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风眠一边用绳索将程雪案捆绑住,一边疑虑道:“但韩煦跟程雪案更是感情深厚,他不见得愿意程雪案成为流血的代价。”
流筝还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到身旁的洛迎窗,不免有些担心:“姐姐,你还好吧?”
“没事,不用担心我。”洛迎窗略显疲惫地扶着手边的桌沿坐了下来,另一只手有些难耐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低哑道,“暗中跟韩大人通个信吧,其他的便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我留下来看守程雪案,你们各自去忙吧。”
“哦对了——”洛迎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程雪案已经知晓白渊客栈的老板跟当年江氏谋逆案有关,他是为江氏平反的重要人证,现在也被程雪案扣押藏了起来,如果你们能在玄戎军营找到他的踪迹,也一并带回来吧。”
几个人点了点头,各自心里有数,但付山海还是对之前的方案放心不下:“大丫头,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程雪案吗?若是他醒了,你很难牵制住他啊。”
然而,洛迎窗却突然莞尔一笑,语气带着暗含忧伤的笃定:“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拿捏程雪案,那一定是我。”
趁着夜色朦胧,洛迎窗将昏迷不醒的程雪案运回了他们之间所隐匿的竹苑,风眠和付山海则留下勘察玄戎军的动向和反应,而流筝也悄悄潜入了大昭使者的驿站,叩响了中书令大人的房门,将眼下的情况大致交代了清楚。
然而韩持都还没开口说话,韩煦倒是先按耐不住了:“洛姑娘呢?洛姑娘她还好吗!”
要知道当时春风酒楼被范珲和岳松照等人陷害,被迫出逃京城,至今下落不明,韩煦还以为她早就死于乱战之中,但还好洛迎窗吉人自有天相,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在秘密进行着解救太子的行动,这不免让韩煦对洛迎窗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劳韩公子挂念,姐姐一切安好。”
流筝的回应一如往常般疏离,不过这并没有浇灭韩煦的热情,毕竟在对待朋友这件事上,他总是拥有最纯粹的赤诚。
只是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洛迎窗和程雪案的关系,果然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他自幼与程雪案一起长大,自然最了解他的个性,这么多年来他在大昭忍辱负重,装得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其实心里却同明镜一般,又能洞察出身边之人最隐秘的欲望和心思,照理说,洛迎窗他们设计的这出简答戏码,肯定会被程雪案一眼识破,但他似乎却是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了洛迎窗的圈套,这倒是让韩煦有些看不分明了。
莫非,程雪案是真的对洛迎窗动了真心。
韩煦皱了
皱眉头,一时不知这对于二人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60章 机会
“那阿雪呢?他可还康健?”
自从所谓的京城叛逃后,韩煦也再未见过程雪案,直到听说他平安回到玄戎,心底的大石头才算是尘埃落定,只是还没来得及喘息,玄戎发兵大昭的消息又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将内乱的大昭险些掀了个底朝天,而他本以为这次随父亲赴白渊城求和,或许还能同程雪案见上一面,至少能亲自确认他的安危,可谁知程雪案竟然避而不见,倒是着实令人伤心。
韩煦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这也的确是程雪案能做出来的事情。
“程公子也无大碍,我们只是用了小王爷给的迷药弄晕了他,让他暂时失去了意识和反抗的能力而已,不会真的伤了他。”流筝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抿了抿嘴,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京城内可还安稳,小王爷他……”
韩煦先是一愣,想起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楼叙白不知道从何时起,竟然往春风酒楼跑得越来越勤,又回忆起向来毒舌的楼叙白对流筝轻言细语的态度,才后知后觉,笑着宽慰道:“小王爷现在是唯一能制衡楼玉卿的人,眼下正在助大昭稳定民心,也多亏了他,才能让我们放心将阿姐留在京城,远赴白渊同玄戎谈判。”
“听闻太子妃已有身孕,本是喜事一桩,但没成想遭此劫难,想必她也忧虑万分,真是辛苦太子妃了。”流筝恭敬地行了一礼,说了些客套话便准备离开,“望太子妃母子平安,早日盼得和家团圆美满。”
“谢过流筝姑娘,人在异乡,你们也切记小心行事。”韩煦也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语气轻柔,“玄戎那边我和爹会留心斡旋,与你们里应外合,将逆贼一网打尽,还天下太平!”
与此同时,装有玄戎二殿下信物的信函也已经寄到了程霜台手中。
昏暗的烛光下,程霜台冷着一张脸坐在案台前,烛影摇曳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更添了几分高深莫测。他一手展开信纸,一手握住自己亲手挂在弟弟腰间的令牌,脸色越发深沉。
这时,墨循从门外走了进来,瞧了眼程霜台那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知道所为何事,凑近后沉声道:“主上,二殿下有消息了吗?”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笃定,就像是掐准了时间出现在这里,就等着听候程霜台的命令。
“想要一命换一命啊。”
程霜台勾唇一笑,抬手将信纸随手放在炉火边,很快便燃成灰烬随风而逝。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掉了落在自己衣袖上的灰烬,深沉的眸底几乎要将房间里唯一的火光吞噬殆尽,轻快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他配吗?”
只是朝廷之中、两国之间的尔虞我诈全都被挡在了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住苑。
程雪案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双脚分别被绳索捆绑在床头床尾,动弹不得。他警惕地扫过周围的环境,不管是房间的装潢还是流动的气息,都让他觉得十分陌生。他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事情,却只能隐约想起自己当时正在同洛迎窗用晚膳。
他是被下药了。
程雪案下意识用余光扫了眼腰间的令牌,也已经被人拿走。
果然,洛迎窗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程雪案晃了晃疼得发胀的脑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往饭菜里放了些什么药,竟然有如此强劲的效力,虽然意识已经清醒了,但却只觉浑身瘫软使不上力气。
他半阖上眼睛调息养神,试图保持冷静,就在这时,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不用睁眼,便能觉察到此人的气息,只是他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抬眼看向她。
先开口说话的人是洛迎窗:“吃点东西吧。”
程雪案这才慢悠悠地询问道:“几日了?”
“不出三日而已。”
三日?三日都够他程雪案打下一座城池了!
沉默片刻后,程雪案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洛迎窗,她端着餐盘坐在了床边,因为程雪案双手被束缚着动作迟缓,她便腾出来一只手帮他撑起了上半身,程雪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也被换掉了。
“衣裳是你帮我换的?”
洛迎窗没正面回答,只是舀了一口醒神汤凑到程雪案的嘴边:“我可不想跟一身酒臭味的人共处一室。”
程雪案听她嘴硬倒是笑了,老老实实张嘴将那口醒神汤含进了嘴巴,然后故意道:“那你大可以把我扔到屋外,不顾我的死活。”
洛迎窗也不看他,视线只在汤碗和他的嘴唇间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客气的嗔怪:“你若是死了还有什么谈判的价值?”
程雪案当然知道洛迎窗他们在盘算些什么,反倒开门见山问道:“你觉得在玄戎国主心中,我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弟弟,能有几分重量?”
此话一出,洛迎窗猛地一惊,握着汤匙的手突然一颤,醒神汤便滴到了程雪案的下巴上,沿着他的下颚线,滑过他突起的滚动的喉结,一路顺着他的脖颈,最终滑进了衣襟里。
洛迎窗慌乱地错开了眼神,想起身将放置在不远处圆桌上的小菜拿过来,但程雪案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方才情绪的变化,迅速乘胜追击。
“或者说——”程雪案突然拔高了音量,像是在喊洛迎窗留下一般,继续步步紧逼,“你觉得单凭我一个人的生死,值不值得他玄戎国主舍弃眼下唾手可得的地位和权势?”
“程雪案!”
洛迎窗愤恨地回过头来,钻进了拳头死死盯着他,可那人却在洛迎窗盛满怒气的双眸中,浅浅地笑了,仿佛他所谈及的生死根本就与自己无关一般:“你不想回答的话,我可以替你说——我从出生起便是一颗被任人操纵的棋子,十年前我父王可以为了换取玄戎的安定将我舍弃在大昭,十年后我王兄也可以为了踏平大昭的疆土将我葬送在敌手。”
“别说了!”
“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程雪案躺在床榻上被完全牵制住,明明处在劣势的他,却突然云淡风轻地笑了,“原来你还是会心疼我啊。”
“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些。”
洛迎窗一瞧他那副游刃有余的自信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便快步走到了圆桌前,拉开了些同程雪案的距离,仿佛只是如此,便不会受了他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