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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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哥有了意中人哪,不愿意告诉我。”李叶儿仍然紧紧抓着杜若的胳膊,“你瞧,一说他还羞得慌!”
  “哪有?”杜若立刻反驳,“我要是害羞还拉你过来?”
  “只说没羞,但是没说前一句不对。”李叶儿眯细了眼睛,“那就是心里果真有人啦?”
  倒被这丫头摆了一道。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鬼灵精的?
  杜若捂住李叶儿的嘴,默默转回头:“大师,有什么看出来的您就说吧。”
  “兄妹俩倒是亲密啊。”算命先生放下扇子,“先相这位男缘主——”
  杜若难免紧张,不自觉挺起了肩。刚才在香炉前,脸上可别蹭了灰。他还有闲心想了想。
  “这位缘主长相端正,俊眉修目,男生女相。事业必能大成。”算命先生说,“然而眼角太低,想来是个软性子,行事难免犹豫不定、优柔寡断。”
  李叶儿使劲点头。
  “下眼睑有一颗小痣,这感情上嘛……”算命先生又是不紧不慢摇了摇扇子,“怕是多忧多思、小心入微。大概是有许多的顾虑?”
  似乎还真有些道理?杜若小心看了眼李叶儿,只能点头。
  “不过,我看你眼眸明亮,猜这缘分非浅。”算命先生最终点头说,“要是真有了意中人,不如试试,那姑娘说不成也中意着缘主哪。”
  心里念的倒也不是姑娘,可见这命数不太准了。杜若心里想着,哂笑了一声,简略点头。
  听见杜若的笑声,李叶儿询问似的看向他。算命先生脸色也变了变,赶忙换了话题。
  “再看看这位女缘主。”算命先生转向李叶儿,“粗眉杏眼、翘鼻细嘴,私底下大概是安静的性子,对亲近的人活泼一些。然而嘴角笑纹很深,是平日里总是做成外向的架势。”
  杜若和李叶儿对视一眼。
  这一点说得不错,李叶儿是个不言不语的文静性子,在戏台上却总要扮成活泼伶俐的小花旦,台上台下成了两幅面孔。
  “事业上,家里本就基业深厚,立业之后又会有贵人相助。虽然并非一帆风顺,也能积得声名。至于姻缘……还是年纪尚小,看不太出来。”
  等算命师傅说完,李叶儿先把杜若扯到了一边。
  “杜师兄你觉得他解得准不准?”她问。
  “我看他只是半猜半推。”杜若摇头说,“说我行事犹豫,难道不是刚才咱们站在摊前说的那一通?说你平时外向,他自己也说了是看你嘴边笑纹。”
  “那说你的姻缘不也挺准?顾虑重重。”李叶儿说。
  杜若又是沉默。
  “你看你柳师兄哪里像个姑娘?”他问。
  李叶儿一愣。
  “我就知道我想得不错!!”李叶儿欣喜地拍手说,“果然是柳师兄。”
  “你就是存心骗我话来的。”杜若红透了脸,伸手戳了李叶儿一指头。
  “我知道你会愿意和我说。”李叶儿拍拍杜若的胳膊,“你就放心好啦。”
  那边算命先生问着两位缘主是否要抽个观音灵签,李叶儿欢欢喜喜拿过了签筒。
  杜若跟在她身后,悄悄舒了一口气。一时嘴快说出来了自己的秘密,竟然觉得舒心了一些。
  反正小叶子看得出来,死命闭着嘴也没什么用处。不过自己的表现真有那么明显吗?万一也有别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杜若伸手从签筒里拿出一张签,一边又担心起来。
  薄薄的签纸上用黑墨勉强勾勒着玉兰花的形状,下面带着四句诗。
  “俗世尘扑面,爱此草木枝。兰香描不得,两心可相知。”
  “你的是什么?”李叶儿侧身来看杜若手里的灵签,杜若也伸手去拿她的。
  李叶儿的签上画着的是喜鹊踏枝,倒是一眼好寓意。
  底下同样写着四句诗:“栖梧鹊唱晓风清,金叶纷披玉露明。不须劳问前程事,四方通达更吉亨。”
  谢过算命先生,两个人又叫了辆黄包车,赶回戏园准备晚训。
  “咱们瞧着路边哪里有卖糕干点心的,道琴还惦记着哪。”李叶儿把自己的签纸放在手里反复叠着,又和杜若说。
  “……”杜若也拿着自己的签纸,手指摩挲着“两心”两个字。
  “晚课上训没准还得练我的短打,我最愁的就是舞剑了。”李叶儿继续说。
  “……”杜若把签纸收进长衫口袋里。
  “喔,不知道晚上是不是烧鱼汤吃。”李叶儿还说。
  “……小叶子你没什么想问的?”还是杜若先沉不住气了。
  李叶儿马上凑近到杜若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
  “我有得是想问的。”见杜若只是一脸无奈,她笑嘻嘻回答,“就是不知道师父前天和你怎么讲的,怕给你惹麻烦。”
  “还能怎么讲。”杜若别过脸,“师父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让我认清真假,别耽搁自己。她也是为我好。”
  “可你怎么想?我刚才也是说——”李叶儿急切地问。
  杜若摇了摇手。
  “我也在想,是不是师父说的是对的。”他垂下眼睛,“是我自己分不清戏里戏外,因为那些本来就不是对着我的温情好意,竟然动了心。”
  “你又这样,光你自己寻思的算什么——”李叶儿更急了,“你连柳师兄的心意都没问一问,就自己先把自己否了?”
  “我怎么敢问。”温吞沉闷才是杜若的性子。
  “所以你是想,柳师兄也只是和你搭档惯了,平时才那么亲密?”李叶儿靠到车椅背上,“我可不这么觉得。”
  “我什么都不敢想。”杜若叹了口气回答,“只要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我就知足得谢天谢地了。”
  “柳方洲可不会就这样知足。”李叶儿皱了皱鼻子,“师父说你平时总和他黏在一起,他不也是这样?总是和你待在一起。你动了心,难道他就不动情?我不信。”
  李叶儿还要继续给杜若分析,眼看着杜若头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红,只能住了口。
  “以后再和你讲。”李叶儿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杜师兄你也定定神,可别被师父他们看出来了。”
  “你俩可算回来了。”下了车便看见项正典站在茶楼门厅口,“玉青师父在三楼书房,要找杜若问话呢,快去。”
  第31章
  杜若再一次推开三楼书房的门,一切陈设与前几天没什么不同。
  书架下放着留声机,这时正慢慢悠悠播着唱片。似乎是千秋公司灌录的京戏,王玉青行事老派,从不来听时兴新戏,洋装也很少上身。
  桌前坐着的除了低头写着毛笔字的王玉青,还有柳方洲站在一边。书桌上垒着宣纸字帖,几支小毫笔挂在笔架上,另一把椅子上还放着几张写好了的行书,墨迹未干。
  师哥怎么也在?
  杜若的心又狂跳起来。
  “听洪珠说你去鸡鸣寺拜观音了。”听见杜若推门进来,王玉青头也不抬地问,手里的笔仍然未停。
  “是,和李叶儿师妹一起去的,师父。”杜若悄悄瞟了一眼座钟,还没到晚训的时间,应当不是为了他回来迟了要责备。
  “今天天气倒是晴快。”王玉青点了点头,“方洲怎么不一起?”
  “我和项师兄说了今天要合练《通天犀》,没得空。”柳方洲回答。
  王玉青点了点头,从手边拿起一封盖着密密麻麻邮戳的信。
  “杜若,你家里来的信。”他说,“寄到了沪城,又转了一遍才到。”
  杜若赶紧往前一步接过,拿在手里。
  “你先拆了看吧,免得有要紧事。”王玉青又写了两笔,“还有别的事要和你们师兄弟两个商量。”
  杜若一边忐忑着,飞快展开了信。信是母亲托镇上教书先生写的,大概是为了节省,一张信纸上挤挤挨挨写了不少字。
  信的内容却让杜若吃了一惊。除了报平安的话,还说了大哥家新添了小孩,四姐也嫁到了邻镇。杜若虽然是养下来最小的孩子,四姐和他也只差了一岁,到现在除了他自己,竟然尽数早早嫁娶了。
  母亲还在信里说,虽然你的户口清册已经移到庆昌班王氏那里,但是姓氏未改,家里仍然惦念,如果觅得良人,还是要知会一声。婚姻大事,一定要妥当思量。
  这可真是……没法开口。
  杜若把信收了起来:“没什么要紧事,师父。”
  “好。”王玉青应了声,把手里的毛笔搁在砚台边,“你俩也坐吧。”
  从进书房来到现在,这还是杜若第一次和柳方洲对视。柳方洲很快从墙边搬来椅子,让杜若坐下,又给自己搬了一把。
  行动时他的左手腕上露出一块膏药,整齐崭新,看上去刚贴上不久。
  “师哥你的手——”杜若轻声问,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今下午被枪把砸了一下,有点青。”柳方洲揭起袖子给他看,“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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