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祁听晚的心重重沉下来:“母妃?”
端王妃忽然抓住她的手:“晚儿,你告诉母妃,你同宋观澜圆房了吗?”
祁听晚愣了下,面上浮起薄红:“母妃……”
端王妃的手却死死掐住她的胳膊:“晚儿,你同母妃说实话。”
祁听晚烧得慌:“……自然,自然是圆房了。”
端王妃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有些站不住。
祁听晚忙扶着她:“母妃?”
端王妃眼前一阵阵发晕。
不,不可能,若是此事当真,若是那宋观澜知道他们的关系,他怎么敢碰晚儿?
端王妃颤声问:“他碰过你几次?”
祁听晚不知母妃为何那么反常,下意识说了实话:“就……成亲那天晚上。”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多饮了些酒,不太记得了,只是早晨起身,是有血帕子的……”
端王妃猜到了什么,缓缓松开她的手。
祁听晚见她不言不语,紧张起来:“母妃,到底是怎么了?”
端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晚儿,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府里,宋观澜的事情……母妃会给你一个交代。”
之后无论祁听晚再打听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入夜之后,端王妃吩咐心腹张嬷嬷密谈了一刻钟。
祁听晚每日睡前都要用一碗牛乳,今日也不例外,她喝下牛乳后,困意很快上涌。
有人无声无息推开她的门,举着油灯,走到榻边。
两人配合着,掀开祁听晚的被子。
两刻钟后,张嬷嬷回到端王妃的屋子。
早早侯着的端王妃猛然起身:“如何?”
张嬷嬷面色凝重道:“王妃,郡主仍是完璧之身。”
端王妃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紧张起来,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猛然回头:“阿月,明日随我去一趟宋府。”
端王妃几乎一夜未睡,第二天仔细上了妆,才勉强压住眼底黑青之色。
只是马车到了宋府附近,端王妃又忽然叫停了车夫。
张嬷嬷见端王妃一直抓着手中的帕子,轻声说:“王妃,要不然老奴先去给门房打声招呼?”
端王妃摇头:“等等。”
这么一等,便从白日等到了天黑。
忽然有几匹马前前后后朝着宋府靠近,马蹄声声中,端王妃抬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为首的宋观澜。
他骑在一匹白马上,青衫落拓,背脊挺直,眉如远山,面容青隽,自是如圭如璋的人物。
端王妃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在这等了一天,就没想到他根本不在府里。
经过他们的马车时,宋观澜似乎投来一眼。
端王妃下意识往后一避。
青年衣袍飘逸,如同一阵清风拂过马车。
临近宋府大门的时候,也不知从哪儿跑来一群孩童,嘻嘻哈哈抛掷着手中石子。
其中一枚不小心打到了宋观澜身下的白马腿上,惊得马儿高高扬起蹄子往孩童中跑!
宋观澜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公子小心!”
宋观澜眼疾手快挽住缰绳,伏低身子贴住马背,脚掌迅速勾住马镫!
他险之又险稳住了身形,叫白马在踩踏到孩童前停了下来。
有两个孩童被吓懵了,站在原地不躲不让,放声大哭起来。
宋观澜翻身下马,面上不见愠色,反而柔声问:“有没有哪里伤到?”
孩童瘪嘴大哭,宋观澜仔细拉着他们的手检查了一番,确认他们没受伤,才交代身旁的小厮:“送这几个孩子回家。”
孩童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宋观澜忽然看到一旁转角处有人在卖糖葫芦。
宋观澜过去买了几串,给孩童们一人一串:“别哭了,天色已晚,快些回家吧,不然你们爹娘该担心了。”
几个小孩得了好吃的,你看我我看你,又破涕为笑。
一个胆大的小孩甜甜说:“谢谢哥哥!”
宋观澜还是交代小厮送他们一程,他立在原地,目送几个孩子离开,微微一笑,这才牵着马回了府。
张嬷嬷见端王妃看得出神,小声道:“王妃?”
端王妃似在出神:“阿月,你说如果方才的是羡儿,他会怎样?”
张嬷嬷哪敢接话。
端王妃也没等她回答,她声音飘忽:“都说子肖其父,我早该发现……”
二皇子偶尔会露出些不择手段的凶狠样,曾经的她……刻意忽视了。
可如今看来,那样的孩子……实在不像她和煜郎的孩子,倒更像是尤莺儿。
是她错了……
是她错了。
端王妃怔忡片刻,忽然掩面落泪。
第105章
闻弦楼。
宽袍素衣的琴师垂眉敛目,指尖拨弄琴弦,琴声如流水悠悠荡荡。
正是午时,窗外刺目的光被窗棂分割成一块块,在祁昀玄色的衣袍上落下斑驳光影。
桌案上正烹着茶,水汽缥缈,模糊了他清冷的眉眼。
端王妃进去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祁昀眼帘都未抬半分,似乎毫不讶异她会出现在此处。
琴声戛然而止。
琴师起身,抱琴告退。
端王妃缴紧了手中帕子,声音发干:“不知殿下今日叫我前来,是有何事。”
祁昀慢条斯理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她看桌案上东西。
端王妃这才注意到,桌案上放着几摞簿子。
“王妃先看看这些簿子。”
端王妃迟疑片刻,拿起簿子开始翻开。
这簿子上似乎记录了一个人的饮食起居记录,有人刻意以朱砂圈点,旁边小字标注,哪些食物药物相克,哪些香料又会催生毒性。
端王妃初时是拧眉,而后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簿子记录的种种,竟然吻合煜郎这些年的病症!
譬如夜半惊悸,又譬如午后眩晕……
她虽在宫外,对煜郎的身子却了如指掌,这簿子记载的,分明就是煜郎的饮食起居!
端王妃越翻越快,待到最后一页,簿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端王妃浑身发颤:“怎么可能?”
簿子上写着,这些相克的食物和香料会一次次毁坏身子的根基,譬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朝一日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忽然丧命。
可是联想到近些时日煜郎的种种异常,端王妃又不得不承认……这簿子里记载的可能都是真的。
祁昀淡淡道:“此为父皇近些年的饮食起居记录。”
端王妃看着他那双黢黑如深潭的眼,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尖利:“他是你父皇!你明知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害于他,你竟如此冷眼旁观!!”
祁昀表情很冷,声音亦是毫无波澜:“王妃请仔细再看一看尾页批注。”
端王妃颤着手捡起簿子。
簿子最后一页赫然写着,这般饮食起居,定会有损阳寿,不过半百之年便会心脉受损,如后续加以善养,或可再续十年性命。
端王妃先是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
煜郎不过四十有余,怎么忽然病得那么严重?
就算是按照这簿子上所说的,也该到五十岁左右才会呈现出种种症状……
为何煜郎的病如此来势汹汹?
难道说……
祁昀开口道:“暗害父皇的人,坐不住了。”
端王妃猛然抬眼。
祁昀道:“孤和父皇关系虽然一直不亲近,倒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害得丢了性命。”
“近段时日,父皇病得蹊跷,孤派人去查,才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端王妃:“殿下知道是谁下的手?”
话音落,她的表情忽然微微扭曲起来:“是她……”
二皇子不是她和煜郎的孩子,尤莺儿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担心事情败露,从一开始便布下这个阴谋,将来有朝一日,若是二皇子迟迟不能继位,她便要煜郎身死,给二皇子让位!
一贯温柔的端王妃此时恨得脸都几乎有些变形,她折身就要离开:“我不能这么看着他们害死圣上!”
很快祁昀的话就如同当头冷水泼了下来。
“王妃应该明白是谁在同尤贵妃里应外合,王妃还要去么?”
端王妃的脚步生生止住了。
尤贵妃背后……是她秦家。
她双肩颤抖,脸色惨白回过头来,眼神里带着期冀:“殿下,他是你父皇,你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端王妃忽然上前一步,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殿下,你不会让他死的,殿下!你要我怎么做?”
祁昀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女人,恍惚间想起多年前母后悬于梁上的一幕。
他发现端王妃和父皇的苟且之后,不是没恨过。
可作为帝王,后宫三千佳丽本就任凭他采撷,端王妃……只不过身份过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