子向后倒去。
  “咣!”
  后脑勺磕在身后的柜子角上,钟保仰首倒地后,挣扎着颤了颤,却突然不再动弹。
  营帐中,恒泰一身长麾及地,暖烛映出他英朗清晰的轮廓。他将头埋在书卷中,静默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自书中抬眼看了看连城,不无好气道:“你扮成这个鬼模样,便是来问我……问我要一滴血?!”
  连城扯了扯套在身上极为不合身的男装,前行至他案前,一把压下他的书:“秦湘姑姑她……”
  “荒谬!你怀疑我是秦湘的儿子?连城啊连城,你喜欢管闲事,你喜欢帮助人,你却不知道什么闲事能管,什么人可以帮!”恒泰哭笑不得,点着连城的额头,恨不得掰下她的小脑袋瓜子,瞧瞧里面是如何构造,怎就与寻常人这么不同。
  再一见连城嘟着嘴饶是无辜的表情,又实在与她生气不来,叹了口气,恒泰稍缓了语气:“这些我都不说,可你至少要给我留个台阶下吧!你看看你,你关心这个家里所有的外人,都胜过关心我!你今天来,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给秦湘找儿子的?你要是来帮她找儿子的,那大可不必——我富察恒泰,是福晋的儿子。”
  “可是,你先借我一滴血嘛!”连城牵起他一截袖子,好脾气地央求着。
  恒泰瞥了她一眼,无奈地笑道:“连城你在讨厌这条路上走得是越来越远了!你快给我出去!”
  连城不服气,亟亟言道:“秦湘姑姑丢了孩子可怜得很!我想要找到真相!”
  恒泰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了,轻轻甩落她的手,将手一指门帐:“让你出去!”
  “恒泰,以前你不这样的。”连城此时再打起温情牌,哀哀地盯紧恒泰,一脸委屈地持着针道,“以前叫人家小茉莉,要星星你都给!现在跟你要一滴血都这么困难!怎么小气成这样子了?!快点过来,大方点,给滴血,眨一下眼睛就完事!”
  恒泰忙一步跳开,避开连城握针的手,无奈道:“我小气?你第一次来大营,我心里还乐呢,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可你来干什么来了?你来给个旁人滴血验亲啊你!”
  “我……我看,秦姑姑很可怜的……”
  “我得教你多少遍,你这么大人了怎么长个小孩脑袋?这是什么事?这是人伦的大事,是你拿根针乱扎出来的吗?你给我出去!”恒泰猛地站起来,见连城赖着不走,索性道,“好,你不走,我走!”
  几步便步出大帐,掀了帐帘,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城盯着他的背影,挤眉弄眼悻悻着,嘴里念叨着恒泰这人的脾气倒真是越来越大了。一路回府碎碎念着恒泰的无情、恒泰的善变、恒泰的自私,字字都是恒泰,恨不得把他从头到脚都念一遍。
  车落在府门外,却不见秦湘姑姑等候的身影。连城披了一身软袍,一人拎着灯笼踩着夜色回到房中。这一路上,都不曾见到秦湘,她心生疑惑,转念想秦湘八成又是为了儿子的事去询问她那酒鬼丈夫了,便未在意。
  推开房门,室中微冷,点着了油灯,一抹暖光铺了下来。
  连城转动着桌上的茶杯,仍在思索如何得到恒泰的血。如今看来,硬找他要,已是绝无可能,便只剩下智取。可恒泰万般聪慧,绝对在自己之上,这世上又有什么能骗过恒泰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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