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这种忽然的关心,让程公瑾的波澜不惊多年的心狠狠一跳。
他忽然朝虞清欢凑近了几分,深邃的眸光直直望向她眼睛,“你在关心我。”
虞清欢不否认,对他好奇心越来越重,诱哄道:“你同我说,我定然不告诉旁人,就当是讲个故事。”
程公瑾神情仍旧冷淡,“我不会讲故事。”
虞清欢嘴角微扬,会不会讲故事不重要,能开口讲话就行。
“你既说了三日,总要让我更了解你一些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拽程公瑾的袖子,试图将人拽上床榻,躺到自己身边来。
被她忽然用力地扯了一下,程公瑾没有防备,身子往前栽,压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氛围又逐渐升温。
虞清欢还是头一次用这个角度看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平日里看人总是冷冷的,可嘴唇却是软软的,很好亲。
就像沐淮安说的那样,面冷心热。
她眼睛微微发亮,“你看起来很好吃。”
这一刻,虞清欢甚至想不起来当初是谁整日恨不得离程公瑾远远的,连看见都要避着。
程公瑾眸光晦暗不明,“想吃?”
虞清欢笑而不语,顾左右而言他,“你就趁着三日未到,同我说说以前的事。”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抱住程公瑾的胳膊,晃了晃,娇声道:“我真的想知道。”
程公瑾明显扛不住虞清欢这样撒娇,他有心下榻,可胳膊却被抱着,试着扯了两次,都你没扯出来,若是强行用力,只怕伤到人。
良久,他似是被磨得有些无奈,在她身旁躺下,终于开了口,却不是讲以前的事,“我只答,你可以问三次。”
虞清欢语噎,程公瑾怎么这么喜欢‘三’这个数字,一会三日,一会三次。
她抱着身旁人,绞尽脑汁想半天,才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中的毒,他怎么给你下的毒?”
程公瑾:“三年前,宫中赐膳。”
想起三年前那一夜,他眸色暗沉,染上了寒意。
每年除夕,宫中都会给朝中重臣赐膳,那毒就下在菜里,借由瑞王的手送来,以示皇帝对他的重视,任谁,都不会辜负这份皇恩。
当天夜里,他五脏六腑剧痛难忍,昏死了过去,幸而府上郎中医术精湛,将他救了回来。
那时,他以为毒是瑞王下的,后来才发现,背后之人是皇帝,不过是借了瑞王的手,一方面让宫中太医医治他,实则是在以毒控制他,每月一次的医治,让他以为寒毒是可以治好的。
一方面又能让他记恨上瑞王,绝不可能助瑞王夺他的皇位。
自古君王多无情,便是再深厚的父子,也是互相猜忌。
虞清欢怔怔地看着他,“所以你从那时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程公瑾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淡淡的语气,在虞清欢听来,却很是沉重。
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从三年前就知道自己必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扛起了两家的重担,甚至还忍着恶心,向谋害者俯首称臣……这沉甸甸的煎熬,远比她想象的残酷百倍千倍。
大概上辈子的遭遇,以至于她这会儿在知道了这些后,一股剧烈的酸楚猛地揪住她的心。
在程公瑾话音落下的死寂里,虞清欢倏然挪着身子靠近。
她纤细的手臂毫无保留地环上了程公瑾紧实的腰身,脸颊轻轻蹭上他的颈窝,“他们若知道你承担这么多,定然心疼你。”
程公瑾的身体是僵硬的,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却在虞清欢抱上来的瞬间,有所动容。
微弱的烛光在两人眼中跳动,映照出虞清欢眼底,自己的模样。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缓缓渗入,轻而易举地瓦解了他沉寂的这几年来建起的心防。
程公瑾忽然就开口问了一句,“你呢?”
你也心疼我吗?
回应他的,是虞清欢更用力地收紧了双臂,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温度都给他。
她在程公瑾的颈窝蹭了蹭,“我也是。”
虞清欢想让眼前这人知道,过去的苦难,至少在这个夜晚,不必再独自背负。
程公瑾眸中暗沉悄然散去了一些。
可就在这时,虞清欢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三年前......那不是淮安发生意外,受重伤的时候?
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红唇动了动,小声开口问,“淮安的伤......是怎么回事?”
虞清欢话问出口的瞬间,程公瑾身子微不可察一僵。
第235章 他是因我受的伤
察觉到程公瑾的变化,虞清欢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她其实早就想知道沐淮安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可又不能问,怕揭开他的伤疤,惹他伤心。
而现在,知道程公瑾是在三年前中毒,时间正好和沐淮安受伤的时间撞上,显然程公瑾是知情的,她当即抓住机会问。
见程公瑾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虞清欢抱着他晃了晃,“程公瑾?”
“程大人?”
“程阁老?”
半晌,程公瑾才开口,“他是因我受的伤。”
这话一出,虞清欢环抱着他腰身的双臂瞬间僵住,“因为你?”
她手指无意识地在程公瑾身上动了动,不一会,力道明显松了,胳膊甚至下意识想往回缩。
程公瑾却不容她退缩,强硬地扣住她的手,将她禁锢在自己身旁。
这一刻,虞清欢眼前浮现的,是沐淮安被面具遮挡的面容,他本该是天之骄子,为天下学子所敬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借着程公瑾的势入仕。
一想到沐淮安因为那张脸,受过多少异样的目光,她心里就有些乱,“能说得更明白些吗?”
程公瑾面色有些苍白,他缓缓开口,说出三年前的事。
定国公府战功无数,老皇帝又是在定国公府的扶持下上位的,虽早已交了兵权,可边疆的大军仍旧有不少统领是定国公的部下,对他比对老皇帝还要爱戴。
功高盖主本就遭人忌惮,原本娶了早年丧父丧母的程家女,是能让皇帝放心一些,可就在程公瑾踏入朝堂的那一刻,又一次将定国公府拉到众人眼前。
皇帝惜才之心不假,可他忌惮定国公府也是真的,可就是如此,程公瑾还是一步一步往上爬,甚至那时,经由程公瑾教导的沐淮安早在京中声名远扬。
在皇帝看来,一个程公瑾便已经很难掌控,若是再多一个沐淮安,定国公府迟早要反。
故而命人制造了所谓的意外,将人扼杀,不夺性命,可毁了脸,依照当朝律例,是不能入仕为官的。
在程公瑾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若是当初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平平淡淡,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
得知真相的虞清欢艰难开口,“淮安他知道吗”
程公瑾沉声道,“应该能猜到。”
所以后来,不管自己怎么劝说,沐淮安都不肯再尝试,不愿再连累家中人。
可程沐两家本就树敌众多,若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撑着,一旦自己死了,那些人就会下手,届时,一个也逃不过。
所以,他必须把沐淮安扶起来,在自己倒下前。
虞清欢眼中神色复杂,“你就没想过和他说这些事吗?”
若是程公瑾能把这些说出来,以淮安的性子,绝不会让他这三年来独自承受这些。
何至于独自一个人算计这么多。
或许连一年前老皇帝突然重病,瑞王最近谋反,都是他的手笔。
程公瑾看了她一眼,“这些我一人担着便足够了。”
他语气低沉淡漠、毫无波澜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目光紧锁在他脸上,这会,虞清欢是真心疼了。
老皇帝和瑞王死了真是活该,把这俩人给折腾什么样了,一个面目全非,一个命不久矣。
帝王果真无情。
程公瑾还是那副神态淡淡,疏离冷漠的样子,可虞清欢就是能感觉到他的自责,一种近乎窒息的无力感翻涌上心头。
她忽然想做些事,安抚眼前这人。
于是,她又在程公瑾颈窝处蹭了蹭,伸出舌尖在他喉结上舔舐了一下,声音异常干涩沙哑,“不想那些了,要不要把方才在前院时没做完的事做了?”
说着,她用力地抱紧腰身,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那双总是冷漠疏离的眸子,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丝动摇。
程公瑾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搔动了一下,他不语,想将身上的手挪开。
可虞清欢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将自己又往他怀里嵌了嵌,脸颊又一次轻轻蹭过他的颈窝,柔软的唇瓣几乎贴着他颈侧跳动的脉搏,将温热的气息喷在他微凉的肌肤上。
她能感觉到手下坚实的肌肉瞬间绷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