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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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药单留给你。」明月将药单递到他面前,他看看药单,失声笑道:「哈哈,这张药单对我较有效。」
  他接过药单,抓住她的手问:「这是怎样?」她手背上有一道疤痕直直扫向手肘。明月不语,他脸色凝重望着她:「是不是庆生做的?」
  明月轻叹口气:「你不要再问,这种事我也看得很开了。」
  「我看不开,你要讲给我听,谁把你伤成这样?我不允许。」明月是他的,谁敢在她手上割下这一痕?
  「大方……」
  「……」
  「有天伊抢走挂在祥春胸前的金锁片,我想把金锁片抢回来,伊不肯,拿了一只破碗向我的头掷过来,我伸手去挡,破碗的缺角正好割下来……」
  大方把明月揽到胸前。明月挣扎:「不能,不能这样……大方……」
  「我不准有人伤害你,庆生回来我要跟伊计较的。」
  「伊是我尪婿。」
  「伊应该保护你,伊一点拢没资格当你尪婿,你知道谁才有资格。」
  「大方,不行……」大方不容她再说了,他的唇压着她的。她是他的女人,她一直都是。──明月,我等你多少年了?那天在盐田你说祥春四岁了,我才蓦然惊觉我已经等你十三年了!十三年,多漫长坎坷,我还有多少个十三年可等待?看见你这伤痕,我已没气力再搏斗,明月,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多么无法忍受多一刻的等待。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他的泪水沾湿了她的唇。
  明月挣扎出来说:「大方,你要啥?」
  「我要你,你不知道我是最疼惜你的人吗?」
  明月双手勾住他的肩,她的哭泣几近哀嚎。她紧紧箝住他的颈项,将哭泣的脸埋在他温热急切的胸前。
  「这也是伊弄的?」他吻她胸口的疤痕。
  「也是那碗割到的。」
  ──畜生,伊不配你,明月,我怎能让伊渎亵你。你知道,我才是你最好的,只要你愿意你仍可和伊离缘,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不管阻力有多大,我都要将你从伊那里救赎到我身边来──。
  「你自己来的,不是吗?你终于来找我了。」
  「是。」
  两颗火热饥渴的心在春日宜人的午后各自寻找着伟大神圣的理由,做着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结合。明月把她所有的温柔和热情都给了他,他给了她一个男人对爱人所能展现的魅力和野心。原野的火燎起了,一生一世,最诚挚最激情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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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一直不知道她在大方家那一次是对是错,只知道这件事万一给发现,她和大方不仅名誉扫地,家人也要为之蒙羞。可是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他们彼此互属,她不后悔给了大方,那是他应得的,她从没有过和大方在一起时男女肌肤相亲的这般热烈如生如死的感觉,直到现在,她都要想尽办法压抑再一次享受那感觉的欲望,这种事哪可能再有第二次?他们绝不可能了,她的手脚捆在道德的绳索下,她不敢也不奢望重温他胸怀急切的、爱怜的温热。然而不管她如何抑制自己去找他,她已得到了最好的,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令她满意,她很确信她怀孕了,怀了大方的孩子,是的,他们的爱情有了最好的结果,她得到他最好的部分了。她的月信一向很准,已错过一个星期,她很确信怀孕了,甚至她在大方家时,潜意识里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故意让它发生,她要留下他最好的部分。她有时会想自己做的事真是贱得不如一条狗,但是大方对她的爱值得她这么做,她给了他最好的,她就要有他们两人的结晶,孩子会一半像他?或一半像她?啊,那是他们的共同体呀!
  庆生再一天就要出狱,他必然会急着跟她肌肤相亲,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和他在一起,她必须让他及所有人相信,这孩子是庆生的。
  大方连日来的心情都是和春风唱和的,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么迷恋,她一点没有辜负他的情意,他不相信有任何女人比她更知道如何在床上讨好他,她一定是像他一样幻想过无数次,才能第一次身心结合就完美无缺吧。──啊,明月,我的明月,你值得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大方心想,庆生回来后,一定要找机会促成他和明月离缘,他要说服父母让他娶明月,抚养明月的两个儿子。
  盐田逐渐接近雨期,庆生坐了三个月牢,一回家里来,异常安分勤力,每天上盐田收盐,带两个儿子到庙前玩耍,他进牢前,祥鸿还不会说话,现在已能发出简单的音,他教他叫爸爸,琅琅几口,祥鸿就跟着伊呀学音,直把庆生逗得乐不可支,看两个儿子在庙前广场横冲直撞,他心里不由得骄傲,明月又怀第三个了,这女人十足是他的,在他掌中,逃也逃不掉,他无须担心没有栖身之处,有了三个孩子,他的根已深植在这个小村落。他觉得在明月面前更安心也更理直气壮。
  除了到河中采蚵串外,明月尽量少出门,一则自生心虚不愿出门见人,二则这次她晕吐得厉害,把她折磨得四肢软弱,连剥蚵的工作也多由明玉担当。最初三个月,她时常卧床,心里不但不为苦,还想是大方赐她好命,让她怀他孩子时免去操劳,可得闲空想念他。庆生出狱后的表现也让她满意,若不是他照顾祥春祥鸿,她哪能安心度过困难的前三个月。到她能出来走动时,雨期已将结束,她哪知大方因见不到她心急如焚。
  大方只以为明月必是害臊避着他,其实已经不必了,他想告诉明月,既然有了那么热烈的爱情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我定要为你解脱庆生的虐待。他兀自做着美梦,他的母亲腰身疼痛虽有起色,但这场病给了她不少启示,她非要大方结婚不可了,她几乎怀疑儿子得了什么隐疾,否则哪有一个男人到了三十四岁还不娶妻,难道他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岂不是林家祖先缺了德,存心让他们家绝后。她不客气的对大方说:「你若是有啥症头,早日治疗,今年你若没给我娶个媳妇进门,我就没你这个子。」
  母亲的结论虽令人啼笑皆非,可是他也不愿再等了,他强烈地需要明月,有了那场热烈的肌肤之亲,他已没耐性再等待了,他不愿再见明月身上有任何伤口,为了顾及明月的名誉,在她和庆生的事未解决前,他不能跟母亲讲他的决定。他急着要见明月,母亲已经四处放话托人为他做亲。他跟母亲要回那张药单,賸抄一份后,每天把原药单带在身上,想收盐时若看到明月就以还药单为名与她商量。但是雨期过后这两个星期未见明月,只见庆生和明玉,他怕是明月出了事。这天黄昏未到他收了工,见庆生仍在盐田上,他往明月家来。
  明玉、明婵在棚架下剥蚵,祥春、祥鸿在院中玩耍,独不见明月,他问:「明玉,你二姐在哪里?」
  「在灶间,有啥事?」
  「我还伊药单。」
  他走向灶间,从窗口看见明月背对着窗整理水缸边的柴枝,他站在门口唤她,明月扭过头,见是大方,犹豫了一下,说:「进来。」
  大方跨进灶间,明月转过身来,大方的颜面与四肢近乎痉挛。──哦,天,怎么会?怎么会?这件事怎么会发生?伊不值得你这样做,伊多卑鄙,才回来三个多月就让你的肚子这么大,伊真是一刻也不肯饶过你?还是你对伊恋恋不舍,一点都不懂保护自己──?
  大方站在那里,没有言语,心里一条血河不知去往哪里,他看到一丛荆棘满布前路,他和明月都跨不过去,他不能原谅明月了,不能原谅明月不为他们的将来着想。
  「大方……」明月看见他失魂落魄模样,心生恐惧,关怀尽在眼里。
  「明月……你不该,不该再有伊的囝仔,我们的将来要怎么办?」
  「我讲过,我无可能离缘,村子里哪有听过这款事,我若做出来,父母一世人也不认我,我在人前要怎样举头?你好好一个人,何必拖这些囝仔?庆生也绝对不会甘休。」
  大方的心给刺得那么深,眼中神采尽失。内心交战着──我怀着多大的希望来见你,想都没想到你这款对待我,你是绝不愿和庆生分离吗?愿意一直替伊生子?你素手就已将我心拆得四分五裂。明月,我只好离开,我再受不起任何伤害,上天知道我爱你依旧,但为了留取残身我必须离开──。
  他将药单递给明月,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明月,我已无可救药,连这药单也无效了。今后你要多保重。」他转身要走,明月叫住他。
  「大方,我没恶意。」
  他想再看她一眼,再看一眼,他心里对她还是有牵挂。他提起一只手抚她面颊:「明月,我就要离开家乡去奋斗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太委屈,我才会放心。」
  「你真的要走?」
  「我已经几岁了?再不走机会就没了。只要你还在家乡,我总会有你的消息。记得,要好好爱护自己。」
  「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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