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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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陈氏一下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在沈家几乎是说一不二的,至少沈冀和底下子女们都不敢和她说什么重话,来之前更想的是教训教训沈莲岫,根本就没想到她会反击,还会说出那么厉害的话。
  “你……”陈氏再次指着她,只不过这次手是抖着的,“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我和你父亲好吃好喝把你养到大,到底哪里亏待你了,你竟敢……”
  沈莲岫并不畏惧,反而挑衅般地挑了一下眉:“你的好吃好喝就是不让我饿死冻死罢了,可我那时丧母,父亲抚养我难道不应该吗?我母亲没去世的时候,可有见我们来烦扰过你们一丝一毫?还是说你觉得没有杀了我或是把我卖了,就已经是对我的恩赐了,我该对你感恩戴德才是?”
  陈氏脸一白,差点往后跌到台阶下,但她毕竟也强势了这么多年,岂会被沈莲岫这个曾经在她手底下苟活的继女吓住。
  陈氏想起昨夜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亲女儿,于是不假思索便一巴掌往沈莲岫脸上扇过去,沈莲岫早就防着她,在陈氏的手掌要接触到自己脸颊的一瞬间就往旁边一闪,陈氏堪堪只打到她的肩膀。
  见陈氏动手了,门房和护院也立即上来将陈氏拉住,不许她再近前去。
  陈氏料想到这些一定都是周临锦的人,此时自己被几个男人这样没有体面地拉扯着,便更觉羞恼,大喊道:“你抢你亲妹妹的夫君,找你的野男人养着你,连父母的教养都不听了,好,你和周临锦无媒苟合,我要去官府告你们私通!”
  沈莲岫转身进了门:“你不怕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抖落出来,你就告去吧!”
  婢子连忙跟在沈莲岫身边,问道:“娘子,要不要去派人把郎君叫回来啊?”
  “不用和他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早就想到了,依着陈氏的个性,知道她回了京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闹这么一场,不然陈氏不会罢休,如今见了面撕破脸倒也好了,她要告也由她去告,索性一五一十摊开来了断所有事。
  不过陈氏估计也不敢去告,她让宋嬷嬷杀了她的事且先不提,就说替嫁这件事,虽然沈家上上下下都瞒得严严实实,但只要一查起来,总有人松口的,陈氏为了沈芜瑜的名节也不敢重新把这件事翻出来。
  沈莲岫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觉得陈氏闹了这一场倒也没多大影响,回去的时候小鸡已经全部出壳了,安安正围着它们转,于是沈莲岫便和安安一起给小鸡们做了一个鸡窝。
  除了陈氏之外,又是无惊无险的一日。
  夏季天黑得迟,都已经用过饭了,才慢慢黑下去,睡觉也还早,沈莲岫便抱了安安在膝上读诗。
  因为一直在白溪村,所以安安也没开过蒙,都是沈莲岫有空了随手教教她,沈莲岫一边教她认字读诗一边思忖,如今回了京城可不能这样了,还是要正经请一位西席。
  正盘算着,婢子又如早上那样匆匆跑过来,这次还要更急一些,沈莲岫远远便听见脚步声,便将安安放到一边,自己起身过去看。
  婢子见沈莲岫过来,忙喊道:“娘子,你快点出去看看,有人送了……送了牌位过来!”
  牌位?
  沈莲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想起那时陈氏逼她替嫁,用她娘的牌位威胁她。
  她夺门而出。
  一路跑到门口,门房已经将牌位收起来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小心翼翼捧过来给沈莲岫看。
  说是牌位,其实都已经被什么东西砸烂了,分散成了三段。
  借着门口高悬的灯笼的光,沈莲岫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上面“余氏”两个字。
  随即她的眼前便模糊起来,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砸到破败的牌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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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看了一下存稿还有富余[饭饭]这几天都是双更哈[狗头叼玫瑰]
  第68章 姐妹 你还会原谅我吗
  沈莲岫人都要站不住, 全靠一旁婢子扶着,她用力地抹着自己脸上的泪,却怎么都抹不干净。
  她光知陈氏恶毒, 却没想到她真的恶毒到能做出这种事,而沈冀, 他竟连这都不作为吗?
  不过也怪她, 回到京城没有立即去沈家把母亲的牌位接回来, 致使她九泉之下还要受这种侮辱。
  “备车!”沈莲岫道。
  宅子里这些人虽然与沈莲岫相处时日尚短, 可是却从没见过她这般声色俱厉, 一时也慌了神,最后是门房上前道:“娘子,你先别急, 已经去请郎君了,等他回……”
  “我不用等他, ”沈莲岫打断他, “我自己去。”
  她既如此执拗, 几个人也只好顺从她的意思,立即备好了马车, 跟了一个婢子和一个护院过去。
  沈家此时自然大门紧闭, 连门房都不敢出来一个,沈莲岫下车去, 自己上手便重重地拍了好几下, 像是要把所有的气都发泄出来。
  “娘子仔细手疼, 让我来吧!”婢子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沈莲岫正好说话,忽然听见门内似有声响。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继而便看见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缝里先是露出半张白生生的面孔,唇瓣一开一合, 叫她:“姐姐……”
  夜里看不清楚,沈莲岫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里面叫她的人是沈芜瑜。
  沈莲岫稍稍侧了侧身子,没有正面对着她,也没有应她,只道:“我有话要和你父母说。”
  沈芜瑜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门打开得更大些,往旁边站过去,示意她进来。
  沈莲岫不再理会沈芜瑜,直接快步往里走去,沈芜瑜则是一路跟在她身后。
  行至半路,陈氏和沈冀闻讯而来。
  看到沈莲岫后面的沈芜瑜,陈氏咬牙:“你这个不争气的臭丫头,谁让你给她开的门?”
  沈芜瑜撇过头去。
  沈冀见了沈莲岫,虽是亲父女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动容,一开始只是叹气摇头,末了才说:“你既还在世,为何不回家?”
  “回来?”沈莲岫目光如刀,直直剜向面前的那对夫妇,“一个连死人牌位都不放过的家?”
  闻言,沈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这会儿他倒是瞪了身边的陈氏一眼,但随即又解释道:“那是你不听话,你母亲一时生气才……”
  “谁是我母亲,我母亲早就死在了白溪村,连牌位都被砸烂了扔出去!”
  “好了好了,回头我再找人做一个供上,”沈冀摆摆手,“别闹了,难道你大晚上还要来向我们兴师问罪吗?”
  沈莲岫冷笑:“我怎么敢?当年陈氏暗中指使宋嬷嬷把我杀了,从我逃出来到如今回来,我可有说过什么?”
  沈冀一愣,明显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等回过味来之后,他才喃喃道:“你说什么?什么把你杀了?”
  沈莲岫懒得再搭理她,此时一直都说话的陈氏却道:“是又如何,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不想怎样,只是今天来说清楚,从今以后,我与沈家恩断义绝,再无半分关系,沈冀也不再是我的父亲,而你更不配自称我的母亲。”
  沈莲岫向来性子温和柔软,从没有这般狠厉决绝的时候,这些话语是沈冀和陈氏未曾想过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如一个惊雷一般打在沈家。
  沈冀怒道:“沈莲岫!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天下有谁人是不认父亲的!”
  “还有你!”沈冀也顾不上其他了,又指了陈氏,鼻子骂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她现在变成这样和你平时不教养她也不是没有关系,我们沈家是官宦人家,结果让你教出这样的东西,还有沈芜瑜,你又宠溺太过以致酿成大错,真是家门不幸!”
  “好啊,瑜儿就算了,但是你这大女儿,从十岁回沈家开始你过问过几次?你现在来指责我?”陈氏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更是无法忍受温吞的沈冀这样和他说话,“你沈家不过是个破落户,不然你一开始怎会心甘情愿和一个村妇结合?靠了我嫁进来的钱才支撑起了这个门户,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沈冀立时被气得说不出话,对着陈氏又实在不能再说什么,毕竟她说的也是事实,最后缓过来也只好又对准沈莲岫,道:“总之我是你父亲,过几日给你娘做了新牌位接回来,此事就不准再提!”
  “陈氏逼我嫁给别人做填房的时候你这个父亲在哪里,让我替嫁的时候你在哪里,最后要杀我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充当起父亲了,”沈莲岫道,“我今日就为着这一件事,你不再是我父亲了。”
  她说完,也不管沈冀和陈氏了,直接转身就走,沈冀在她后面高声喊她,又追上来,结果被陈氏拦住,两个人拉扯起来,吵吵嚷嚷。
  随着沈家大门越来越近,后面的喧哗声也渐渐消散。
  沈莲岫舒出一口气,正要朝大门走去,却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姐姐。”
  沈莲岫步子一滞,本想不理会的,但沈芜瑜已经快步上前来。
  “姐姐,”沈芜瑜叫得有些小心翼翼,“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沈莲岫没有说话。
  比起方才,此时沈芜瑜身边还多了一个依偎着她的小男孩,她又对这个孩子道:“快叫姨母。”
  那个孩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然后就牵着沈芜瑜的手想拉着她一块儿走开,沈芜瑜小声说了他几句。
  “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再听我说话了,但是这些话我已经藏了好几年,原本想着你不在了,我日后也只能去地下再恕罪,”沈芜瑜呜咽了几声,“好在你还活着,我……我不知道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我只想把真相说出来,否则我一辈子都……”
  “这孩子是惠王的吧?”沈莲岫打断了沈芜瑜,语气冷漠地问道。
  沈芜瑜一脸惊诧地望着她:“你……你为何会知道?”
  她是想要说出当初迫不得已诬陷沈莲岫的事,但涉及到惠王的事毕竟事关重大,本是打算隐去不说的,没想到沈莲岫却直接说了出来。
  沈莲岫不答,却问:“你对惠王还有情?”
  沈芜瑜本就白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白,她连连摇头:“不,我不会再对他有半分念想。”
  她看着沈莲岫,一时有些欲言又止,但又怕沈莲岫不耐烦,只好继续说道:“他欺骗了我,为了报复周临锦而将我拐带走,可恨我那时还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这才肯跟了他走。他府上有那么多姬妾,我去了之后他便一个个都淡了。然而没过多久,他忽然就对我坦白了实情,并且让我自己离开,我求了他很久,他都始终都不肯点头让我留下。”
  “我只好回家来,结果又发现自己怀孕了,”沈芜瑜咬了咬下唇,觉得羞耻不已,却不得再次面对自己,“我阿娘先是不让我要这孩子,我不肯,她便让我去国公府指认你害了我,我为了孩子,就……诬陷了你。”
  沈莲岫轻笑了一下,似是讥讽。
  沈芜瑜没有在意,又道:“姐姐,是我一念之差才害的你,现在终于有机会当面对你道歉了。”
  “道不道歉的,还有什么要紧的。”沈莲岫轻飘飘一句,接着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惠王的事我想你恐怕也不想再听,但我不得不说出来,惠王在陈州一直有一个……那位娘子很不幸,她自己不愿,却被家族献给了惠王,而惠王也因她长得像你,一直将她视作你的替身,宠爱有加。”
  沈芜瑜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莲岫。
  “她和你不一样,她不喜欢惠王,甚至憎恶他,不惜以惹他发怒为代价打掉了自己腹中六个月大的胎儿,就在前几日,她不堪再忍受这种屈辱,已经自尽离世了,这些事是她临终前告诉我的,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种人不值得你继续念着他。”
  沈莲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沈芜瑜将儿子留在原地,自己上前去追她。
  “姐姐,姐姐……你……还会原谅我吗?”她喊道。
  沈莲岫没有回答沈芜瑜,但却被她追了上来,并且抓住了手臂。
  她不欲再纠缠,正要去掰开她的手,却乍然听见周临锦的声音:“阿圆,是你吗?”
  他眼睛看不见,又走得急,随从还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没上来,他便只能靠声音来猜测。
  沈莲岫也不想回答他,继续急着去甩开沈芜瑜,哪知沈芜瑜却朝周临锦喊了一声:“姐夫。”
  沈莲岫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够了,放开,我原不原谅你对于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必为了求个心安而自己骗自己!”
  这时周临锦已经循声快步上前来,沈莲岫刚好撞到他身上,被他及时扶住。
  沈芜瑜已经哭起来:“姐姐,你不肯原谅我,可是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你别像对待爹娘那样对待我好不好?”
  闻言,沈莲岫的目光闪了一下,但她还是没有对沈芜瑜做出任何回应。
  她相信沈芜瑜是真心感到对她有所歉疚,沈莲岫在十岁之后便和沈芜瑜生活在一起,也知道她的为人,并非是像陈氏和沈冀那种,当初的事应该真的是她一时糊涂,加上太想留下自己的孩子了。
  但是沈莲岫事到如今还是能回忆起当初周临锦和沈芜瑜一同对她造成的痛苦。
  或许等到时间再过到久远一些的时候,沈莲岫会慢慢忘记那些令她不堪的记忆,可不会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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