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此时雪下的有些大,再加上过了凌晨,山上的气温急剧下降,他们必须要回去了。
许青葫点了点头,“走吧。”
“今天开心吗?”贺晟年牵着她的手,低声问道。
“当然,”许青葫回答:“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有你在真好。”
贺晟年勾起嘴角,“那就好。”
走到下山的小路,许青葫的顿了顿脚,望着阶梯上覆盖的积雪,对往下走的贺晟年抱怨:“我现在好累,你能背我下去吗?”
贺晟年回过头,看着她明媚有神的眼睛,才发现她此刻比之前还要漂亮许多。
不对,应该说是清晰,突然从略带灰暗的模样,变得光
彩照人起来,好像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焕发了新生命。
许青葫之前也是这样吗?
贺晟年知道她漂亮,对她也非常熟悉,但现在的许青葫就像是挣脱了束缚生命的所有枷锁,让他倍感惊艳。
应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贺晟年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许青葫扬眸一笑,俯身趴在了他背上。
贺晟年托住她的双腿,缓缓站起身,脚步沉稳地朝山下走去。
许青葫抱着他的脖颈,并不担心他会脚滑摔倒,即便剧情已经结束,贺晟年身上的气运也不会消失,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有事。
“冷吗?”贺晟年边走边跟她说话,“要是不舒服,可以把手放进我的颈窝里。”
“还好,”许青葫将脑袋靠在他肩膀,看着他英俊的侧脸,“累不累?”
“你很轻,”贺晟年道:“对我来说完全不是负担。”
许青葫却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背我吗?”
贺晟年侧目,露出疑惑的神色。
“因为我有悄悄话想跟你说,”许青葫晃了晃腿,“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童话故事吗?其实它还有另外的版本。”
贺晟年眉头一动。
“什么版本?”虽然他对故事不感兴趣,但许青葫既然提起来,他必然要给出回应。
“另一个角度的版本,”许青葫笑着说:“待会儿我还要考你。”
贺晟年有些无奈,但还是宠溺地说:“你讲。”
许青葫故意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开口:“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住在云端的上帝,她每日除了聆听信徒的祈愿,就是透过云层俯看人类的生活,日子过得百无聊赖,没有任何滋味可言。”
“直到有一天,上帝在视察人间时,看到了一位英姿勃发的王子,他穿着银白色的骑装,拉动弓箭在林间打猎,神采奕奕的模样瞬间吸引了上帝的注意,她几乎立刻就爱上了这位凡人王子。”
“意识回归后,上帝神不思蜀,整日只想着跟王子见面,但她是神,绝不可能降落凡间,于是她将一缕意识附身在了一位家族落魄的贵族小姐身上,指引她找到王子,喜结连理。”
“为了保护王子的安全,上帝还特意赋予他举世无双的魅力和财富,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对他神魂颠倒,贵族小姐见到王子后果然芳心暗许,不断找机会接近王子,可王子贵不可言,怎么可能被她打动,上帝见状颇为无奈,于是便捏造了一个生活窘迫的平民女孩,将她当做贵族小姐的垫脚石,托举着贵族小姐接近王子,女孩越是粗鄙虚伪,便越能衬托出贵族小姐的高贵优雅,让王子很快就做出了抉择。”
听到这,贺晟年眉头紧皱,“怎么会有这样的版本?”
许青葫却笑了笑,“怎么不可能?上帝太过爱慕王子,即便有神来之手,也不想将自己和王子放在平等位置,而是将意识投放在落魄贵族身上,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将王子变成自己的救世主,身份颠倒,不是很有意思吗?”
“至于故事中的女孩,不过是用来衬托他们甜蜜生活的丑角,她的死活也无伤大雅。”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故事未免也太过荒诞,”贺晟年摇了摇头,“上帝怎么会如此轻易爱上人类?”
“都说了是故事。”许青葫道:“你不想听接下来的发展吗?”
贺晟年道:“女孩不是已经死了?”
“谁说她死了?”许青葫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呢。”
夜色浓重,她的声音就像是黑暗中生长出来的枝丫,在山间小路上不断蔓延,“某天深夜女孩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还没有遇见王子的时候,她还活着,还没有因为想要攀高枝而死于非命,她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重生,但想到贵族小姐和王子,她就满心怨恨。”
“理智告诉她,她必须远离这两个人,但莫名有股力量推动着她做出坏事,最后还是被贵族小姐杀死,被王子毁尸灭迹。”
“但她依旧没有死,她又活了过来,终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死局,而唯一能让她摆脱命运的,或许就是备受上帝钟爱的王子,只有接近王子,她才能够活命。”
“于是她凭借前两次的经验,终于学会如何伪装成邻国的贵族身份,成功骗过了王子的眼睛,并且在每次贵族小姐想要利用她时,反过来将贵族小姐衬得一文不值。”
“渐渐的,王子爱上了女孩,他不顾所有阻碍,想要跟女孩结婚,而贵族小姐则被她贬为平民,从此过着贫穷窘迫的人生。”
“女孩得到了王子的爱情,也得到了财富和自由,你说她和王子会是怎样的结局?”
许青葫凑在贺晟年的耳边,“之前问过你关于王子的立场,可如果你是女孩的话,你会原谅王子吗?摒弃前嫌,忘记他曾经是贵族小姐的帮凶,忘记他曾把自己丢进沼泽,跟他重新开始?”
贺晟年的脚步一顿。
此时他们已经快要抵达度假山庄,但山上的风雪却越来越大,仿佛随时都能让人从山路上滚落下去。
纷扬的雪花落在许青葫的眉间,冰冷而又刻骨。
她继续问贺晟年:“你是会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还是和王子一刀两断?”
“她无法报复王子,”片刻,贺晟年低沉的声音传来,“就算她恨,也无法真正伤害到对方。”
“说的有道理,”许青葫笑了笑,“但她总归不会再轻易死去。”
“如果是你呢?”贺晟年反问她,“你会怎么选?”
“是我问你的问题,”许青葫没有上当,“贺晟年,你会原谅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吗?”
男人脚步停下来,认真思考过后回答:“她和王子在一起生活是不错的选择,王子可以保护她。”
“为什么非要王子的保护?”许青葫道:“她凭借自己的努力摆脱了命运,不是王子的功劳,是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离开王子会过得很辛苦,”贺晟年道:“但如果她无法忘记过去,离开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你会忘记仇恨吗?”许青葫问他:“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明知道我的回答,”贺晟年语带无奈,“不论我带不带入女孩的视角,这都不是选择题。”
“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亡魂,怎么可能因为一点蜜糖就忘记曾经受过的伤,否则她所遭受的只能算是自作自受。
许青葫笑了,她紧紧搂住贺晟年的脖颈,低声道:“你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
说话时,她眼眶微红,贺晟年却一无所知。
“我如果是女孩的话,我一定会记得被踩碎胸口时有多疼,被丢进沼泽时有多冷,那些浸染身体的污泥,钻进血肉的虫蚁,都是我死亡的罪证。”
“杀死我的不止是王子,还是上帝,忘记就等于背叛。”
“如果我背叛了自己,我存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口舌不再为自己辩驳,我的灵魂找不到存在的价值,我宁愿再次赴死。”
“我可以死,死一次两次无数次,但我不能继续当提线木偶,不能当囚笼里的猫狗,被折断翅膀的鸟雀,落在蛛网上的飞蛾,不能因为遇到了一座糖果屋,就变成野兽,行尸走肉地活着。”
“那将不再是我,那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这次杀死我的不是上帝,不是王子也不是贵族小姐,杀死我的——”
“是我自己。”
“我永不能够背叛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时,许青葫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笑意,似乎已经完全代入了女孩的角色。
贺晟年沉默片刻,缓缓道:“一个故事而已,不必太较真。”
“不是较真,”许青葫说:“这是我的故事。”
贺
晟年身体一僵,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许青葫却说:“记得我今天杀青的那部戏吗?我在里面演盲女,你知道盲女恢复光明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贺晟年脑袋有些乱,下意识道:“做什么?”
许青葫:“扔掉手中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