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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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还会语气轻快地告诉他,方才她看到一只尚未南飞的雁从天际掠过,真是个好兆头,让他也来沾沾这好运
  他怕她受寒,便斟了一盏热茶递去,递给她的那瞬间,他的尾指若无其事地扫过她的手背。
  却扫了个空。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无法触碰到那个及笄之年的谈思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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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雨后初霁。
  谢璟颇为自然地走到谈思琅身侧,为她画眉。
  谈思琅回忆起昨日午睡前在镜中所见,赶忙伸手握住谢璟的手腕。
  今日可是要出门的!
  她不要顶着横得死板的眉毛见人哇。
  她已经知道了,昨日谢璟就是装出一副对螺子黛熟悉的模样。
  他其实就是……纸上谈兵;真上手描出来的眉,实在是不太好看的。
  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是他的动作足够小心,握着螺子黛的指节扫过她的脸颊时,轻轻柔柔的。
  总之,她昨日那场平白无端的猜忌,着实毫无道理。
  她当时就是本就心绪不宁,不愿见谢璟,便鬼迷心窍、莫名心急了。
  念着谢璟也是一片好心,谈思琅没将心中所想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她用虎口蹭了蹭谢璟的手腕,娇声道:“青阳前两日新学了一种妆容,我想试试。”
  “前两日?青阳不是一直在府上?”
  谈思琅一噎:“从书上学的,在府上自然也能学。是、是前朝的妆容。那妆容清雅别致,极配玉渊潭的风光,是以今日还是让她为我画眉罢。”
  一面说,一面暗暗给青阳递眼色。
  复又看向谢璟,眨巴着眼。
  微凉的秋风将明澈的晨光吹往铜镜之上。
  铜镜又将那明快清亮的光线散入谈思琅眸中。
  碎金流转,分外动人。
  谢璟呼吸一滞。
  谈思琅不知他为何不答,便又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等等我好不好?”
  谢璟回神,不敢去在意腕间的温热,生怕自己青天白日地便做出些失态之举:“好。”
  谈思琅松开手,在妆台前坐正。
  身前铜镜中映出半张谢璟的脸。
  他似乎是在低头看什么。
  谈思琅犯了玩心,对着那铜镜做了个鬼脸。
  谢璟甫一抬头,见到的便是妻子这般生动的表情。
  他唇边溢出一声浅笑。
  谈思琅寻声回望,又尴尬地搓着指尖。
  他不会看到了罢!
  谢璟道:“夫人若是无事,我在一旁看阵书。”
  谈思琅点头:“你看、你看,不用都告诉我。”
  谢璟笑了笑,从书架上取了一册诗集,在妆台旁坐下。
  青阳时不时开口询问谈思琅想要用哪一支发簪、哪一种胭脂。
  谈思琅略略思考,指给她看。
  谢璟偶尔抬头瞥一眼低声交流的主仆二人,竟生出了一种“日长风静、花影闲照”之感。
  昨日他读的那卷传奇中写到:姻缘事皆由月下老赤绳系足、又或氤氲大使暗中主张,非人力可以安排。
  可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神鬼之道的。
  那无非是无能之人寻求寄托时编造出来的无稽之谈罢了。
  至于梦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是从来都不相信的。
  -
  马车在玉渊潭附近停下。
  谢璟伸出手去,不慌不忙地将谈思琅扶下马车。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抢了活计的青阳与槐序对视一眼,俱是一笑。
  倒是没想过……姑爷竟是这样体贴人的性子。
  赐婚旨意下来的时候,他们二人为了让姑娘安心,也说过不少姑爷的好话,但其实心中也是担心的。
  新雨过后,天朗气清,玉渊潭中深碧色的湖水与远处的矮山盈盈相对,煞是好看。
  湖畔的游人有的诗兴大发,有的甚至当场展卷作画。
  谢璟却只看向身侧的妻子。
  她那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素净的细金钗松松绾起,露出白皙纤秀的脖颈。往下是一袭淡青色的衫裙,裙摆处以银线绣有迤逦的云纹。行走之时,裙摆微荡,那纹样便如溪流淙淙、水波粼粼。
  谈思琅戳了戳谢璟的手臂:“嗳——”
  这人说要来赏景游湖,怎还发起呆来?
  莫不是昨日的公务太过棘手,废了他太多心神?
  谢璟顺势握住妻子的手指,而后与她十指相扣。
  谈思琅努努嘴,没有拒绝。
  谢璟道:“一阵我们就在潭边用午膳。夫人可想试试自己钓鱼?”
  念着此时不过巳正,距用午膳尚还有些时辰,思及此处,谈思琅便笑道:“若是我一无所获,你也不会饿着我罢?”
  “自然不会,”谢璟正色道,“那东家本也会准备的。”
  “反正也不吃亏,那便试试。”谈思琅粲然一笑。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不期然迎面遇上一位谢璟的同僚。
  那人恭恭敬敬地拱手问了声好,寒暄两句便欲告辞。
  哪知却见素来不近人情的谢大人主动开口道:“今日天气转晴,便想着与夫人出来走走。”
  那人微讶:“原是这样。”
  复又讪讪:“大人说的是,今日天气确实极好。”
  只要没有公务,谢大人平日里可是鲜少与他们这些人搭话的,今日怎么……
  莫不是成婚的缘故?
  待那人走后,谢璟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荷包。
  他今日出门前思索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将这枚谈思琅亲手绣的荷包悬在了腰间。
  他不想将夫人的心意束之高阁。
  第29章 钓鱼
  玉渊潭畔树木山石、葱蔚洇润,有风过时,如雨声般的松涛与啾啾唧唧的鸟鸣便在橘绿的潭水上肆意飘荡。
  因着备嫁的缘故,谈思琅已许久未能如此畅意地登山临水、拾翠踏青了;今日见着此情此景,自是心中欢喜,嘴上说个不停。
  谢璟默默将水囊递给她。
  见着谢璟一早便差人备好了垂钓所用之物,谈思琅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指节,轻声问道:“若是我不想钓鱼,这些东西岂不是白准备啦?”
  这人竟牵了她的手一路!
  方才遇上同僚时也没松开……
  “可若是夫人想要体味一番垂钓的野趣,我却没有准备好钓竿,岂不是平白扫了夫人的兴致?”谢璟答道。
  况且,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不是白白准备。
  正如他当初甫一回京,便寻来花匠在谢府种下的那些她或许永不会得见的芍药花。
  谈思琅踮起脚尖,凑到谢璟耳畔,低声笑道:“你可知晓,当初赐婚圣旨刚下来的时候,还有人说你不近人情、死板无趣、过分守礼,会将我日日都拘在府上。”
  “久而久之,定会将我闷成另一番性子!”
  是那些与尚书府不对付的人家,酸溜溜地传出的闲话。
  他们瞧着谈思琅退了裴府的婚事,转头却与前途坦荡的谢璟定下姻缘,便编排出这番话来,坏谈家人的心情。
  谢璟闻言,淡然道:“法律政令者,吏民规矩绳墨也;若是对待公事,自当秉公无私、遵从礼法。然则……”
  “然则我并不是你的公事?”谈思琅抢过话头,带了一丝狡黠的试探。
  谢璟颔首,沉声答道:“自然不是。”
  谈思琅轻抿下唇,将那句颇有些扫兴的“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待我好是为了向圣上交差”咽了回去,转而道:“你在京中真的有很多谣传。”
  复又道:“一阵我若是一直都钓不上鱼来,你可不许笑话我。”
  谢璟瞧着她这副模样,却是想起了大理寺中那只总爱虚张声势的狸花猫,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缓声道:“自然不会,我也不擅垂钓。”
  随行的侍婢于湖岸边铺好一方又厚又软的茵毯,又在上头并排放上两张雕花木椅并一方矮几、摆上提前备好的糕点与茶水,这才引着谈谢夫妻二人入座。
  然而,不过堪堪一刻多钟,谈思琅便生出一丝极浅的悔意。
  她想钓到鱼。
  但她也想和谢璟说话。
  ……和谁不重要,说什么也不重要,总之就是,她不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湖边听风。
  可她又不想惊了鱼。
  她还是很想自己亲手钓一尾鱼上来的。
  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她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谢璟。
  他方才似乎是在哄她,他其实很是精于此道,自坐下开始,便稳稳当当握着鱼竿,自始至终不动如山,面上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躁。
  她甚至生出一种他可以为一尾鱼等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谢璟回望向她,正欲开口,便见谈思琅急急忙忙用空着的那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不要惊了她的鱼!
  谢璟恍然,钓鱼这样安静且一成不变的事情,谈思琅其实是没有那么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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