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医疗技术水平高度发达的今天，很少有高级指挥官身上留这么多伤痕。蒙望盯着伤痕良久，直到玻璃镜被水汽重新覆盖。
围着浴巾走出浴室，拿起桌子上新买的通讯器，打算启用私人隐藏频道时又迟疑。
蒙望站在单向落地窗前俯瞰笼罩在黑夜中的破乱城市，玻璃映照出他精悍的身体和横贯前胸的伤疤。
还有身后吧台上的两个礼品袋。
服务生刚送来的，说是入住欢迎礼。因为蒙望第一次入住，所以不告诉蒙望里面是什么，留着惊喜让他自己拆。
蒙望对惊喜不感兴趣，不过他得检查一下里面是不是真礼品——蒙指挥官经常遇到针对他的武力行动。
这次运气不错，都是真礼品。其中一袋装着两瓶蒙望不认识牌子的酒，蒙望端在手里看了几秒，浅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蒙望不喝酒，身为机甲驾驶员他要保持随时能进入战斗的状态。此刻他却撕开了表层密封锡纸，拧开瓶盖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
喝完一瓶，蒙望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这点酒精远不足以麻痹一个S级Alpha的神经，但蒙望脑海中还是不断闪过花店柜台后那人的削瘦身影。
太像了。
蒙望从未见过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也从不相信这宇宙中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可他认识的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
他亲自确认的死亡名单。
-
蒙望睡到自然醒起床，外面天还没亮。
B3自转速度慢，一个完整的昼夜大约需要30个小时。同时因为日照稀薄、为数不多的陆地还都位于高纬度，所以会让人觉得B3的夜晚漫长得看不到头。这也是通缉犯和黑市商人喜欢B3的原因之一，黑夜总比白天更容易藏匿。
蒙望在床上坐了会儿，起床洗漱又看到胸前伤疤。
记忆中厉行身体一直称不上好，但总不至于坐在轮椅上、睁不开眼、说不出话，一举一动都需要人工智能辅助。
不过那时候厉行也不爱动弹，喜欢窝在摇椅里晒太阳，指挥他跑腿，一会儿做这一会儿做那。
他很烦厉行这样，他觉得厉行是在变着法地捉弄他，看他笑话。但厉行不承认，每次都扯大道理唬他。
他半信半疑，后来到了莱德、进了军校，接受了更系统的训练，从此明确厉行就是在捉弄他。
蒙望换衣服盖住胸前伤疤，去酒店餐厅吃早餐。
他消失了两天，莱德的人应该在找他。不过误入B3的蒙望此刻极度自信莱德找不到他——B3这地方人均三个假身份，蒙望的假身份在这儿完全不扎眼，再说顺着王森思路他这会儿该在前线阻碍谈判。
天光渐露，蒙望准备去黑市交易所。
他的老式手枪缺子弹，虽然它上战场屁用没有，但蒙望还是挺乐意开两枪吓唬人玩。首星配不到，B3说不定有。
穿着酒店后勤制服的花匠推着花车进来，经过修剪的各色鲜花整齐地插在花泥里，花瓣沾着露水，淡淡的花草香混入雨后潮湿空气，沁人心脾。
闻惯了战争味的蒙望有点沉溺于这种清新自然的气息，吃完早餐后还多坐了一会儿。
“莫尹一个人……真不容易。”餐厅里没几个人，花匠帮着把花搬下来，站在桌旁跟服务生聊天。
服务生问：“你看见他的Omega了？”
“今天看见了，终于看见了，瘦的跟个小猫似的，脸就那么大点儿。”花匠手在空中比划，“确实漂亮，没见过比他还漂亮的Omega。”
“可惜身体不好，不过也是，那么漂亮的Omega，身体好的话莫尹可守不住。”
“你别小瞧莫尹，”一位年轻的服务生说，“B3就他那一家花店，你想，他能是普通人？”
“是不是普通人不知道，反正挺不容易的。”花匠说，“在这儿开花店不挣钱，没人买花……我看他那个Omega，每个月光吃药就得花不少钱。”
……
蒙望提伞离开时发出了一些声音，聊天的几人似是才注意到餐厅里还有这么一号Alpha，一个个噤声低头干活。
走出酒店，落雨浸湿的石阶带着点青苔的深绿色，花店门口也有这样的颜色。
B3只有一家花店，蒙望很容易地想到，服务生说的Omega就是他昨天见到的那位。
原来他有Alpha。
但他居然没察觉到，他是个Omega。
他确实瘦得像只营养不良的小猫，体型符合Omega特征；弱不禁风，一碰就会碎的样子也符合他对Omega的刻板印象。
可是蒙望没在花店里闻到任何Omega信息素。
只有一股极淡的Alpha信息素，是柔和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花香。大约就是他的Alpha，经营者B3唯一一家花店，莫尹的信息素。
Omega是极其娇贵的生物，不擅长控制信息素。
大部分保守的Omega出门时会使用信息素阻隔贴隔绝后颈腺体自然逸散的信息素，但阻隔贴只能隔绝从后颈腺体分泌的信息素，日常生活中还有很多行为会释放微量信息素到空气中。
作为长期生活的地方，花店完全没有Omega信息素残留，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个Omega的身体已经差到无法分泌信息素；要么是Omega常年注射信息素抑制剂，用药物控制信息素分泌。
两种情况都有可能，首先这个Omega的身体确实很差，其次他手臂缠着绷带，很难不怀疑是为了遮掩什么。
如果是这样，他那个叫莫尹的Alpha实在不合格；明知自己Omega身体差、行动能力有限，还留Omega独自看店。
蒙望无意指责莫尹，虽然他被冠以“行走的人型机器”，被锐评为“战争疯子”，被视为“残暴冷漠的死神”，他认为自己本质上还是个体面优良的Alpha。
他尊重个体情感选择取向，只是从他个人视角来看，这实在不是一个成熟理性且负责任的Alpha应有的行为。
第5章
“唔——”
他在黑暗中潜行，手中匕首无声无息划破看守的喉咙，临死前无望的嘶吼戛然而止。
鲜血染红了实验室素白的地面和墙壁，多种化学药剂混合，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实验室门口的智能屏幕变成了倒计时器，在黑暗中闪烁着恐怖的红光。
“轰隆——”
接二连三的巨响掀起气浪，猩红火光直冲云霄，照亮无尽黑暗。
“警报！实验室遭到内部袭击！请求支援！”
“一号实验室药品泄露！”
“请求支援无回应，值班室无回应，警卫室无回应，实验室将在十秒后执行自毁程序！”
“十……”
“九……”
“倒计时终止，实验室自毁程序开启！”
……
睡梦中，厉行猛然睁开眼睛。
他呼吸急促，额头布满冷汗，后颈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厉行心跳剧烈，伸手去够床头水杯，抿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缓缓下流，神志清醒了几分，身体却慢慢升起了一种他压制不住的燥热。
身体被虚汗糊得难受，厉行抬手撕掉信息素阻隔贴，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后颈滚烫，湿滑发软。
厉行脱力地倚着墙，缓了几秒，缠着绷带的手伸向药剂冷藏箱。
搭扣卡得很死，厉行的角度使不上力，尝试好几次才打开。好不容易摸到他需要的药剂，手肘不慎碰翻水杯。
水杯掉在地毯上的声音他几乎没听见，但冰凉液体溅到胳膊上的触感却是清晰，抑制剂没拿稳，掉回冷藏箱。
莫尹听见声音马上进来，“你别动了，我帮你。”
厉行没反应，莫尹走过来替厉行戴上助听器，重复道：“我帮你。”
厉行没反应，但就在莫尹端起厉行胳膊准备下针时，他开口道：“再加半支。”
莫尹手腕一抖，在黑暗中看向厉行。
厉行不是哑巴，只是喉咙受过伤，从他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像铅笔在最粗糙的砂纸上写字，沙哑刺耳，所以不喜欢张嘴说话。
基本不说话的人突然为剂量张嘴——说明厉行对这次犯病没信心，认为常规剂量抗不过去。
楼下没有陌生信息素，五天前刚注射过抑制剂，近期也有监督厉行按时吃药，按理说不该如此。莫尹端着厉行小臂，迟疑地问：“昨天下午……发生什么了？”
厉行摇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莫尹没再问，也没按厉行说的多加半支，就打算这么扎的时候，又听厉行说：“剩半支留不住，都打了吧。”
“……”莫尹想笑，“厉行，抑制剂不是剩饭，不吃会浪费。”
“抑制剂贵，剩了更浪费，”厉行说，“都打了吧。”
莫尹没搭理厉行的反向讨价还价，针头干脆利落扎进厉行静脉，却以慢到几乎不动的速度推药液。
“……是不是可以快一点。”厉行折磨地说，他讨厌见效缓慢的静脉推注。
围着浴巾走出浴室，拿起桌子上新买的通讯器，打算启用私人隐藏频道时又迟疑。
蒙望站在单向落地窗前俯瞰笼罩在黑夜中的破乱城市，玻璃映照出他精悍的身体和横贯前胸的伤疤。
还有身后吧台上的两个礼品袋。
服务生刚送来的，说是入住欢迎礼。因为蒙望第一次入住，所以不告诉蒙望里面是什么，留着惊喜让他自己拆。
蒙望对惊喜不感兴趣，不过他得检查一下里面是不是真礼品——蒙指挥官经常遇到针对他的武力行动。
这次运气不错，都是真礼品。其中一袋装着两瓶蒙望不认识牌子的酒，蒙望端在手里看了几秒，浅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蒙望不喝酒，身为机甲驾驶员他要保持随时能进入战斗的状态。此刻他却撕开了表层密封锡纸，拧开瓶盖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
喝完一瓶，蒙望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这点酒精远不足以麻痹一个S级Alpha的神经，但蒙望脑海中还是不断闪过花店柜台后那人的削瘦身影。
太像了。
蒙望从未见过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也从不相信这宇宙中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可他认识的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
他亲自确认的死亡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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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望睡到自然醒起床，外面天还没亮。
B3自转速度慢，一个完整的昼夜大约需要30个小时。同时因为日照稀薄、为数不多的陆地还都位于高纬度，所以会让人觉得B3的夜晚漫长得看不到头。这也是通缉犯和黑市商人喜欢B3的原因之一，黑夜总比白天更容易藏匿。
蒙望在床上坐了会儿，起床洗漱又看到胸前伤疤。
记忆中厉行身体一直称不上好，但总不至于坐在轮椅上、睁不开眼、说不出话，一举一动都需要人工智能辅助。
不过那时候厉行也不爱动弹，喜欢窝在摇椅里晒太阳，指挥他跑腿，一会儿做这一会儿做那。
他很烦厉行这样，他觉得厉行是在变着法地捉弄他，看他笑话。但厉行不承认，每次都扯大道理唬他。
他半信半疑，后来到了莱德、进了军校，接受了更系统的训练，从此明确厉行就是在捉弄他。
蒙望换衣服盖住胸前伤疤，去酒店餐厅吃早餐。
他消失了两天，莱德的人应该在找他。不过误入B3的蒙望此刻极度自信莱德找不到他——B3这地方人均三个假身份，蒙望的假身份在这儿完全不扎眼，再说顺着王森思路他这会儿该在前线阻碍谈判。
天光渐露，蒙望准备去黑市交易所。
他的老式手枪缺子弹，虽然它上战场屁用没有，但蒙望还是挺乐意开两枪吓唬人玩。首星配不到，B3说不定有。
穿着酒店后勤制服的花匠推着花车进来，经过修剪的各色鲜花整齐地插在花泥里，花瓣沾着露水，淡淡的花草香混入雨后潮湿空气，沁人心脾。
闻惯了战争味的蒙望有点沉溺于这种清新自然的气息，吃完早餐后还多坐了一会儿。
“莫尹一个人……真不容易。”餐厅里没几个人，花匠帮着把花搬下来，站在桌旁跟服务生聊天。
服务生问：“你看见他的Omega了？”
“今天看见了，终于看见了，瘦的跟个小猫似的，脸就那么大点儿。”花匠手在空中比划，“确实漂亮，没见过比他还漂亮的Omega。”
“可惜身体不好，不过也是，那么漂亮的Omega，身体好的话莫尹可守不住。”
“你别小瞧莫尹，”一位年轻的服务生说，“B3就他那一家花店，你想，他能是普通人？”
“是不是普通人不知道，反正挺不容易的。”花匠说，“在这儿开花店不挣钱，没人买花……我看他那个Omega，每个月光吃药就得花不少钱。”
……
蒙望提伞离开时发出了一些声音，聊天的几人似是才注意到餐厅里还有这么一号Alpha，一个个噤声低头干活。
走出酒店，落雨浸湿的石阶带着点青苔的深绿色，花店门口也有这样的颜色。
B3只有一家花店，蒙望很容易地想到，服务生说的Omega就是他昨天见到的那位。
原来他有Alpha。
但他居然没察觉到，他是个Omega。
他确实瘦得像只营养不良的小猫，体型符合Omega特征；弱不禁风，一碰就会碎的样子也符合他对Omega的刻板印象。
可是蒙望没在花店里闻到任何Omega信息素。
只有一股极淡的Alpha信息素，是柔和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花香。大约就是他的Alpha，经营者B3唯一一家花店，莫尹的信息素。
Omega是极其娇贵的生物，不擅长控制信息素。
大部分保守的Omega出门时会使用信息素阻隔贴隔绝后颈腺体自然逸散的信息素，但阻隔贴只能隔绝从后颈腺体分泌的信息素，日常生活中还有很多行为会释放微量信息素到空气中。
作为长期生活的地方，花店完全没有Omega信息素残留，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个Omega的身体已经差到无法分泌信息素；要么是Omega常年注射信息素抑制剂，用药物控制信息素分泌。
两种情况都有可能，首先这个Omega的身体确实很差，其次他手臂缠着绷带，很难不怀疑是为了遮掩什么。
如果是这样，他那个叫莫尹的Alpha实在不合格；明知自己Omega身体差、行动能力有限，还留Omega独自看店。
蒙望无意指责莫尹，虽然他被冠以“行走的人型机器”，被锐评为“战争疯子”，被视为“残暴冷漠的死神”，他认为自己本质上还是个体面优良的Alpha。
他尊重个体情感选择取向，只是从他个人视角来看，这实在不是一个成熟理性且负责任的Alpha应有的行为。
第5章
“唔——”
他在黑暗中潜行，手中匕首无声无息划破看守的喉咙，临死前无望的嘶吼戛然而止。
鲜血染红了实验室素白的地面和墙壁，多种化学药剂混合，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实验室门口的智能屏幕变成了倒计时器，在黑暗中闪烁着恐怖的红光。
“轰隆——”
接二连三的巨响掀起气浪，猩红火光直冲云霄，照亮无尽黑暗。
“警报！实验室遭到内部袭击！请求支援！”
“一号实验室药品泄露！”
“请求支援无回应，值班室无回应，警卫室无回应，实验室将在十秒后执行自毁程序！”
“十……”
“九……”
“倒计时终止，实验室自毁程序开启！”
……
睡梦中，厉行猛然睁开眼睛。
他呼吸急促，额头布满冷汗，后颈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厉行心跳剧烈，伸手去够床头水杯，抿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缓缓下流，神志清醒了几分，身体却慢慢升起了一种他压制不住的燥热。
身体被虚汗糊得难受，厉行抬手撕掉信息素阻隔贴，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后颈滚烫，湿滑发软。
厉行脱力地倚着墙，缓了几秒，缠着绷带的手伸向药剂冷藏箱。
搭扣卡得很死，厉行的角度使不上力，尝试好几次才打开。好不容易摸到他需要的药剂，手肘不慎碰翻水杯。
水杯掉在地毯上的声音他几乎没听见，但冰凉液体溅到胳膊上的触感却是清晰，抑制剂没拿稳，掉回冷藏箱。
莫尹听见声音马上进来，“你别动了，我帮你。”
厉行没反应，莫尹走过来替厉行戴上助听器，重复道：“我帮你。”
厉行没反应，但就在莫尹端起厉行胳膊准备下针时，他开口道：“再加半支。”
莫尹手腕一抖，在黑暗中看向厉行。
厉行不是哑巴，只是喉咙受过伤，从他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像铅笔在最粗糙的砂纸上写字，沙哑刺耳，所以不喜欢张嘴说话。
基本不说话的人突然为剂量张嘴——说明厉行对这次犯病没信心，认为常规剂量抗不过去。
楼下没有陌生信息素，五天前刚注射过抑制剂，近期也有监督厉行按时吃药，按理说不该如此。莫尹端着厉行小臂，迟疑地问：“昨天下午……发生什么了？”
厉行摇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莫尹没再问，也没按厉行说的多加半支，就打算这么扎的时候，又听厉行说：“剩半支留不住，都打了吧。”
“……”莫尹想笑，“厉行，抑制剂不是剩饭，不吃会浪费。”
“抑制剂贵，剩了更浪费，”厉行说，“都打了吧。”
莫尹没搭理厉行的反向讨价还价，针头干脆利落扎进厉行静脉，却以慢到几乎不动的速度推药液。
“……是不是可以快一点。”厉行折磨地说，他讨厌见效缓慢的静脉推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