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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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因为玄戎军为首的将领,是平兀侯啊——”
  平兀侯!
  韩煦似是终于恍然大悟,整个人直接向后瘫坐在了椅子上。
  如今留在大昭军营的大部分将士都
  曾经追随程雪案在讨伐兀答的战场上大杀四方,若是眼见着他们那时追捧的将领凯旋回京,又认清楚当下大昭混乱的局势,如此选择倒戈玄戎,也不觉得稀奇了。
  眼下再讨论程雪案如何瞒天过海已经没有必要了,大昭大势已去,想必正座之上的韩持听罢也认清了这一点,始终一言不发。
  “韩大人……请您,请您救救大昭吧!”
  堂下重伤的使者几乎奄奄一息,韩持这才唤醒些意识,突然冲向了他,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追问道:“太子妃呢!太子妃可还安好?小王爷又如何?”
  “大,大人……”
  本就呼吸困难的使者被韩持这样一用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直接弄脏了韩持的衣服,可是韩持却顾不上自己的体面,一心只想问出自己女儿的安危。
  韩煦见状,赶紧喊人来帮忙,还不忘将失去理智的父亲拉开:“来人,快带这位小兄弟去疗伤!”
  “完了,大昭完了……”
  就在父子俩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时,门外突然又一阵吵嚷,不知是什么人闯了进来。
  韩煦循声望去,便见风眠阴沉着脸快步跨进了门框,而其身后跟着同样心急火燎的流筝和付山海。
  韩煦长舒了一口气,无能为力地艰涩道:“看来京城沦陷的消息,也传进你们的耳朵了。”
  “京城如何我才不在乎!”风眠弯下腰来,一把拽住了韩煦的衣襟,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我问你,你有没有偷偷帮程雪案逃脱!”
  “你在胡说什么!”
  韩煦一头雾水,但对上风眠却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好在流筝和付山海已经赶了过来,将心急的风眠拉到了一边。
  只是风眠还是没有打消对韩煦的疑问:“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有可能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还念及旧情站在程雪案那边!”
  “风眠哥哥,你冷静点——韩公子并不知晓我们将程公子带去了何处,就是有心通风报信,也无计可施啊!”
  “你凭什么跑来质问我?不是你们信誓旦旦地说牵制住了阿雪,只待程霜台松口,便可换得大昭与玄戎的和平共处,姐夫也会平安归来,可结果呢!”无缘无故被冤枉的韩煦也顿时一肚子气,冲上去像方才自己被质问一般,揪住了风眠的衣领,“你们知不知道带兵踏平京城的为首之人,就是阿雪!他是如何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新带着玄戎大军突破了城防直指京城!嗯?你告诉我啊!”
  “程雪案那个混蛋!他真是跟自己的哥哥演了出好戏,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不仅让我们放松警惕将注意力全然聚集在白渊城的玄戎军营里,任他施展拳脚,而且还趁机一道把大丫头给掳走了!”
  韩煦一惊,手上瞬间松了力道:“洛姑娘也不见了?”
  “我赶回去寻姐姐的时候,房间里一尘不染,像是没有人停留过一般安详,可越是如此越是诡异,姐姐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就跟程公子一起消失了,等我再回白渊城同风眠哥哥和干爹会合后,才听闻程公子带军大破京城的消息……”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胜负已分,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同玄戎谈判的筹码。
  良久,韩持才望着远处的天边,沉沉地感慨道:“千防万防,我养了十余年的野狼,终于还是露出了他致命的爪牙。”
  第62章 国破
  京城笼罩在梅雨季特有的闷热中,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这座承载着大昭国运的皇城。
  程雪案勒马立于归鸿山南麓,铁甲上凝结着晨露,远眺着在晨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城墙。
  他曾经在这座城池之中生活了十余年,然而他却从未有过片刻安宁的归属感,每日每夜都辗转反侧、提心吊胆,如今他携玄戎重病再度返还此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二殿下,各营已按计划就位。”
  墨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铠甲之上还带着昨夜激战时留下的血渍。
  程雪案没有回头,他的目光钉在宣阳门方向,那里将是今日的主战场。
  “探马来报,南军主力确实集中在宣阳门。”墨循顿了顿,“但城中粮草将尽,守军士气低迷。”
  就在此时,一阵闷雷滚过天际,程雪案终于转过马头,头盔下的面容比当年征战的少年坚毅了许多,眼角的旧疤嵌着关外的风沙,而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
  “传令下去,午时三刻发起总攻。”
  当玄戎的号角声撕破沉闷的空气时,宫门城墙上的守军明显骚动起来,箭楼上的旗帜慌乱地变换着信号,城门内侧传来急促的金鼓声。
  程雪案亲率玄戎军向前推进,三千铁骑如乌云般压向宣阳门。
  “放箭!”
  大昭将领的吼声从城头传来,刹那间,黑压压的箭矢从雉堞后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
  程雪案听见箭簇穿透皮肉的声音在周围接连响起,有战马哀鸣着倒地,但玄戎军的阵型却丝毫未乱,这些跟随他转战千里的老兵早已习惯死亡的阴影。
  “云梯!”
  程雪案长剑出鞘,剑锋所指处,数十架云梯被壮士们扛着冲向城墙,城头的滚木礌石轰然砸下,一个大昭军中的士兵被巨石击中胸膛,鲜血从口鼻喷涌而出。
  紧接着,墨循率领的死士率先登上城头,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从十丈高的城墙坠落。而程雪案在亲兵护卫下亲临城下督战,一支流箭擦过他的面甲,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座摇摇欲坠的城门。
  “二殿下!城门开了!”
  程雪案猛地抬头,只见宣阳门的铁闸竟然在缓缓升起,城门洞内,禁军首领的旗帜赫然在目,遥望着那熟悉的旗帜,程雪案心中一阵莫名的冲动。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场为之一静,继而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玄戎军如潮水般涌入城门,而大昭军的抵抗在内外夹击下迅速崩溃。程雪案冷笑着策马冲向城门,马蹄踏过满地尸骸,鲜血在青石板上积成一个个小洼,倒映着天空中愈积愈厚的乌云。
  城内巷战比攻城更为惨烈,忠于大昭的军队节节败退,却仍在每一条街巷殊死抵抗,而程雪案的亲兵不断减员,当他冲至皇城门前时,身边只剩不足百骑。
  这座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城楼上弓箭手严阵以待。
  “平兀侯何苦如此!”
  昭崇帝的声音突然从城楼上传来,程雪案抬头望去,只见年轻的皇帝一身素服,在侍卫簇拥下立于垛口之后。
  几月不见,楼玉卿消瘦了许多,宽大的龙袍显得空空荡荡。
  “楼玉卿!”程雪案厉声喝道,“你受奸臣蒙蔽,迫害宗室,欺压邻国,陷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还不速开城门!”
  然而,楼玉卿却并没有回答。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燃烧的焦糊味,程雪案突然注意到皇城上空腾起的黑烟,那方向正是承天殿所在。
  “不好!”程雪案脸色骤变,“撞门!快!”
  当玄戎军用攻城槌撞开皇城宫门时,承天殿的火势已经无法控制,烈焰吞噬了大昭这座奢靡的建筑,热浪逼得人无法靠近。
  程雪案跌跌撞撞地穿过浓烟,看见几个太监正抱着燃烧的卷轴从偏殿逃出,他迅速抓住一个满脸烟灰的侍卫吼道:“昭崇帝呢!”
  侍卫惊恐地摇头:“不,不知道……殿下,殿下让我们都滚出去……”
  听罢,程雪案当即松开手,茫然地望着越烧越旺的大火,火舌舔舐着殿顶的琉璃瓦,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一根燃烧的横梁轰然倒塌,溅起无数火星,在热气流中盘旋上升,如同无数飞舞的萤火。
  “二殿下!朱明门发现昭崇帝踪迹!”
  听到士兵飞奔来报,程雪案精神一振,正要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承天殿的主梁彻底崩塌,整座建筑在冲天的火光中缓缓倾颓,热风掀起程雪案的战袍,将火星撒向四周的配殿。
  在这末日般的景象前,连久经沙场的玄戎军将士都不由后退。
  “报——朱明门只有昭崇帝衣冠,但人影已不知所踪!”
  火光照亮在程雪案铁甲上斑驳的血迹,也照亮了他
  眼中复杂的情绪。只是在这场腥风血雨之中,他没在属下面前外露任何波动的情绪,仿佛他依然是那般屹立不倒的冰山。
  此时,雨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在灼热的瓦砾上,腾起阵阵白雾。
  程雪案伸手接住雨水,看着掌心中的血污被渐渐冲刷干净,一切都结束了。
  陈年旧怨,血债国恨,终于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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