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期间姜时雪总觉得有一道窥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每每看过去,却都捕捉不到,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姜时雪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有人想瞧一瞧她这位“太子侧妃”究竟长什么样。
日色渐渐变得浓稠艳丽时,这场酣畅淋漓的赛事终于结束了。
银烛偷偷过来,对姜时雪耳语几句。
姜时雪颔首,扭头对四公主说:“方才我帮你也压了五十两银子,现在一算,一人还多赚了六十两呢。”
她眨了眨眼示意某个方向,笑盈盈道:“回头我差人将六十两银子给你送过去,不赚白不赚。”
四公主顺势看去,果然见清河郡主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了下,大大方方说:“好,今天托了阿雪的福。”
妃嫔官眷们陆续离场,姜时雪她们不急于这一时,落后半步,待马车缓缓挪动起来,才离开。
姜时雪没想到会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秦鹤年站在一架马车前,下巴上冒出些青色的胡茬,容色憔悴了许多,身形更是消瘦得如同一竿枯竹。
他就这么立在那儿,一双眼充斥着忧思,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四公主并不知道姜时雪和秦家的事,见一个陌生男子盯着姜时雪看,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拉着姜时雪上了马车。
姜时雪也并无其他动作,只装作不认识他一般放下车帘。
马车拐过墙角,拂起车帘一角,姜时雪瞧见他还呆呆站在那。
不过姜时雪却被另一人吸引了视线。
那人穿着一身青色官袍,从秦鹤年面前走过去,姜时雪看到他半张侧脸,惊觉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
然而她打起车帘,再定睛看去,却只见到一角青衣。
反倒是秦鹤年见到她的动作,竟是往前走了一步。
姜时雪吓得连忙放下车帘,催促车夫走快些。
四公主好奇道:“阿雪认识那人?”
关于她的秦家的种种,姜时雪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瞒的。
但如今她是祁昀的侧妃,行事上也该谨慎些,于是姜时雪只说:“那人是秦家二公子秦鹤年。”
秦鹤年身子不好,游离于权贵圈外,四公主没见过这个人,但名字是熟悉的。
她哦了一声,随口道:“原来是他。”
“听说他之前跟家里人闹脾气,一直住在佛寺呢,不过他夫人有孕之后又回来了。”
宫中当值的宫人谁不喜欢聊些家长里短,更何况秦家树大招风,一旦出了点事便跟长了腿似的传遍八方。
四公主前几日刚听伺候的宫人说起此人呢。
姜时雪从秦家到东宫后,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是半点也不知道的,于是只能顺口道:“夫人有孕,也合该回来照看的。”
四公主摇头:“依我看也都是为了那女子腹中子嗣,男人啊,最是薄情。”
“他夫人好歹也是秦家少夫人,嫁进门后却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听说因为秦二公子不喜,他夫人在府里过得也颇为艰难呢。”
她又摇头:“听说前些时日他夫人不小心跌下山坡受了惊,身子本就不好,出个门下人也不好好看顾,让一个有身子的人遭了这般罪。”
四公主忽然想起什么:“说来凑巧,我记得这秦二公子的夫人,好像也姓姜。”
姜时雪心尖一跳。
跌下山坡?也姓姜?
她掌心隐隐生了一层冷汗:“阿楚可知道这位姜夫人是何时跌下山坡的?”
“似乎是观樱节的时候,那日空翠山人多,或许是挤搡之间不小心跌下去的……”
姜时雪的心脏忽然被人狠狠一捏。
那日众人围在山坡旁看些什么,季琅也才其中,旋即才那般失态刺杀祁昀……
难道那日跌下山坡的人,正是这位姜夫人?
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
……为何秦鹤年娶的夫人也姓姜?为何阿琅那一日看到这位姜夫人跌下山坡会如此失态?
第67章
姜时雪隐隐不安,问四公主:“阿楚,你可能帮我联系上这位姜夫人?”
四公主的母家这些年因为陛下不喜,为明哲保身,几乎淡出朝野。
但到底也是做过官的人家,这点能耐还是有。
四公主也没问为什么,道:“我堂嫂与秦家大夫人昔日乃是手帕交,我试试看。”
车轮滚动,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离开。
她们身后不远处,一辆马车牢牢跟随,却又不敢距离太近,可把车夫累坏了。
小半个时辰后,车夫苦着脸说:“二公子,真的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要驶到宫里去了!”
宋观澜叫停了马车。
他打起车帘,神色阴翳看着前方马车驶入皇宫,直到再也瞧不见。
宋观澜一动不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车夫开口道:“二公子,我们再待下去恐怕要引得侍卫过来盘问了。”
宋观澜才哑声开口:“走吧。”
车夫问:“二公子,回府还是……”
宋观澜下意识想开口,话到唇边,又生生止住。
他无声盯着马车角落,声音温和:“郑伯,我忽然想起来萧兄今日约了我,直接去见香楼吧。”
马车到地方后,宋观澜吩咐郑伯先回府同宋鄞说一声,免得他担心,又交代他两个时辰后再来接他。
宋观澜只身入了见香楼,找了个雅间坐下。
只是哪有什么萧兄,宋观澜叫来小二,张口便问:“去岁的雪芽还有几两?”
小二不动声色,道:“请公子稍等。”
片刻后,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扭着腰肢进来了。
待到看清来人,她有些错愕,旋即娇笑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俯下身说:“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宋观澜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只抬眼看她:“你认识我?”
美妇人咯咯笑起来,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点在他胸口:“那日探花郎打马游街,奴家可就在这见香楼上呢。”
宋观澜稍稍放松下来,往后一避,躲开她的手指,正色道:“我来是有事要托见香楼办。”
见香楼明面上是个酒楼,私下里也会收人钱财帮着打听些见不得光的消息,只是途径隐蔽,非常人能知。
宋观澜的一个同窗乃是典型的纨绔,上京的吃喝玩乐门门道道都了然于胸,有一次喝大了无意将此事泄出,宋观澜鲜少饮酒,恐怕是一群人中唯一一个将此事清醒记下来的人。
美妇人眼波一转,也不问其他,只说:“探花郎要打听什么?”
她见宋观澜一双清冷的眼无声望着她,故意嗔怪:“探花郎既然不信我见香楼,又何必找上门来?”
宋观澜道:“我来见香楼打听消息的事情,绝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
“也包括宋府的人。”
美妇人笑道:“那是自然,探花郎还请放心,你走出这个门,奴家就从来没见过你。”
她点了点桌案:“探花郎现在可以告诉奴家,你要打探什么消息了。”
“不过有一事奴家要提前说明,皇家的事情见香楼不打听,此乃道上规矩。”
宋观澜眸光微闪,换了个说法:“余州姜家。”
***
转眼一日比一日热起来。
满树繁花,将近荼靡,又有花期晚些的刚刚开始打起花苞,含羞待放,一时满园斗彩争奇。
午膳过后不久,四公主急匆匆跨入春和殿。
姜时雪正坐在葡萄藤下看话本,手边放了七八样零嘴,见四公主来,姜时雪先往她手里塞了一把脆炒蟹黄瓜子。
四公主霎时被她这副悠闲的模样逗笑了。
她笑道:“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服。”
姜时雪佯装委屈:“你都好几日没来找我了,我都快被无聊坏了,哪里舒服。”
四公主笑得眉眼弯弯,“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今儿不就来了。”
她看了眼周围。
姜时雪吩咐大家都退下,正了脸色:“可是那位姜夫人有消息了?”
四公主亦收敛笑意,颔首:“她被秦府看管得严,只争取到一个时辰,明日午后秦家大少夫人会带她出门挑些衣裳首饰,你们在绘兰阁见。”
姜时雪拉着四公主的手:“阿楚,这一次多谢你。”
四公主摇头:“现在问题在你这边,皇兄会准允你出宫吗?”
姜时雪险些没绷住表情。
这些时日祁昀明里暗里放她出宫许多次了,最大胆的一次,她是扮作祁昀近身伺候的宫女出去的。
但她答应过祁昀,此事只能他们两人之间知道。
于是姜时雪表情怪异道:“无碍,我去跟他说。”
祁昀今日忙,姜时雪都洗漱完躺在床榻上了,他才回来。
灯火融融,少女身下垫了两个枕头,正俯趴在上面,手里举着一本书。
宫规森严,谁不是行走坐卧皆一板一眼,这般随心所欲没个正形也就只有她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