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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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过一点。”符遥承认。
  “我爸妈离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管我,我跟一帮人泡网吧、游戏厅,逃课打架抽烟赌钱……”谢一舟笑了一下,“什么都干。”
  符遥吸了口气,第一次亲耳从他嘴里听见这些,滋味难辨。
  “那时候确实挺不像样的,我记得有次在街上碰到同班同学,那人撞见我,隔着老远就绕道走。”谢一舟表情没什么波动,平淡地在陈述事实,“除了林思宇。”
  “林思宇怎么样?”符遥好奇。
  “林思宇傻啊……可能我以前在他被欺负的时候,帮过他两次,他就记住了,觉得我跟其他人不一样,追在我屁股后头说要跟我结拜兄弟。”谢一舟仰头喝了口柠檬水,喉结滚动,如锋利的刀片,“后来我‘堕落’了,连学校都不去,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符遥安静下来,手指搭在杯壁上。
  “我泡网吧,林思宇不知道跟谁打听到地址,堵在门口劝我,甚至还把自己压岁钱都掏出来,问我这些够不够,如果够的话,能跟他回学校继续上课吗?”谢一舟闭了下眼,“我让他滚,让他别来这里。再来的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符遥听得有些难过。
  好像每一次,他总是选择推开别人,任凭自己深陷泥潭里。
  “但是林思宇第二天还是来了。他身上揣着钱,被人眼红惦记上了,堵在巷子里,一刀就倒地。”谢一舟眉头狠狠皱起来,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痛苦,“现在他肚子上还留有一道疤。”
  谢一舟说完这句,低头沉默了很久。
  符遥没有催促,安静地看着他。
  “捅他的人,是那时候说要带我一起混的几个‘大哥’……”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一舟才重新睁开眼,叹了口气,“我想我再不堪,也不能继续跟这种人为伍。”
  嘶——
  符遥觉得自己心抽了一下,有种从心脏逐渐蔓延开的酸涩感。
  她不喜欢听谢一舟用这样的口吻说自己,仿佛他只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没有目的地的船,锈迹斑斑,毫无价值地随处漂流。
  “后来我就回学校了。”谢一舟似乎是为了宽慰她,用上了一种“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束语气,“我妈虽然不知道详细内情,但因为这件事,一直很感谢林思宇,他住院缝针那几天,24小时都是我妈在照顾。”
  符遥看着他。
  “我妈以为林思宇替我挨了一刀,她说我欠林思宇的,估计这辈子都难还。”谢一舟侧头笑了笑,平静地把杯子放下,“我觉得也是。”
  “……”
  符遥发觉事情大条了。
  她没敢对谢一舟坦白林思宇疑似对她有好感这件事,怕他心理负担太重,还是要找个时间,和林思宇说清楚才行。
  周一时,全校都集中到大礼堂。
  校长和教导主任在台上激情发言,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符遥在候场区碰到张炎,后者朝她挥了挥手,手上捏着张疲软的草稿废纸,像刚从本子上撕下来不久。
  符遥扬起眉毛,“火火你也要英语演讲吗?”
  一边的林思宇听见她这称呼,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
  “啥演讲啊。”张炎苦着一张脸,“我上课吃东西被教导主任抓了,让我上台念检讨。”
  “那么惨。”符遥表示同情,“怎么我们班天天吃东西的没事?”
  “可能是因为,”张炎挠了挠头,“教导主任那时候问我吃的什么,我就举起来展示给他看,顺便问他要不要来点。”
  符遥忍不住乐出声,她完全可以想到教导主任脸色会有多精彩。
  “完全是表示友好嘛!”张炎忿忿不平,“大爷的,怪不得那老变态自行车轮胎天天被人放气……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咱怂包呢!”
  符遥摇头,没再说话了。
  张炎凑过来,很是狗腿地搓了搓手,“女神,你待会跟林小胖一起表演节目啊?”
  “嗯。”符遥应了声。
  张炎说:“真是委屈你了。”
  “……”林思宇很不客气地对张炎竖起中指。
  结果张炎压根没把他放入眼里,兴奋地直拍大腿道:“怪不得我刚看见舟哥坐在前边,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
  “在哪?”符遥顺着张炎手指的方向往观众席瞄,一眼就看到了第二排靠边坐着的谢一舟。
  不止是谢一舟。
  10班全员,在老曾带领下倾巢出动。
  符遥甚至还看到了坐第一排,举着相机的黄程程。
  开学后,老曾换了新座位,符遥的新同桌变成了舍友许静,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姑娘,和黄程程形成了鲜明对比。
  自从上次那晚之后,她和黄程程就再也没单独说过话了,在宿舍相处也是客客气气的。
  张炎的检讨短得出乎意料,读得再磕绊,满打满算应该也不到两百字。
  符遥还没来得及伤感几秒,就听见沈老师让她俩上台的报幕。
  话筒的声音震得人有点晕。
  林思宇撩开帷幕之前,回头对符遥笑了笑,“别紧张。”
  符遥硬着头皮,“我没紧张。”
  “好。”林思宇让开半边身子,非常绅士地让她先出场。
  “加油!”符遥经过时,听见林思宇飞快地补了一句,“待会记得看我。”
  符遥:“……”
  怎么有人能把台上互动说得那么暧昧。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纠正林思宇的说法了。
  走出帘子,欢呼声和掌声排山倒海般涌来。一中办校以来都很少有这么高水平的全英演讲,尤其选手还是这对年级排名前二的“金童玉女”,常年霸屏表白墙的风云人物。
  八卦的风早已拂遍大地,不管听得懂听不懂的都在看热闹。
  走出去时,台下黑压压一片人,符遥忽然被校长镜片上的反光刺了一下眼。
  开场白是她的。
  符遥拿起话筒,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困在音箱巨大的嗡鸣中,一切声音都显得遥远。
  众目睽睽之下,那种被无限放大、审视、批判的恐慌感又朝她涌来,她手指抖得厉害,背后全是冷汗,下意识想逃。
  这么重要的场合,要是她出错了怎么办?
  符遥命令自己张合嘴唇,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
  掌声渐熄,观众席逐渐安静下来,这寂静却加剧了她的恐慌。耳畔听到林思宇在低声叫她的名字,符遥几乎是下意识地往谢一舟那个方向望去,求救般的,像溺水的人扑腾着抓救生圈。
  谢一舟也在看着她。
  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定地看着她。
  视线相接的一瞬,他唇角牵起,朝符遥微微颔首,神情中流露出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那种尽在掌握的淡定从容,让人安心。
  礼堂的顶灯照得人赤裸而无所遁形,他的目光却为她披上一层铠甲。
  符遥忽然明白了那天在球场上,谢一舟说的话。
  她不一定做到最好才能得到大家喜欢。
  但是,她也从不需要所有人的喜欢。
  符遥收回视线,嘴角却带上了一抹微笑,极浅极淡,却极耀眼。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顺理成章。
  伴着林思宇夸张的捧哏,符遥念出那句盘旋在她脑海里的台词。那句她努力练习那么久,就为了能像今天这样站在台上,大声对他喊出的话——
  “Thethornsandflowersofoureldersarefromthepast,andwestillhavetoliveourownlives.(父辈的荆棘鲜花都已过去,我们终究要走出我们自己的人生。)”
  她身后放映的幻灯片里,海东青展翅欲飞。
  赢得满堂喝彩。
  你听见了吗。
  我知道你一定听得懂。
  浅水岂能困蛟龙,莫欺少年穷。
  演讲顺利结束,沈老师和老曾几个带头站起来,憋着股劲,手都拍红了。
  人群中响起的掌声经久不息。
  呼,符遥和林思宇交换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眼神,面向台下鞠躬。
  “女神太帅了——”
  台下一片喧闹声中,这句中气十足的男吼依然十分突出,引起一片笑声。
  “一拜高堂!!!夫妻对拜——”
  有好事的同学开始跟着瞎起哄,符遥忍不住皱眉。
  偏偏这时前排坐着的几位校领导也凑过来,其中一个挂着工作牌的男人,斯文儒雅,看着四十五六的年纪,长得和林思宇有五分相像。这时候教导主任也不嚷嚷什么“早恋不好”了,带着摄影老师,笑容满面地指挥她们,“来,再站近点!对,摆个pose!”
  “庆祝一下吗?”林思宇转过头,笑着对她张开双臂,“来个胜利的拥抱?”
  符遥被围在人群中心,骑虎难下,只得十分勉强地和林思宇拥抱了一秒钟。
  “搭档,”正想把人推开,就发觉林思宇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刚才表现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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