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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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晋,如今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保住恒泰一命。”秦湘静默了半刻,缓缓摇头,再看去富察福晋时,神情已无悲哀,甚而有那么一丝感激。她并不怨她,相反她还感恩于她。恒泰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却是富察福晋悉心栽培,将他教养得这样出色。
  富察福晋闻言竟是一惊,料想恒泰一切都好,她又何出此言?
  “江大爷来过这里,他说你偷龙转凤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恐怕很快就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要我跟富察将军商议办法。”秦湘闭上眼睛,将江逸尘与自己说过的话尽数言出。
  富察福晋听得心底一颤,忙出言道:“简直一派胡言,他是处心积虑要害恒泰!一有机会,他就恨不得把我和恒泰全咬死!”
  秦湘重重点头,所幸自己并未相信那人:“福晋放心,我意识到此人居心叵测,半点口风也没落。”
  一口气,旋即松落。
  富察福晋弯身间,握上秦湘的手,诚恳道:“这件事情,世上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了一分危险!江逸尘潜在府中,已让我与恒泰危如累卵,更何况二房的如眉和明轩也是虎视眈眈,恒泰若是一倒下,他们就会踏上一万只脚,叫恒泰死无葬身之地!姑姑,你我共同的儿子,如今处在最大的危险中!”
  秦湘一时紧张,便将富察福晋的腕子握得更紧,可现在该怎么做,方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呢?
  富察福晋并不言语,而是直接跪在秦湘面前,两膝重重落地的刹那,秦湘似听到这世上最为沉重的一记闷响由心头传来。
  富察福晋凝住秦湘,眼中凉泪更深:“你生了恒泰,我养了他,秦湘姑姑跟我的目的一样,就是要恒泰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而如今的形势,已经是过河的卒子,有进无退,进则海阔天空,退则万劫不复。秦湘,你给过他一次生命,现在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生命?让他日后的日子过得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泪,顿时落了满面。
  秦湘眼中模糊得全然失了视线,她扶住富察福晋的双肩,同时跪在她面前,哀哀乞求:“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对待恒泰啊!”
  而这一句,想必是她此生最重的托付。
  泪,同时落下,富察福晋重重地点头:“放心,你走之后,恒泰的生命就和我连在一起,共存共荣。”
  第三章 上言长相思
  一
  离秦湘斩立决之日,尚有一日,江逸尘即召集富察满府上下前来顺天府大牢内,并放言,有要事相告。全家人一并行至顺天府门外,却传来秦湘已经在牢中投缳自缢的消息。
  恒泰一路直冲进大牢,迎面所见,竟是秦湘高高悬挂的尸体,两腿悬在半空中,左摇右晃,甚是恐怖。他望着秦湘的尸体,整个人已是目瞪口呆。
  富察福晋此时一并来至秦湘尸体前,恒泰转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淡漠寒凉的目光,引得富察福晋惶恐愣住。恒泰不再看她,怔愣着一点点移向秦湘,他将她放了下来,手触及她空荡荡的衣摆的刹那,心竟然没来由地一疼,目中竟也毫无知觉地落泪下来。伸手间,他为她理了理发鬓,想着昨日,她还在为自己梳头辫发,她手指间竟是那样温软。
  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不等他再查一查,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逸尘,你到底想要说什?!”
  身后富察将军的怒吼,响彻大牢。他召来全家人,难道就是为了看秦湘的凄惨死状?
  见到秦湘尸身的那一瞬间,江逸尘悚然震惊。静默半刻,握紧的双拳已是松开,他微微冷笑,佩服那个人的手腕,而自己,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江逸尘,你玩的什么把戏?”明轩一步而来,盯住江逸尘,恨恨道,“死了个下人就把我们一大家子都诳到这里来。别装神弄鬼的,有话就直说!”
  江逸尘一把揪住明轩的领子,狠狠拧在手中,眉眼紧缩:“一个人死了,一条命没了!这场戏还不够好看,不够惨烈吗?你们富察家的人都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性命!对不对?对不对?”
  他愤怒得像只豹子,由秦湘的死,他又一次想到了干娘。只是,更怒更恨的是,一条又一条生命的逝去,那始作俑者依然安然无恙,高枕无忧!
  “江逸尘,你疯了!”如眉眼见得明轩被江逸尘制住,忙冲出来,从江逸尘手中将明轩拉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将明轩护在身后,“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
  江逸尘仰天发笑,看着他们所有人,声音洪亮:“我要干什么?我看到我干娘了,我看到害死她的人又在我眼皮底下伸出魔掌,又害了一条性命!她真厉害,真狡猾,每一步都走在我前面!每次造的孽都能够粉饰太平,抽身而退!”
  一言落下,连城心底抽痛,倒吸了一口冷气,满是泪光的眸眼无言地转向富察福晋,目光寒凉一如望着一个陌生人。
  而这一言,更是激怒了恒泰。他自秦湘身前猛地旋身,一把扯住江逸尘的脖颈,额头上青筋暴起,恨恨出言:“江逸尘!你把话说清楚!你说清楚!”
  如今,唯剩孤注一掷。
  江逸尘挑了冷笑,将一手扬向富察福晋的方向,言语冷漠:“问她!问你额娘!问你这慈眉善目、心机诡谲的额娘!”
  所有人的目光立时迎去墙边孤身而立的富察福晋,只富察福晋仍是一脸冷静镇定,她骄傲地仰起头,并不畏众人的目光,以沉默回击着江逸尘的次次重击。
  此一刻,隐忍多时的富察将军,忍不住一步而出,冷声掷地:“都给我闭嘴!”
  众人之怒,已稍平息了几分。富察将军经过福晋身侧,目光深沉地扫过她,再走到江逸尘面前,目中起波澜,声音中全是无奈:“逸尘,我已近花甲之年,身上战伤二十四处,太阳穴上还中过一箭,鬼门关里外我走过几回。能有个安生的家,不容易。我知道你纠结的事情,你自以为知道真相,总想着为你干娘报仇。我告诉你,你知道的真相还不够!你要的真相,我给你!”
  桌案上的酒已冷,富察将军将它端起来,递给江逸尘。江逸尘接过那酒,一饮而尽,富察将军更是连饮三杯。富察将军微声一叹,看着江逸尘,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了那个自己一生也不能忘的杏雨,一时间,唯有颓唐一笑。
  “逸尘,干爹敬你,是因为你对你干娘情深意重!”富察将军望着江逸尘,眸中尽是深意。
  江逸尘咬牙,冷道:“那是因为干娘对我也是恩重如山。”
  许久,富察将军抖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一掌落在案上重重敲打着石案:“所以你必须、一定,要给她报仇,对不对?只是,关于她,关于我和她,还有一些事情,你本来不知道的,今晚我都告诉你!”
  从未见过富察将军这般样子的江逸尘,此时端着酒碗,恍然愣住。素来,富察将军对干娘,都是负疚、惭愧和悔恨,而今日,他疲惫的目光中,竟然掺了一丝……隐隐的释然。
  酒碗落地,富察将军望着窗外,目光混沌在一派春园旖旎风光的美景中,似从记忆中翻出了那个遥远的故事——
  “那时候,我跟杏雨,是一对贫贱夫妻,寄宿在东市的一间茅屋里。旁边也住着年轻的两口子,一个卖烧饼,一个做豆腐。穷,但是和气幸福。可见一对夫妻要过好日子,并不一定非要有功名利禄。只是我跟杏雨,那时的二人都没能领悟这重要的道理。”
  “当年,我和你干娘在一起好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考上过武举,一次也没有,每日只能借酒浇愁,眼看就要毁了一身的本事。直到有一天,杏雨找到了一个似乎可以改变我命运的机会,如今的将军福晋——纳兰映月就是我们当年的目标。而那时,杏雨便是纳兰映月的梳头丫鬟。”
  江逸尘闻言愣住,握着酒碗的手轻轻松落,酒碗顺着桌沿咣当一声落了地。
  但想起那番不堪回首的往事,富察将军苦笑道:“虽说那时纳兰映月择夫婿的条件很是苛刻,但在这个世界上,再苛刻的条件,只要事先洞悉,做好相应的准备,其实也不难被满足。而我和杏雨,则按照映月的梦想标准,重新打造了一个我。”
  一切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马场上的初次相遇,到之后的种种,这中间,杏雨和他,不是谁负了谁,而是皆在一场谋策之中。
  富察将军合上了眼,面容已是苍白:“自娶了映月,我真的就开始平步青云,直到映月爹爹死的那一天,我便迫不及待地休书一封,想要接你和你干娘过来,同享富贵。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封信却落入了映月的手中。就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轻举妄动,这才将接你们母子入京的计划一推再推。”
  江逸尘听得目瞪口呆,之后的事情,便是干娘带着自己上京而来,而后干娘遇难。然而,这完整的故事却与自己一直相信的全然不一样。他摇摇头,似不能相信一般,猛地推开面前的石案,大叫一声:“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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