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谈思琅一呆:“……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都快给自己说得掉眼泪了,谢璟怎么还在在乎她的头发。
他不是都被她说得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了?
谢大人这又是在装什么正经!
谢璟幽幽道:“比起旁的不相干的人,我更在意夫人是否会受凉。”
“哪有那么娇气的……”谈思琅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是受用。
她要求很高的。
若是当初圣上指婚的是她与旁人,她就算不敢抗旨,也定不会与那人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
也就是谢璟,他总是那样会讨她欢心。
她竟然吃到了那个包着铜钱的饺子。
谢璟哑声唤:“悠悠。”
“我在。”
“我从来都相信你的决心。”谢璟道。
他只是不相信看似游刃有余实则终日惶惶的自己。
不相信谈思琅会喜欢上自己。
他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裴朔。
在这笔感情的乱账之中,他只会输给谈思琅。
但方才她所说的那些,大抵能算作是对他这个夫婿的认可罢?而且她会与他说这些,大抵也是在乎他的心绪罢?
她还说,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过的。
就算她没有说喜欢,但是……
足够了。
谢璟忽觉自己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谈思琅哼唧了两声。
方才憋着一口气把那些剖白的话说完,现在轮到她尴尬了。
她恨不得钻进那张巾帕里,把自己发烫的脸遮住。
“你是不是觉得我莫名其妙?”她低声问。
谢璟道:“怎么会?”
谈思琅答:“头发都没绞干,就突然就跑过来说不会喜欢谁谁谁什么的……”
但她真的不想谢璟误会。
今日不说,她怕自己往后就没有勇气与契机说了。
她本来是想铺垫几句的,可是……她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
她只能横刀直入。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方才好像很傻、很呆、很愣。
“夫人愿意说给我听,我很欢喜,”谢璟道,“夫人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都请如今日这般,莫要闷在心里。”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将一切都告诉他。
他不用去猜。
不用因为裴朔所说的五个字,而将自己闷在一汪酸溜溜的水里。
她将他带回了踏实的岸上。
……她好相信他。
谈思琅轻抿下唇:“那……你在意吗?”
“我觉得我应该说不在意,”谢璟道,“毕竟如果在意,有些像是在质疑夫人的决心。”
“所以你在意!”谈思琅笑道,“其实我有发现。”
“嗯,”谢璟叹了口气,低声道,“说一千道一万,可我还是在意。”
无论怎么催眠自己,说到底,即使裴朔不配,如今的他还是会在意夫人和他的数十年。
谈思琅嘴角一翘:“那我今日这番话,也不算那么莫名其妙啦?”
一面说,还一面装模作样地耸了耸鼻尖。
她就说,她这几日闻到的酸味,果真没错!
不过,这种劣质的醋,往后还是莫要吃啦。
吃多了伤胃呢。
她转过身去,两眸灿灿地看着谢璟,双手击掌:“你不相信我的决心,我不开心;你在乎我,我又很开心;如此,两相抵消了。”
“不只是在乎。”
“嗯?”
“我是钦慕夫人。”
“别抓我那一个词,”谈思琅扭了扭腰背,“我知道你那个……你之前也说过的。”
“又不是只能说一次。”
“那、那你再说一次。”
“我倾慕夫人。”
“……绞、绞头发罢。往后,别在意他。”谈思琅赧然道。
谢璟眼中荡着暖洋洋的笑意:“好。”
夫人好。
夫人特别好。
当下每一刻的相处都那样值得珍惜。
谢璟长长呼出一口气。
谈思琅问:“对了,你今夜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没有。”
“当真?”
“嗯。”
晚秋天,微雨洒庭轩。
庭院之中,一番风雨,一番萧瑟。
红纱帐里,一霎露滴,一霎春浓。
-
到了十月,谢璟在朝中的事情愈发多了起来,每日回府的时辰便也不太确定。
但无论多晚,他都会赶回谢府,好好做一只汤婆子。
大理寺中的人已从啧啧称奇到全然习惯。
谁不知道,谢大人与谈夫人松萝共倚、感情极好?
谈思琅也忙。
忙着赴宴,更忙着准备谢璟的生辰礼。
还得背着谢璟,生怕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的他发现了。
毕竟她也没什么小巧思,也就只能靠着出其不意来让他惊喜。
至于生辰宴……
她去问过萱姨,才知道谢璟从来不会大办生辰宴。
大多时候,他只是在家中与萱姨一起用一顿便饭。
去岁,他甚至是在官衙中过的生辰。
谈思琅扁扁嘴,心中涨涨的,涌着莫名的涩意。
第54章 生辰
秋期过了,夜月寒生。
朔风呜呜地吹来了燕京城的冬。
接连几日,谢璟都早出晚归。
夫妻二人分明日日夜里都抱在一起,却很难真正见上一面。
等到第四日,谢璟起身更衣时,谈思琅半眯着眼抓住了他的衣摆。
“吵醒你了?”谢璟侧过身去,将她的手塞回锦被之中。
谈思琅往床边滚了一圈,蜷着身体、用额头抵住谢璟的腰,摇了摇头,而后轻轻“唔”了一声。
谢璟心间一软:“嗯?”
“唔……”
“嗯?”
两人都没说什么有意义的句子,只是用短促的音节回应对方,像是一双在树枝上依偎着彼此、等待晨光破晓的雀鸟。
两道平缓的呼吸声在尚还黑沉沉的寝屋中流淌。
谢璟不由庆幸自己醒得早,他还能再在榻边磨蹭一阵。
谈思琅揉了一把脸,裹着锦被坐起身来:“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声音中带着晨起之时的沙哑,显得有些委屈。
谢璟哑声答道:“这一阵京中的事情多、案子也多,是我不好。”
他无法答应她今日入夜后早些回府。
他不想给她不确定的承诺。
“夫人在府上若是无聊……”
“是惹出事情来的人不好啦,”谈思琅靠着谢璟的手臂,打了个哈欠,“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的,没有无聊。”
她就是好几日没看见过谢璟的脸了。
有些不太习惯。
谢璟揉了揉她的长发:“时辰还早,夫人再休息一阵罢?”
“谢大人好辛苦嗳。”谈思琅道。
她想象不出来在官衙过生辰这种事情。
谢璟看着她渌渌的眸,本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却都化作了一句含着笑意的“夫人”。
她是在挂念他吗?
被夫人记在心上,是很幸福又很幸运的事情。
谈思琅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她还裹着厚厚的锦被,酣睡一夜后的俏脸红彤彤的。
谢璟轻咳一声,压下心猿意马的欲念,拍了拍谈思琅的肩膀,唇边抿出一丝笑:“睡罢。”
待谈思琅再次睡下后,谢璟阔步往寝屋外走去。
长夜已变蓝。
他在窗边的案几旁坐下,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
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他勾了勾嘴角。
抬眼一望,窗外的梅花枝上冒出了花苞。
这一日,大理寺中的有心人瞧见,谢大人时不时便摸一摸自己的下巴。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近日的案子太过棘手了些?
-
十月廿三。
谢璟生辰的前一日。
午后,他已差人回谢府传话,他今日仍旧要入夜后方才回府,让谈思琅早些歇息。
谈思琅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在清点旁人送给谢璟的生辰礼。
他懒得操办生辰宴,但想攀一门关系的人并不少,甚至许多人提前几日就已将贺礼送到了谢府。
毕竟谢大人如今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谈思琅搓了搓指尖,撑着脸,幽幽叹了口气。
好多人给他送贺礼哦。
还都比她早。
要她说,都没到生辰,这送上门的又算什么生辰礼?
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
谈思琅戳了戳案几上的瓷杯。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成婚前那句无心之言,栖竹院中的瓷器大都是青绿色的秘色瓷。
-
谢璟回到谢府时已是将近子时。
待他沐浴更衣、回到寝屋时,子时的更声已在瑟瑟的朔风中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