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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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也不免生了怀疑。
  侧妃今日能冒死相救,当日又怎会派人取殿下性命?
  祁昀盯着窗外摇曳的树枝,思绪一片混乱。
  他向来不是什么手段磊落,光风霁月之人。
  扰他心智的事,斩断便好。
  坏他谋划的人……也不应放在身边。
  只是哪怕要放她一马,让她离开东宫,他也要叫她余生疑神疑鬼,不得安宁。
  今日祁昀的出现,不过是他私藏的报复欲。
  可他现在发现,自己……弄错了一件事。
  当初季琅口口声声说是姜时雪让他来取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求证过这一切么?
  他被背叛蒙骗了眼睛,将一切信以为真。
  可若是当时要来杀他的,根本不是姜时雪,而是季琅呢?
  祁昀忽然想起提着裙摆,在人群中急奔的少女。
  那时他早已离开河岸,而是站在高处冷眼旁观。
  他想在她脸上看到慌乱,看到疑惑,可是都没有。
  只有焦急和……欣喜。
  他从未想过会在她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
  到底是她太胆大狂妄,还是他弄错了什么,一切都与原先预料的背道而驰。
  直到他潜入河中,看到她死死抓着那个与“薛尽”有几分相似的白衣公子。
  压抑在心底的某些情绪,轰然倒塌。
  那一瞬他才明白,他错得有多离谱。
  屋中闹了起来。
  有内侍匆匆出来禀报:“殿下,侧妃醒了。”
  祁昀拔步欲往屋中去,被冷渊伸手一拦:“殿下!不妥。”
  冷渊指了指自己的脸。
  出乎意料的是,祁昀只冷声说:“她见过的人,一律不要出现。”
  祁昀错开内侍,大步跨入别院。
  内侍见祁昀走远,为难道:“冷大人,之前备好的车马……”
  那是按照原定计划要送姜时雪离开的车马。
  但是眼下情形……冷渊拂袖:“都散了。”
  内侍领命,冷渊又说:“先等等,原地候命。”
  他头痛欲裂,在侧妃眼中,祁昀和殿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现下殿下就这般贸然进了屋……
  他自己不方便露面,忙吩咐几个人守在门外,交代道:“若是听到屋中有剧烈响动,第一时间护驾,明白么?”
  暗卫们面面相觑,点头称是。
  第47章
  姜时雪觉得身子沉得厉害,提不起劲来。
  她刚睁开眼,便有人服侍着她起身,又端来一碗药。
  那侍女看打扮不似宫里的,但也不似寻常人家,她心生警惕,试探着开口:“敢问这位姑娘,可是你们救了我?”
  侍女态度恭敬,点点头:“姑娘喝药吧。”
  姜时雪不清楚自己如今身处何方,又是谁救了自己,哪敢贸然喝她递过来的药,寻了个由头:“可有茅房?我想先入个厕。”
  侍女放下药碗,道:“奴婢引姑娘前去。”
  姜时雪刚刚掀开被子,忽然察觉到门口光线一暗。
  她下意识抬头。
  院内已是春色融融,新绿浅粉交织成画,祁昀立在一片生机蓬勃中,眉眼间似乎也沾染了春日的柔软。
  姜时雪心脏狂跳,忙不迭下了榻,竟是连鞋都忘了穿:“薛尽!”
  祁昀的目光落在她裹缠得鼓鼓囊囊的手上,他对侍女说:“下去吧。”
  侍女侧身屏退。
  姜时雪眼眸发亮:“薛尽,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浮现出几分茫然:“昨日我分明抓着你在水里游了很久,但后来……”
  祁昀忽然抬手,扶住她的胳膊:“坐下说。”
  也不知是碰到了哪一处,姜时雪眉头轻蹙,祁昀立刻松手:“碰到你的伤了?”
  姜时雪昨日忙于救人,也不知道自己磕碰到了哪里,本想揽起袖子查看,但又碍于祁昀在,只好说:“无碍,可能不小心撞了下。”
  祁昀眸色发暗,盯着她的手臂看。
  大夫说她身上有数处撞击伤,所幸见了血的只有手上这几处。
  姜时雪被他看得怪不自在,咳嗽了一声:“真的没事,你看不是还生龙活虎吗。”
  她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祁昀将人引到榻上坐下,才娓娓道来。
  他说自那日告辞,便一路南下寻找族人,期间种种波折略过不提,最后一个族伯将他引荐到上京,故而如今他会在上京。
  姜时雪这才得知昨日她在水下救的人不是薛尽,而是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公子,人已经由薛尽送到家人手里了,对方还送来不少东西以表感谢。
  两人阔别许久,姜时雪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一时间难免激动,过往恩怨暂且不提,也算聊得开心。
  说了许久,姜时雪有些渴,祁昀见她要起身,先一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姜时雪道谢,双手捧住茶盏,勉强将水喂到唇边。
  祁昀的目光再度落在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上。
  “为什么。”
  姜时雪正小口小口喝着水,冷不丁听他发问,一口水呛在喉咙中,剧烈咳嗽起来。
  祁昀将茶盏接过,放在桌案上,一双清冷的眼没什么情绪看着她。
  姜时雪被他瞧得心虚,别开眼眸,道:“没有为什么,我瞧见你落水,自然是要救的。”
  他就值得你以命相救么?
  可祁昀看到她脸颊处一道细微的擦伤,喉结微滚,到底是将话咽下。
  她分明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样的发问,有何意义。
  姜时雪忽然想起来,聊了这么久,他竟连一次也没问过,她又为什么会在上京。
  姜时雪眼睫微颤,有了某种猜测。
  她抬头问:“你们找我的时候……可还有旁人在找?”
  祁昀沉默不语。
  窗外的潋滟春光被风揉皱,变得动荡又危险。
  姜时雪掌心冒了汗。
  终于她听见他嗓音淡淡道:“有皇家侍卫沿河寻找什么人,但不知是在找谁。”
  姜时雪的心猛然悬起。
  祁昀:“我不知你如今住在何处,只好贸然将你带回别院中……”
  姜时雪打断他:“薛尽,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她眼神中有哀求:“别告诉任何人我在此处。”
  祁昀掩在长睫之后的眸起了波澜。
  姜时雪又说:“另外,能否帮我递一封信出去?”
  她仰头看着面前之人。
  数月不见,他身上多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叫他那双眼更冷,也更沉静,似是雪林中独行的野兽。
  被他盯着的时候,她竟会觉得有几分害怕。
  大抵是昔日她曾狠狠欺负过他,心底里到底是怕他报复。
  那时的自己有家人庇护,如今却形只影单,难免怯弱。
  好在祁昀轻描淡写收回了目光,他说:“好。”
  姜时雪松了一口气,方觉后背都被冷汗湿透。
  她赌赢了。
  太子性情不定,与其留在东宫虚与委蛇,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倒不如趁此机会脱身。
  这场落水混乱不堪,太子又刚好带着“江雪”在附近,实在是“江雪”失踪的大好良机。
  她如今得以脱身,当务之急便是通知父母,尽量掩人耳目离开余州。
  她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些年爹爹也屡次说过有收手之意,只要他们一家人再度团聚,哪怕今后要放弃家业,改名换姓,又有何妨?
  当日秦家逼上门来,她坦然应对,后来莫名其妙被送入东宫,她也不曾自怨自艾。
  而如今眼见着就要同父母团聚,她竟忍不住泪眼模糊。
  姜时雪看着祁昀,认真地说:“薛尽,谢谢。”
  昨夜受了惊,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同素色白瓷,仿佛轻易便能打碎,偏偏此时含着笑,泫然欲泣对他道谢。
  祁昀只觉蜷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痒。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不必言谢。”
  姜时雪在这处别院中住了下来。
  不必祁昀交代,她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暴露自己的行踪。
  祁昀好像很忙,时常不在别院中,往往两三日他们才会遇见一次。
  他来时,总会给她带一些时令的吃食,譬如甘甜多汁的枇杷,又或者软糯生香的艾团。
  姜时雪捧着艾团,意识到如今是在上京,而非余州,上京也时兴这样的吃食吗?
  于是姜时雪道:“没想到上京人也吃这艾叶团子。”
  祁昀伸手剥开艾叶,纤长的手指捻着一个颜色碧绿的团子递给她:“合不合口味?”
  姜时雪看着他手中的艾团,生出几分古怪感。
  虽说两人相识也有一年,但此前的祁昀是决计不会帮她做这样的事的。
  莫不是从余州离开后,他很是吃了些苦头,才突然念起她的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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