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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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仪韶拿过沈莲岫的笔记一边随手翻看着,一边说道:“我明白,这事我不会说出去,家里的人太杂乱,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隔着濯心斋内外两道院门都听得清楚。
  沈莲岫与周仪韶都往外看去,只见娄嬷嬷已经走到庭中去外面打探消息,还没走到门口,院门便已经被外面的人拍响了。
  娄嬷嬷过去开了门,是杨氏身边的一个婢子,气喘吁吁地道:“夫人让郎君和娘子都去寿安堂!”
  这时在内室里的周临锦也听见声音牵着珠儿出来了,他是极不喜这样的喧闹的,既没规矩,又说明家里出了事,于是脸色也沉沉的,眉头紧紧拧着。
  “何事如此慌乱,真是没有章法。”周临锦说道。
  沈莲岫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一沉,像是有一块石头坠着。
  珠儿留在濯心斋不走,沈莲岫、周仪韶和周临锦一同往寿安堂去。
  还没进寿安堂的大门,沈莲岫远远便看见杨氏和小吴氏都已经在了,另外还有几个女子的背影,应还有门帘挡着,又是背对着的,所以沈莲岫看不太清。
  等过了院门,还没上台阶走到廊下,沈莲岫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而就在此时,其中一个侧身坐着的女子听见动静回过身来望了一眼。
  四目相接,沈莲岫差点肝胆俱碎。
  是沈芜瑜。
  她说不清此时是害怕还是解脱,只知道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刀,终于落下来了。
  沈莲岫已经看见自己头断血流。
  脚下仿佛忽然被灌了铅一样,她踉跄一下。
  就在快要跌倒的瞬间,周临锦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周临锦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明明看不见,可他却及时扶住了她。
  沈莲岫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在站稳之后,轻轻地拂开了他的手。
  周临锦察觉到之后愣了愣,但眼下已经到了寿安堂,便也没再多问什么。
  他们一来,众人便都抬眼看向他们。
  沈莲岫走在周临锦旁边,垂下了眼帘,没有去看陈氏和沈芜瑜,只是跟着周临锦在一旁坐下。
  吴氏最先说道:“亲家娘子,你方才闹哄哄地闯进我们府上来,还说是了不得的事,让你说又不肯说,非要我把二郎他们叫过来,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因沈家家世远不如周家,所以吴氏一向是有些看不上沈家的,眼下更是语气中带着不满,说完之后又瞥了沈莲岫一眼。
  陈氏从座上站起,先是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话,而后又把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拉起来,悄悄捅了捅沈芜瑜的手臂,可沈芜瑜一时也没有说话。
  见状,陈氏咬牙自己说道:“这件事确实是了不得,若非那么多人在场,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当初嫁给世子的,并不是我的女儿,沈家二娘沈芜瑜,而是沈家的大女儿,沈莲岫。”
  此话一出,犹如往沸腾的油锅中浇了一瓢水下去。
  沈莲岫垂着头,也不敢去看周临锦什么神色,只看见他搁在案上的手忽然攥起来,但攥到一半又松开。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意思?”吴氏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虽然也被陈氏说懵了,但还是有些反应过来了,立即怒道,“当时我们国公府求娶的是沈芜瑜,什么沈家的大女儿?是谁?我们从没听说过!”
  小吴氏眼珠子一转,她倒是已经听明白了,从旁说道:“母亲,想来是沈家框了我们家了,弄了个冒牌货嫁到我们家来,那么旁边站的那一个难道就是……”
  陈氏接着道:“这才是我的女儿沈芜瑜。”
  杨氏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这里面有隐情,否则我也不会带着二娘过来主动承认,一定是长久瞒下去的,反正世子的眼睛也看不见,”陈氏也是厉害角色,根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我女儿就在这里,就让她自己来说,世子,你觉得如何呢?”
  周临锦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往旁边侧过头去一点,但幅度很小,炸开锅似的厅堂中并没有人注意到。
  陈氏暗中拧了沈芜瑜一把,将沈芜瑜往前推了推,沈芜瑜心知躲不过去了,心一横便道:“我才是沈芜瑜,先前嫁给世子的是我的姐姐,并不是我们有意要欺瞒,而是……”
  沈芜瑜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沈莲岫身上,深吸一口气,道:“是沈莲岫知道世子双目失明,所以故意找人带走我,使得我在婚前失踪,然后代替我嫁给了世子。”
  她朝周临锦的方向走了两步,眼中不知为何溢出泪水:“世子,你还能记起我吗?我才是沈芜瑜,你真正要娶的人。”
  第34章 替嫁 日后重新嫁娶,各不相干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众人都在往周临锦这边看来, 沈莲岫依旧是垂着头,但她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同样也扫到了她的身上,像是有火在灼烧着她一般。
  最后是杨氏先开的口:“不能你们家说是谁就是谁, 今日说这个是沈芜瑜,明日又说那个是沈芜瑜, 难道婚姻竟是儿戏吗?如何作证你说的就是真的?”
  陈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闻言便立即说道:“二娘自小也在京中长大, 京城里认识她的人也有一些, 若是国公府不信, 将人都请来认一认便是。”
  小吴氏讪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岂不是先前也是你们沈家故意把沈莲岫嫁了过来,隐瞒了真相?”
  “这事是我想茬了, 国公府要怪我,我无话可说, ”陈氏抹了眼泪, “那时我丢了女儿, 已经是心力交瘁,沈莲岫又来我这里献计, 我想着为了沈家, 把她嫁过来倒也不是不行,这才使了这昏招……总之我也有错, 但我女儿的冤屈, 不能不说。”
  “你忽然来我们府上说这些, 又有谁会信你?”小吴氏又道。
  “好了,都闭嘴。”许久都未曾说话的周临锦终于说道,“先去沈家相熟的人家,请个人来认人。”
  听见他的声音, 沈莲岫浑身一颤。
  他没有完全听进去陈氏的话,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沈莲岫从来都没有听见过的严肃冰冷。
  她的心直直往下坠。
  该来的已经来了。
  “让我替嫁的人是你,我何时害过沈芜瑜,何时献过什么计?”
  她说得没有丝毫犹豫。
  沈莲岫站起来,起身的片刻,趁着这会儿工夫,她终于又有借口看了周临锦一眼,只见他的面色已经冷若寒霜,一张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听到她忽然开口说话,他也下意识朝她看来。
  可惜他看不到她,她也看不见他眼中被阴翳所覆盖的心绪。
  沈莲岫已经无法再去探究周临锦是如何作想的,此刻她只能先极力为自己辩解。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被拆穿的一天,可能是周临锦复明,可能是沈芜瑜回来,但她从来没想过,陈氏和沈芜瑜会当众编造谎言污蔑她,或者说是没有想过沈芜瑜也会这样。
  十岁那年回到沈家,虽然并非是一母所出,但因年岁相当,她和沈芜瑜一直很亲近。
  怎么会这样?
  沈莲岫的手脚冰冷,说不出是因为被拆穿而害怕惊惶,还是因为沈芜瑜的谎话。
  陈氏怎么瞎说都无妨,可沈芜瑜这样说,却又要陷她于何种境地?
  她是周临锦心心念念想要娶的人,而她却害了她,又主动替嫁,她成了什么人?
  “你承认了?”
  陈氏和沈芜瑜还没来得及说话,周临锦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脸比方才还要白上两三分,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诘问着沈莲岫。
  沈莲岫咬了一下下唇,道:“我确实是沈莲岫,但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周临锦的双手蓦地攥得死死的。
  “好,”他怒极反笑,“就因为我看不见了,所以才骗我,将我当傻子来耍!”
  周仪韶闻言忙道:“二郎,你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万一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陈氏见周临锦已经动摇,一边暗自窃喜,一边打断了周仪韶,“证据我都有,不会冤枉了这毒妇,她为了荣华富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直等到成亲之后几日才让人放回了二娘,可怜二娘受了惊吓,又颠沛流离了那么些日子,回来之后便神志不清,病倒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养了这么几个月才好起来,我本来想着就这么算了,都是自家女儿,可看着二娘被害成这幅样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仪韶道:“那便把人证物证都先放出来。”
  “何必呢,”小吴氏看戏看得心花怒放,没想到一向太平的大房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再加上儿子周临钰为了沈莲岫在周临锦那里吃过瘪,于是便喜上加喜,非要添油加醋道,“既然有证据,那便不是说谎,摊开来也不过就是大家都难堪,沈家大娘害了亲妹妹,二郎又何尝不是受了骗吃了亏呢,竟连想娶的人都没认出来。”
  小吴氏的话音落下,一时众人都去看周临锦,他却没有说话。
  陈氏给沈芜瑜使了个眼色,沈芜瑜便只好走到周临锦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泫然欲泣:“二郎,是我,我回来了,我也不是想再让你娶我,毕竟你和我姐姐已经是夫妻了,我不能再破坏你们,我只是想说出事实而已。”
  她说完,并没有立即放开周临锦,而周临锦也没有拂开她,他没有任何神采的目光看向某一处虚空,并没有朝向任何人,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问的明显不是沈芜瑜,而是沈莲岫。
  沈莲岫的眼睛涩涩地疼,她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吐出一口气,嘴里的嫩肉不知何时被她咬破,此刻正泛出血腥味。
  “代替她嫁给你,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话到这里也就够了,他信不信是他自己的事。
  陈氏安排好了一切,即便她已经辩解,也很难洗清自己,而周临锦,失去了心爱的沈芜瑜,知道沈芜瑜被人害了,他自己也一直被蒙在鼓中,怎会对她没有恨意?
  沈莲岫的指尖紧紧掐着自己的指腹,好像这样的疼能掩盖住心里的疼。
  周临锦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朝向她。与先前周临钰一事时,他一直坚定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完全不同。
  沈莲岫本来就没有多少希望的内心,终于落空,好像一条上了岸的鱼,慢慢地失去呼吸。
  小吴氏见没有人说话,又道:“这下好了,娶进门一个冒牌货,还是个毒妇,家门清誉传出去都毁了,还有另一个又怎么办呢?被绑走那么多日,也不知……”
  “你给我闭嘴!”吴氏正被这事闹得心烦不已,终于厉声斥责幸灾乐祸的小吴氏,又对周临锦道,“二郎,这事我也拿不了主意了,你自己想怎么办?”
  还没等周临锦开口,沈芜瑜已经说道:“还是我走罢,毕竟二郎已经和姐姐那么久了。”
  杨氏这时也忍不住,劝周临锦道:“嫁给你的是沈莲岫,让她离开终究是不合适的,依我看,还是让她留在家里,要么就将错就错下去,若是你心里实在过不去,那么做妾做平妻也都可以。”
  “阿娘!”周仪韶轻声叫了杨氏一声,“你别打岔了,阿弟还在想,他还没说如何,你别说话影响他,什么做妾做平妻,我家何曾有这样的事?”
  她看看周临锦,沈莲岫和沈芜瑜三个人,暗自叹息着摇了摇头。
  周仪韶说完也没有很久,只不过过了几息的工夫,便听见周临锦说道:“入宗庙族谱的是沈芜瑜,你留下名不正言不顺,诚国公府更容不下一个残害亲妹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浮在半空中。
  她欺骗了他,原来同床共枕的人,并非是他心中所想的人。
  她却利用他的眼疾,欺骗了他。
  无论哪一件事,他都无法再忍受。
  她为什么要骗他?
  若不是沈芜瑜回来了,她还想骗他多久,一辈子吗?
  “二郎,你再想想,这不是你能犟的事情,不要钻牛角尖,不然恐怕以后会后悔。”周仪韶急道,“至少缓一缓,先全部弄清楚再说。”
  周临锦轻轻推开一直拉着他的沈芜瑜,对着座上的吴氏、杨氏说道:“我已经决定了,让沈莲岫离开周家,但周家不会追究她替嫁和残害沈芜瑜的事,沈家也不许再向沈莲岫追究这两件事,将她接回家去,日后重新嫁娶,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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