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赶山记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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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霍凌并不觉新奇,但也很有兴致地听了半晌。
  这片声音出现,就意味着又有银子要进兜了。
  他同颜祺道:“明天一早咱们先去门前的水里看看,再沿着搭好的网口转一圈,第一批下山的不会太多,能捉多少算多少。”
  ……
  由于不到天冷时林蛙不下山,自颜祺进山后,还是第一次真的见到这个小东西。
  霍凌伸手从石头里揪出一只,熟练地捏住两条后腿,林蛙吓得浑身绷紧,他趁机递给颜祺看。
  “这么小一个。”
  颜祺戳了戳它鼓起来的肚子,林蛙不为所动,继续装死。
  霍凌笑了笑,示意颜祺接过去。
  “你捏着它后腿就不会跑,扔进篓子里后赶紧盖上盖子,这东西能蹦很高。”
  颜祺不害怕这些,还放在手里仔细看。
  “这只是公的还是母的?我看肚子也挺大的。”
  “是公的,腿上有疙瘩的就是公的,颜色也发暗,一会儿捉只母的给你看,肚皮上是带颜色的。”
  颜祺把捉到的第一只林蛙关进背篓,合上盖子后还在上面压了一块石头。
  这背篓就放在手边,人也站在水旁,霍凌捉一只,他就往里丢一只,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里面已经有十几只咕咕呱呱乱叫的林蛙。
  与此同时,颜祺也终于见到了货真价实的母林蛙,翻过来将肚皮朝上,能看到或黄或红的一点斑纹,肚子更加圆鼓。
  今年第一日的收成尚可,傍晚时回家一清点,共得了五十只,公母各半。
  霍凌在家门前的水里设网,把公蛙养在其中,母蛙则全部晒干备用。
  第68章 掏兽窝
  地里的高粱与苞米归仓, 霍峰在家歇了半日,马不停蹄地上山。
  年前卖林蛙是一笔大进项,过完年媳妇就要生娃坐月子, 开销只会更大, 可不得趁着能挣的时候多挣。
  “就你俩鼻子灵, 闻出里面都是吃的了?”
  霍峰才一进门放下背篓,大个儿和黄芽儿就围上来闻来闻去, 前者还站起来扑霍峰,甩着大舌头要舔他。
  霍峰左闪右躲,好歹是避开了大个儿的口水,接着弯腰从篓子里往外拿东西。
  一大块老豆腐、一沓干豆腐、一捆干腐竹、一大把地瓜粉条、五斤筒子骨、二斤带皮的五花肉、一对猪蹄子、十五个鸡蛋, 六个咸鸭蛋……
  最后还有十几个今年的新苞米,连穗带叶, 刚从地里摘下来没两天。
  “没几天就下山了,怎的拿上来这么多东西?”
  霍凌在旁边接着, 到后来一把都兜不住, 只得又叫了颜祺过来,往灶屋里运了两趟。
  “又不是明天就下山,这些东西里新鲜的这两日也就吃了, 剩下的都耐得住放。”
  他把背篓掏空,翻过来拍了两下,倒掉里面的碎渣, 倒扣着放到院子一角。
  见颜祺在往篮子里放苞米,他走过去拿起一个剥掉叶子给两人看, “今年苞米长得比去年好,去年肥上的不够,今年把肥补上, 不见有秃尖缺粒的。”
  霍凌还记得去年家里收的苞米,大概有两成都肥力不足,要么顶子是个秃头,要么四面一圈像老太太的牙口,缺东少西,吃完一个和没吃一样,苞米粒全抠下来都盖不住碗底。
  为此霍峰特地去问了村里种地的老把式,今年从撒种开始就严阵以待,生怕再种出仿佛被熊瞎子啃过的苞米。
  如今成功了,他颇为得意,拿起几个就要去灶屋上锅。
  “正好我爬了半天山也饿了,煮上几个咱们分着吃。”
  待人走了,霍凌蹲下来和颜祺一起收拾,说道:“大哥刚收完粮食就上山,估计大嫂也心疼他没好好歇息,这些东西里估计有一半都是大嫂张罗让他带的。”
  “那咱这几天吃几顿好的。”
  在山上做饭,好些食材没有,现今霍峰拿来了不少,颜祺开始技痒。
  前些日子他俩为了搭网口起早贪黑,要么啃窝头要么啃煎饼,许久没吃过正经饭了。
  当晚做了一个酱油老豆腐,嫩嫩的连汤带水,需要用勺子舀着拌饭吃,五斤筒骨全数炖了,汤里加了苞米段,炖出来的汤水里带着新苞米的清甜。
  骨汤留着明早下面条,霍凌挑着带肉的骨头,给了大个儿和黄芽儿一人一块,余下人吃完的骨头同样都放在了狗食盆里。
  两只狗吃得满嘴油光,骨头啃得干干净净,之后偷偷叼走埋了,狗都有藏骨头的习惯,虽然家里这俩没有饿肚子的时候,但偶尔玩耍时也会突然想起,刨出来磨磨牙。
  ——
  有了霍峰的加入,捉林蛙的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每日都会有新的林蛙下山,夜半时分蛙鸣不断,网口的位置也就总有新的收获,且随着天气愈发冷下去,下山林蛙的数量也在变多,收成一日胜过一日。
  “今天母的多,发财了!”
  霍峰一连捉到三只母蛙,全数丢进背篓,颜祺算了算,他们出门半天光景,已经走过二十个网口,现在篓子里有了将近一百只蛙。
  遥想第一次巡网口时,忙了一天也只有五十只,可见赶山是与时令息息相关的营生,时令若到了,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不过林蛙捉得多了,状况同样变多,中途吃饭时大个儿和黄芽儿围追堵截一只野兔,不小心把背篓碰翻了。
  在惊呼中霍凌及时伸腿挡住,没让背篓完全倒地,但因为压住盖子的石头掉了,一部分恰好蹦起来的林蛙顺势逃了出来,有个十几只。
  于是三人饭也不吃了,开始满地逮蛙,最后逮回来五只,跑了的更多。
  大个儿和黄芽儿挨了训,夹着尾巴耷着脑袋,野兔不追了,也不上前要吃的。
  不过要么说它俩聪明,还懂得“戴罪立功”的道理,傍晚时离开最后一个网口,往回走的时候大个儿和黄芽儿又跑到离人较远的地方,喊也喊不回来。
  凭霍凌对大个儿的了解,它白日里得了教训,同一天里绝对不敢再闯祸,多半是去捕猎了。
  黄芽儿则完全是大个儿的跟班,大个儿干什么它就干什么。
  于是他摸出腰间的弹弓,交代霍峰和颜祺留在原地,自己跟上去一探究竟。
  走到狗所在的地方时,霍凌看出这里是个土坡,灌木掩映的地方该是有个兽窝。
  喜欢打洞的小兽大都是白天睡觉,傍晚和夜里出来找食吃,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现在钻进洞里,多半是被狗追的。
  霍凌拍了拍两只狗的脑袋,找了根树枝把挡住洞口的杂草扒开看了看,瞧着大小,不是兔子窝,应该是獾子洞。
  獾子一旦回了洞,再想捉就不容易,因为里面四通八达,要想逼它出来,只能靠烟熏。
  霍凌拿出随身带的火石,擦出火星子后点着了手里的树枝,冒烟后再将明火扇灭。
  白烟顺着洞口飘入,藏在里面的小兽受不了味道,慌不择路地往外跑,正好被两只狗按个正着。
  烟雾散开,霍凌低头一看,意外发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不是獾子,而是只貉,还是只体型偏大的公貉。
  “原是个占了人家窝的貉子。”
  山里人都说貉子狡猾,同样住在洞里,自己却不会刨洞,都是占体型差不多的獾子洞来用。
  还有传言,冬眠后开春时,睡在獾子洞门口的貉子会恩将仇报,把里面的獾子闷死,或是咬死獾子的幼崽。
  不过要霍凌来说,野兽不是人,又不讲究礼法,为了活下去自是什么都能做,要说狡猾,还是人最狡猾,能想出千百种办法把野兽捉来剥皮吃肉。
  他用树枝戳了戳半死不活的貉子,随即捏着后颈皮拎起来,秋季的野兽个顶个肥美,都在为了冬眠贴膘,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一路拎着貉子往回走,不由夸了两只狗几句,惹得狗再度来了劲头,全程又是追兔又是捉鼠。
  三个人只管跟在后面一路捡,到家时除了最先抓到的貉子,已经有一只野兔,六只林鼠。
  黄芽儿甚至还去招惹了一只刺猬,被扎到鼻子后悻悻放弃。
  霍凌还看见了过路的黄鼠狼,大个儿想追被他当场喝止,这可是黄大仙,轻易不能招惹。
  除了林鼠给狗吃,貉子肉也不好吃,只有皮毛有用,可以给颜祺做个冬日保暖的围领。
  貉毛比兔毛更长更密,挡风更好,用起来更暖和。
  因此霍凌回家后割了貉子的脖子放血,剥下毛皮留待日后得了空鞣制,肉就直接架火烤熟,分给了大个儿和黄芽儿。
  但凡猎物进了家门,这两只狗就不吃生食了,都知道熟的更香。
  不吃生食也有好处,嘴巴里的血腥味没那么大,味道也小一点。
  之前有阵子两个狗的嘴巴太臭,颜祺忍不了,还兑了点盐水用布卷在指头上给它们擦牙。
  这件事也就是他和霍凌能做,换了别人,狗来了脾气把牙齿一合,能咬断猎物脖子的牙齿定也能把人的指头咬掉。
  剥皮的现场血淋淋的,霍凌忙完后铲来土把地上的血都盖住,不然有味道,而且招蝇虫。
  现在山里还是有零星的蝇虫在飞的,不过时日无多,最多半个月,天再冷一冷就能全都冻死。
  “老二,兔子肉怎么吃?”
  霍凌杀貉子的时候,霍峰在杀兔子,同样留下了兔皮,霍凌让他拿下山去,多凑两张给霍英做件新袄子,小孩子长得快,去年的已经小了,多半要拆了做靴子。
  去皮后剩下的兔肉去掉骨头没多少,霍凌忖了忖道:“清炖一个汤吧,加点萝卜,家里还有猴头菇,也丢进去两朵。”
  霍峰听罢疑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吃法,这么清淡。”
  “偶尔也吃清淡点,最近秋燥,吃兔子败火。”
  不过这么清淡的菜色实在不太合霍峰的口味,小块的兔肉需要细细啃,霍凌也只囫囵吃了两三块。
  颜祺却是很喜欢,尤其是汤里的萝卜,炖得软软糯糯,他见霍峰和霍凌都吃得少,为免浪费,一个人喝了好多汤,以至于晚上起夜跑茅房。
  回来以后手凉脚凉,霍凌睡得迷迷糊糊时被他碰到,下意识就把人往怀里揽,反而是颜祺怕吵到他睡觉,赶紧将两条腿向后蜷起来。
  ……
  每天都有大几十只母蛙被穿绳风干,七八日后,院子里浑似多了一面用林蛙织成的门帘。
  哪怕颜祺坚称自己不怕,等数量足够多的时候,还是有些理解大嫂为什么说这东西让人后背发毛。
  门前溪水里网兜里的公蛙也实在太多了,从早到晚吵得人心烦意乱,下山前夜,霍凌捉了一盆回来,再添八只今天新捉,还没杀的母蛙,说要和土豆一起炖着吃。
  “林蛙炖土豆,我们这有名的硬菜,这时节办酒摆席的,席面上必有这么一盆子,没有的话那都不成席。”
  霍峰兴冲冲地守着锅灶,抬手感受蒸腾的水汽,这水是一会儿烫林蛙用的,不能用十成十的开水,略微凉一点的才好。
  他看一眼霍凌笑道:“让老二做,他做这道菜的手艺好。”
  “大嫂怕这个,不让这玩意进家里的锅,所以年年都是在山上做,我做,他吃,吃够了再下山回家,手艺就这么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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