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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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梅没能在对方的脸上读到变化,但大致是比较轻松的表情。
  “明天我要去拜访他们吗?”他征求着房间主人的意见。
  但悟的回答依然与他的想法位于两个极端。
  “不用去,反正他们现在也很忙。”
  为了迎接七日后的继任仪式,大部分人都不得不进入了与平时不同的快节奏当中。
  野梅想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只能愣愣地观察着对方精细的侧脸。
  沐浴之夜到来了。
  野梅揉了揉太阳穴希望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他基本上会在十点半前睡着,今天算是熬夜了。
  悟换了身没有花纹的纯白礼服,挺拔的身体完全看不出来还是个未成年人。野梅想起上一次在居酒屋,对方也是用这样的身体欺骗了路过的巡警。
  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了,听脚步是四位,步伐轻而缓,不仔细分辨的话会弄错人数,行动起来宛如拥有肉垫的猫咪们。
  野梅听见悟懊恼的吁声——“总弄些没意义的事。”他反手合上了障子门,在四人的夹道相迎下离开了。
  祭坛在哪里呢?野梅寻找着。老鼠贴着墙壁的边角奔跑着,它必须远离人群,否则会被这里的家仆们鼠道毁灭。被结界笼罩的宅院内浮动着不同程度的能量,应该是其他人的咒力。野梅只能如此猜测,他生来就没有成为咒术师的能力。波动的力量们全部汇集向一处,那一处稳定如磐石,不曾运动过一分一毫。
  那应该就是祭坛吧。
  很快,老鼠就回到了他的身旁。这其貌不扬、甚至遭到他人厌恶的生物,会成为野梅的助力。他用手指刮着对方小小的、坚果一样的脑袋,「死之王」的气息从他的指尖冒出来,像朵轻飘飘的蒲公英,沾在小鼠的皮毛上。
  野梅就这样与「死之王」一起进入了睡眠之中。在梦里他不停地自杀,又不停地复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
  这一切也是毫无意义的,生与死的距离,有时模糊到难以分辨。
  凌晨四点,野梅睡醒了。他在梦里自杀了101次,复活了101次,梦里度过的时间比现实里要漫长的多。
  十贴榻榻米大小的起居室内,只安置着睡眠的用物,书房、更衣间等另外做了打算。他坐在床榻上没动,直到天色浸入纸窗中。
  第二天花果来的时候,野梅拜托她能不能拿些书来。
  “书么?悟少爷的书房里有很多呢,不过有些年头没看了。”花果想也没想,“少爷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梨华小姐也经常进去捣乱呢。”
  野梅好久没见梨华了,也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她小时候圆圆的,一看不见人就开始哭叫。
  有了花果的带领,野梅好奇地进入了悟的书房。占地面积超过了十平,东西北三面都安置着高大的书架。从咒术古典到社会书籍再到漫画书,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架子。
  《幽游白书》《金田一少年事件簿》《棋魂》……《天是红河岸》无论是热血、推理,还是恋爱,悟仿佛某个方面都有所涉及。除漫画外,榻榻米上还叠着一捆一捆的杂志,艺术杂志、穿搭杂志、游戏杂志,还有井上和香、夏川结衣等女星的写真。
  书房里可谓是琳琅满目,海纳百川。
  花果瞪大了眼睛,掩着嘴发笑,“悟少爷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
  野梅不知道要借阅哪几本,加茂家的藏书库里尽是些典籍,父母的书架上只有教主大人的小说。
  花果“啊”了声,小跑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把轻便的折叠椅。她又将靠墙的桌子拉开,竟然也是折叠型的。
  “可以在这看哦,餐点我会送到外面的。”
  花果一直没想好用什么称呼来呼唤野梅,所以刻意忽略了前缀。偶尔,她的言语听起来会有些古怪。
  野梅抿了抿嘴,做出可以称作微笑的表情来,“到时候我会和悟解释的。”
  远离人群的书房,野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这充满了人类的宅邸里“失踪”了。
  杂志上应有尽有,现代的流行风尚,无论是穿搭还是彩妆,无论是游戏还是影片,如何做个合群的人,如果能顺利地加入这些话题的话——
  野梅在地面上铺平着杂志和报纸,他没有端坐在书桌前,而是跪在地面上贪婪地阅览着。所有的信息一股脑地进入他的大脑中,自动分门别类着。
  藤纳户色的着物在榻榻米上铺开,野梅直接趴在了地面上。
  如果他能和其他同龄人聊上天的话,这些一定能够成为话题吧。可他又想到,自己光是存在就给他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与压力,为何还要想着离开这羽翼般的庇佑,去到风吹雨下的天幕下呢?
  矛盾的拳头左右击打着他,加茂野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他又告诉自己:没关系,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感觉自己阴险又刻薄,只为了创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这是医师自愿做的,并不是许愿后需要付出的代价。
  野梅保留着那个代价,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总有一日他会需要的。
  第54章
  堇子被告知, 不需要“关照”新来的客人。
  儿子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 这时常让身为继母的堇子感到难办。
  但现在,她反而无法操心相关的事宜了,谁让她的丈夫将从家主之位上退下。
  无论是学识还是能力,悟都拥有了担任主位的能力。唯一让人担心的则是他不羁的品性,生长于这个古老的家族的压抑之下,他的性格不可控地向未知的方向成长。虽然目前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但是,他才十五岁。
  行元服礼并不代表着他从内到外走向了完全的成熟。
  堇子的心里颇有微词,但松风却说,这只是一时的孩子气。等到悟接触到自己的同龄人时,他就不会把“那个”看得这么重要了。
  野梅一直谨小慎微地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家里, 假装自己是藏在管道中的老鼠,只会在夜间无人的时候出现。
  还有五天。
  五天。
  他在心中冷酷地倒数着。
  悟虽然说着, 不会遵守规则,可野梅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老鼠帮他监督着祭坛外的情况,三餐不迟也不晚,祭坛内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这时候, 虎杖香织打算出一趟小远门。她决定花一些时间解构围绕在禅院家外的结界, 世上所有的咒术都起源于同一个阴阳, 所有的咒术都殊途同归。她掌握着加茂家的结界术,基本上也能轻松地打开禅院家的结界。
  婴儿悠仁只是稍微和母亲分开, 就不舍地哇哇哭泣着,任凭仁如何安慰他也无济于事。
  “哈哈,悠仁这么爱妈妈吗?”香织用手捏了捏对方软绵绵的婴儿肌,孩子泪汪汪的眼睛里滚落着泪珠。
  “怎么要出去这么久?”仁抱着襁褓, 露出了不同意的表情来。但他的不同意没有意义,他知道,香织并不是香织,他们之间也没有真切的感情。
  香织故作苦恼,“过程比较麻烦呢,我得先去准备才行。这段时间就拜托你漏了,亲爱的。还有,别忘了帮我和公公和大哥问好。”
  虎杖香织走出了虎杖家,她的心理又变回了羂索。小小的老鼠从他的背包里爬出来,身上酝酿着一种特殊的气息。
  这就是野梅所说的「死之王」。
  竟然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将「死亡」带过来吗?羂索越想越觉得着迷。玉菜姬,天道公主,万圣万乐姬,八重命,卑弥呼……在这不断假借着神的名字而成长至今的邪物,究竟拥有多少令人意想不到的能力呢?
  他一直在寻找未知的可能性,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他曾劝说许多强者加入他布置的游戏中。
  这位看似普通的家庭主妇搭乘着电车,慢悠悠地前往京都,禅院家的所在地。听说禅院家的咒具库中有许多宝贵的咒具,就算只作收藏也是不错的收获。
  气温正在走向凉爽,挥别了炎热的夏日,大部分人终于迎来了可以外出郊游的季节。
  羂索需要在12号站台候车。车站建造得有些复杂,需要连转两次楼梯,要是不熟悉的人绝对会弄错。
  羂索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走错。
  他来到了13号站台,但这时候他还没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站台上空落落的,盲道线被阳光所照亮,他所等候的铁轨前,远处的列车轰然而至。
  就在羂索打算上车的时候,小老鼠猛烈地叫唤起来。它用牙咬着香织的黑发,用微小的力气扯着女人离开车门。
  列车员探出头来。
  他只探出了一颗头,头颅下面连着面条般的脖子
  走错地方了啊。羂索想。他后退了一步,列车员在此时露出了凶狠万分的表情来。他像是嫌弃地“啧”了一声,推上了车门,但两只眼睛仍然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差点登上这辆13号列车的陌生旅客。
  羂索耸了耸肩。小心,小心,他对自己说,这世界上的未知无处不在,他真是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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