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赶山记 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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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你看大杨说的车行是不是这家?”
  霍峰牵着牛走在前面,拐了几道弯后停下,回头问霍凌。
  “门前有两棵大柳树……是这家。”
  霍凌率先进了敞门的院子,说要买一架牛拉的篷车。
  原先家里的板车也能坐人,但日后颜祺要带着孩子来回,板车多有不方便的地方,还是换成篷车更合适。
  原先的板车撤下来留在家里,能用上的地方也多。
  因板车当初是霍凌买来做生意的,现在换做家用,想也知道是大房用的最多,因此霍峰已和霍凌说好,由他们掏钱买下,不能单让霍峰和颜祺花钱,他们白占便宜。
  板车用了这大半年,旧了不少,霍凌将买时的价格折半,收了霍峰五钱银子。
  今天买篷车,在这五钱之上还要再添个三两。
  这还是搬出了杨庆生的名字,不然还得多要几百文。
  车行的伙计帮忙把篷车套在牛车上,让霍峰和霍凌赶着走两圈,再坐进去试试。
  于是霍凌赶车,让霍峰进去坐,下来后霍峰感慨,“贵是真的贵,可坐在里头,当真不一样。感觉自己和城里那些坐轿子的老爷似的,想往外看,还得先掀开帘子,怪新鲜。”
  霍凌屈指敲了敲车板,确认都是没有虫蛀的实在木头。
  二人里里外外检查一通,没找出什么毛病,遂掏钱结账。
  此番进城,带回家的东西着实不少,英子率先爬进车里看新鲜,叶素萍抱着林哥儿,也在车前看,黑豆儿与馒头两只狗跳上去,进去出来地闻味道。
  而霍峰买的澡豆是要当生辰礼送的,暂时和银戒子一样,拜托霍凌替他藏着。
  把东西带进门,关上门后,霍凌掏出自己买的那盒澡豆递给颜祺。
  “大哥要送大嫂一盒,我瞧着不错,也给你买了一盒,你闻闻看喜不喜欢,本想买和去年侯夫人送的那盒一样的,但我实在记不得那是个什么香。”
  “花这钱做什么,这东西和皂角一样,无非是在洗干净之外又多了点香气。”
  “要的就是这点香气,等你出了月子,用这个好好洗一洗,是不是想想就高兴?”
  颜祺不禁莞尔,说罢打开盒子,凑近轻嗅,果然是他会喜欢的那种,脂粉气很轻的淡香。
  “那就先收起来。”
  小哥儿看似淡定地垂眸道:“过阵子再拿出来用。”
  霍凌似笑非笑,应了声“好”。
  第108章 赶山队
  八月初十, 霍家给霍凌与颜祺的长哥儿霍远山过了满月。
  与堂哥霍林一样,小七哥儿脚踝带着银珠红绳,脖子上挂了舅爷赠的长命锁。
  来吃酒的都连夸霍凌与颜祺好福气, 才刚成亲一年就有了孩子, 还是个如此清秀漂亮的小哥儿。
  满月酒后, 霍凌挑了两朵品相不错的赤灵芝,去了趟李仙婆家。
  他手里拿着小七和肖明明的生辰八字, 预备请仙婆算一算,小七适不适合认肖明明做干亲。
  这是肖明明的意思,虽说他与颜祺早有约定,但也要看看八字有没有冲撞。
  李仙婆收下灵芝, 算过后道:“是合的,你这孩儿, 该寻个属猪或者属鼠的干亲,肖家哥儿正合适。”
  随后又说了些命盘如何相合, 认下干亲有何助益的话, 霍凌皆仔细听着,记下来回去好跟颜祺讲。
  “那依您看,应当什么岁数上过礼?”
  “过了两岁再说, 既不是身弱多病,纯因两家来往,便不急。”
  认干亲的孩子不少, 因由各不同,有些是为了给孩子化劫挡灾, 干亲甚至不是人,而是一棵大树、一块石头、一座桥云云,无奇不有。
  有些则像是颜祺与肖明明之间, 纯粹是因关系亲近,想要亲上加亲。
  霍凌带回了这好消息,一桩心事就此了结。
  在家过了个中秋后,他与霍峰、赵家兄弟,再加林长岁一起进山寻棒槌。
  他们打算同批进山,分两批下山,地里的高粱、苞米以及谷子要熟了,霍峰和林长岁届时先下来,筹备最后的秋收。
  肖明明此次没跟着去,霍家里少了两个人手,他选择过来住下,帮叶素萍和颜祺照顾孩子。
  送霍凌上山前,颜祺替他收拾着东西,满脸心事重重。
  “去年过了中秋时,廖老板他们已经启程入关,今年到现在了,竟一直没消息,想必确实是让什么事给绊住,不会来了。”
  霍凌也不由叹口气,最近两个月他一直留意着进城的客商,还专门拜托孙大志去镇上的客栈打听过,甚至问过侯力,毕竟去年一道吃过酒,有过交情,按经商者八面玲珑的性子,再来一定会去拜访。
  他怕的是廖德海或葛易来过,但因自己最近常在家里,不怎么去镇上而错过。
  但几次的打听结果都是,镇上客栈不曾有这两人入住,侯力那边也没见过二人。
  这事经不起细想,越想心里头越打鼓。
  走商在关内关外往来,动辄千里路,翻山过河的,保不准会出什么意外。
  出关进货是他们这行吃饭的饭碗,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放弃。
  如今只能安慰自己,是家里那头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只要不是人有个三长两短,来日方长。
  “廖老板不是那等轻易失信的人,哪怕今年无暇出关,明年再来时,想必也不会忘了咱们拜托的事。”
  颜祺盼了廖德海一年,盼他能带回家乡的故土,好封入爹娘的衣冠冢。
  眼下看来,这盼望或许要成空,没有故乡土,衣冠冢就似少了什么,是以迟迟未立。
  事情至此,也只好继续等。
  他安慰自己道:“今年家里多了小七,本也不适合起新坟的。”
  霍凌知道小哥儿心里不好受,顺着他道:“是这个理,等小七周岁以后,无论如何,咱们都请风水先生来点个吉穴,将这事办了。”
  ——
  家里只一个妇人和两个哥儿带孩子,霍峰和霍凌不放心,次日一大早,留下黑豆儿陪馒头看家,在村中依次与剩下三人汇合后,五人两狗结伴上山。
  今年家里添丁,打乱了赶山的计划,往年这时候霍凌都已经至少在山中寻过一回棒槌,打足了松子,采够了榛蘑,为逮林蛙做准备。
  到如今,一概延后。
  不过月前秋收时,村长对着老黄历算过,说今年的冬至赶在冬月下旬,去年则在冬月初二,依着老话,今年初雪会晚,是个暖冬。
  在南边更暖和些的地方,这不算个好事,有道是“瑞雪兆丰年”,暖冬一至,很多地方压根不下雪,土地里的虫子冻不死,来年开春便会破土而出,损害庄稼。
  在关外却没有这个困扰,暖冬的“暖”字只是相对而言,再暖也是能冻死人的水平,大雪满地,一片肃杀。
  至于对于赶山客益处多多,雪晚一天下,他们进山的时日就能随之多一天。
  再次进山,院里屋内都算是干净。
  赵家兄弟中秋前的十几日一直在山里,等到过节才扛着一麻袋蘑菇和几斤灵芝下去卖。
  两人虽只睡西屋,除了东屋不进去外,其余地方都会顺手洒扫。
  五人重新分了分住处,霍峰霍凌两兄弟一起,林长岁则去和赵家兄弟俩睡。
  “咱们时间紧,就不多歇了,一会儿吃顿饭,过了晌午就进山。”
  放好随身的东西,霍凌同其余几人说出安排,大家都没有异议。
  只要有霍凌在,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把头”。
  下午拿好脚扎子,相隔一个多月,霍凌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
  他望着面前高耸冲天的松树,率先爬上树干,另一边,霍峰、林长岁接连开始。
  赵寅生与赵辰生留在树下,按照霍峰的叮嘱,观察几人的动作,仔细学习。
  爬树是赶山客必须学会的技能,和乡下孩子玩乐时胡乱爬的树不一样,山里的老树更高,树干也更粗,这种一人无法环抱的大树,爬起来最是费劲,一旦跌下来也是伤得最重的。
  等到三人依次爬到顶,身形掩入松枝当中,树下两人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
  大个儿本也仰着头,在注意到自上方传来的声音后,它向前两步,用脑袋把赵寅生和赵辰生向旁边顶。
  兄弟俩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退后,刚退后两步,几个松果就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
  赵辰生顿时一脑门的冷汗,“哥,咱俩刚刚站得太近了,要不是大个儿提醒,这几个松果儿要给咱俩开瓢。”
  树上的人往下丢松果的时候很难判断距离,所以上树前霍凌给他俩比划了一个范围,让他俩不要站进其中。
  哪知两人看得太入神,越走越往前。
  在后怕之中,兄弟二人选择站在略远的地方,用树枝向外扒拉松果,大个儿和黄芽儿也用嘴叼着,将较远的松果叼回来搁在他们的脚边,而后挨个捡进背篓。
  赵辰生再次感慨,“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猎狗?”
  在山里,拥有猎狗简直就像是多了一双眼睛、一双臂膀,只要近距离感受过大个儿它们的聪慧和忠诚,就会觉得哪怕从自己嘴里省下肉给它们吃也是应该的。
  “没听师父说么,买一只像样的猎狗少说要十两,最次的也要七八两,再便宜的,都不够格当猎狗,最多只能当个看门狗。”
  他沉声道:“先攒着钱再说,到时咱俩凑一凑,挣的第一笔,先拿去买狗。”
  赵寅生同样知晓有狗傍身的重要性,要想长久做这门营生,眼光不能只盯着到手的银子,舍得花出去,将来方能赚更多进兜。
  三人三棵树,落地一百二十二个松果,和去年相比,数量多了至少两成。
  全数捡起后,他们换了几棵树,抬头观察后继续往上爬。
  到霍峰从第四棵树上下来时,霍凌见他对着手掌心龇牙咧嘴,走过去发现,上面划了个挺长的口子。
  霍峰要来霍凌随身的小酒壶,用烈酒简单冲洗,“到底是手生了。”
  霍凌果断道:“今天你别再上树了,这口子长却不深,一晚上别再沾水,明天估计能长好,到时候再说。”
  霍峰知道霍凌为何如此小心,按理说这点伤口算什么,以前在地里割麦,刀甩偏了,血哗哗冒,也不过是拿草木灰和草药糊上止血,用布头一缠继续干。
  但在山里不同,爬树需要全神贯注,经不起一点分心。
  手脚稍微一滑,兴许就是个断胳膊断腿,乃至断脖子的下场。
  他痛快答应,“好。”
  这点小插曲也算给赵寅生与赵辰生上了一课,他俩对待穿脚扎子爬树一事愈发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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