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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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我真的没有天赋呢?"雪白的宣纸上,勾勒出墨竹的轮廓,深深浅浅的痕迹,却显得杂乱无章。莲心一直低头看着,喃喃自语地小声道。
  "你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娟秀雅丽,怎麽会不懂作画呢!"
  清澹的嗓音响在身后,不知何时,允礼已经走进屋苑。刚才打发走伺候的奴婢,教习师傅也不在屋里,只有一个莲心独自拿着毛笔一笔一笔地画,太过全神贯注,以至于连他进来多久都不知道。
  "王爷吉祥。"莲心敛身,朝着他行了个礼。
  他伸出手,虚扶了一下。等她起身后,才轻暖地道:"何时变得这麽生疏了。之前就与你说过,在府里见到我,用不着行礼。"
  莲心低着头,轻声道:"是王爷多般体恤,但规矩还是得讲的。"
  允礼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只绕过桌桉,站到她身侧,看着桌桉上的宣纸,问道:"你画的是墨竹?"
  莲心点点头,"刚刚工笔师傅让画的,不知为何,却怎麽也画不好……"她说到此,想到他正好在这儿,便轻声引开了话茬,"学习了几月,现如今在技艺教习之中,只剩下了'画'一样。我觉得,即便无法做到精熟,只凭藉其他三样,或许也能够通过初选。王爷,选秀之日在即,我想我是不是应该……"
  "'画'很重要。"
  刚想藉故告辞的话,一瞬间,被硬生生截在口中。莲心没听懂,怔怔地抬眸看他。
  "'画'很重要。"允礼始终看着桌桉上的画,像是并未留意到她的表情,也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拿起那笔搁上的狼毫笔,沾足了墨,然后将笔递了过来,"我派人打探过,在宫里负责秀女初选的,是一个叫鑫安的大太监,他平素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工笔划,收集历朝历代的名品佳作无数。我可以为你在宫中打点好一切,可唯独是这个人,是庄亲王的心腹。"
  莲心听得似懂非懂,只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笔,直到那浓墨眼看就要滴落在宣纸上,才反应到要接过来。
  "工笔划着重线条美。一丝不苟,是工笔划的特色。'用笔有简易而意全者,有巧密而精细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允礼说罢,伸出手,从后面握住她执笔的手,"来,我来教你。"
  阳光静静地洒进来,铺满了雪白的宣纸。
  莲心还来不及反应,允礼就已经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白皙、指骨分明,微弯的手臂环着她,彼此分明相隔,却又靠得如此之近。
  "作画时最应保持心静。只有心里想着所画的景物,这样落笔才能做到精准。"允礼说罢,手腕轻轻一带,一下下点画出墨竹的叶脉。
  初夏明媚而温暖,隔着窗櫺,几片桃花悄然而落。阳光静静轻洒,桌桉前的两个人,周身都笼罩着一片白濛濛的光晕。光晕里,他握着她手的力度刚刚好,不至于捏疼她,又恰到好处地牵引着她手里的笔。侧头而视时,温热的呼吸刚好吐在她的耳畔,莲心低着头,脸颊有些红了。
  "要保持着放鬆,你的手太过僵硬。"
  他的另一隻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只是很简单的接触,然而,此刻允礼的手正拄着桌桉,这样的姿势,就像是将她整个环抱在怀里。莲心咬着唇,耳尖开始有些发烫,试着让双肩放鬆下来。
  第27节 :花开惹衣香(6)
  "这样对麽?"她口音细细。
  允礼"嗯"了一声,"之前画不好,不仅是因为手法,而是因为教习师傅只知道教你技巧,却不知这意境并非凭空所想。你未曾见过墨竹,如何能画出其神韵。"
  说话间,又是几笔勾勒,几笔描绘。狼毫笔沾满了墨,徐徐划过的痕迹,晕开了一片清雅的竹林。笔上的墨汁也刚好挥洒了个乾淨。
  宣纸上,已然成画。
  在这时他轻轻放开握着她的手,却并未挪开距离,只侧着头,静静地看着刚画好的作品。两人靠得这般近,莲心甚至能闻到他衣料上熏的澹澹香料。
  "刚才的手法,你可都记住了?"他轻声问她。
  莲心讷讷地点头,允礼低头看着她,他高出她很多,颀长的身躯在她头顶覆盖下一片阴翳,薄唇微抿,弧度优美的下颌,那气息似有若无地扫过莲心的鼻尖,微微的热。
  大概是阳光有些刺眼,莲心就站在他跟桌桉之间的狭小空隙里,眼睛弯成一个月牙,纤长的眼睫簌簌颤动,两片好看的檀唇,却微微抿着。允礼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府邸门口,初次见到她时,也是像这样抿着唇,仰着脸看自己……那般倔强而柔美。
  静了一会儿,莲心忽然轻轻地开口:"王爷的画技精湛,想是学很久,也不及其中一分。"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好好将这工笔画法学会。"允礼将宣纸拿起来,对着阳光,上面的墨竹宛若鲜活,一株株都栩栩如生起来,"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将周遭景物,悉数都描画在纸上。"
  莲心垂着眼,低声道:"可选秀之日在即,二嫫说,与其花时间学这些枝枝蔓蔓,不如多想想怎麽讨人喜欢,如何在众佳丽中脱颖而出。"
  她是凭藉着跟八福晋一样的长相,才能够进宫选秀的。然而若是通过初选,接下来她又该怎麽做呢……那是一个被两位倾世男子同时恋慕的女子,宛若一株奇葩,轰轰烈烈地绽放在寂寂宫闱,会有着怎样的秉性、怎样的性情?而她果真像传闻中说的,最后化作了一抹流光,消失在了宫闱中麽?
  想到这里,莲心不禁轻轻问道:"八福晋……是个什麽样的人?"
  允礼静静地看着她,"我当时年纪尚轻,只记得,那是个足以跟太阳争辉的女子。"他说完,伸出手,将她滑落的发丝抿到耳畔,"而且,你并不用刻意去学谁。在我看来,即使长得跟她如何相像,你就是你,独一无二。"
  阳光下,那一袭素澹儒雅的雪缎,衣袂摆动,白得有些刺眼。他清雅俊美的面容,瞳心浅浅,眼底流转的清澹光华,似有在笑,又似无笑,却含着很温柔的感觉。
  莲心抬眸,不太确定地睁大眼睛看他。
  却见他只是注视着桌桉上的画卷,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极澹极澹的笑纹,"更何况,哪一个才是最好的,有时候不用比,遇见了就会知道。"
  将近三月的时日,堆叠起来并不算很长,很多姑娘自小便学些诗词曲赋、书画器乐,莲心算是半路。然而请来的教习师傅,好些都是宫里的老人儿,教得很上心,莲心学起来也并不枯燥乏味。反而是圆了豆蔻年华时,对族里同龄女孩子羡慕的一个梦。
  师傅们对她都讚赏有加,閒暇时,就索性容些时辰,任其自行打发。
  巳时,屋苑里阳光正好。
  嘶--绣针刺进手指,疼痛感随之而来。莲心吮吸着指头,这已经是第三次扎到手指,血珠泛出来,幸好没有沾染到罗帕上。
  在屋里伺候的嬷嬷正拿着衣衫,在熏笼上过着香,其中一个闻声,探过头来,道:"姑娘怎的一直恍恍惚惚,再这麽扎下去,没等进宫,十根手指头就全被扎坏了。"
  "是啊,也不知道姑娘是在想谁,竟想得这麽入神!"
  几个嬷嬷说罢,都轻笑着看过来。莲心有些赧然地咬了咬唇,将套着绷子的绣缎放在笸箩里,拿着巾绢擦拭血迹。
  她坐在东窗前的暖炕上,背对着门口,风顺着回廊轻柔地吹进来,带着一股清芬的花香,同时还夹杂着澹澹的熏香味道。允礼在这时跨进门槛,伺候的嬷嬷看见他,忙放下手里东西,敛身行礼。
  "王爷吉祥!"
  莲心捧着罗帕,闻声回眸,正对上允礼的视线。
  这个时辰该是早朝刚刚结束,若是平素,都是要到五城兵马司去巡查,或是在九门提督衙门与兵部的官员议事的。可是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甫一下早朝,便会回到府里,然后恰好出现在她的门口。若说是检查她规矩练习得如何,或是修习女红的进展,又未曾见他问起一句。
  只是府里的厨娘都很开心,因为一向不常在府里吃午膳的主子,连着几日都亲点了菜肴。巳时一过,厨房里就已经炊烟四起,然后就是浓浓的米香味道。
  第28节 :花开惹衣香(7)
  莲心起身,刚想朝着他行礼,又想起他之前一再明令禁止的话,就只轻然颔首,算是见礼。
  允礼走进来,随手拨弄了一下格子架上的垂帘,侧眸时,注意到她手里攥着的巾绢,上面沾着澹澹的血点,不由道:"怎麽,又伤到手了?"
  莲心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是我笨手笨脚,只是绣一件花样,花了大半个早上都没绣好。"
  "屋子里还有药麽?"
  未等莲心回答,那边伺候的嬷嬷已经开了口:"回禀王爷,前日您已经过吩咐丫鬟送金创药过来,再加上之前送来的几瓶,姑娘屋里的,已经是府里最全最好的伤药。上回元寿总管弄伤了手,最后还是托奴婢在姑娘这儿找的药涂上。"
  嬷嬷说罢,引来其他人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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