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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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睡着了,周临锦眼睛看不见,沈莲岫见了便连忙把安安抱过来,然后放到珠儿身边去,掖好被角轻轻地拍着她。
  好半晌后,沈莲岫侧了一下头,发现周临锦竟然还站在那里没走。
  第73章 噩梦 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
  沈莲岫收回目光, 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连拍着安安的小身子的节奏也乱了。
  她终是没忍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周临锦往前走了几步, 先是没作声,然后才道:“我的眼睛, 方才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了。”
  “什么?”沈莲岫兀地心下一喜, 不由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伸手往他眼前晃了几下, 周临锦立刻就按住了她的手。
  “上一次复明的时候也是如此, ”周临锦道,“先是看见影子然后就能看见了。”
  周临锦进灵堂之前还是老样子,后来也不知是本来就差不多要好了, 还是被灵堂上的烟熏着了,周临锦只记得当时自己被烟呛了, 咳了几声, 眼睛便好了。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能复明, 实在是一件好事。
  沈莲岫想了想,便让周临锦先坐下来, 因出来时也没有带药箱, 她便徒手在周临锦眼部和头部几个穴位上按着。
  也没几下,周临锦只觉得眼前渐渐清明起来, 她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周临锦抬手攫住她的手腕, 道:“好了。”
  沈莲岫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愣愣地问了一句:“要过去了吗?”
  “不是,是我的眼睛能看见了。”周临锦说话间,慢慢抬眼,将目光转到了沈莲岫的脸上。
  眼神交错, 在那一刹那之间,周临锦可以肯定自己在她的脸上清楚地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喜色。
  只是转瞬之后,她便垂下了眼帘,被他攫着的手也挣了两下,似是想要挣脱开来。
  周临锦怕弄疼她,便立刻放开了她。
  沈莲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就背过身子想走,但这么莫名其妙地走开又更是尴尬,于是走了两步开外又停住,她察觉周临锦的眼神已经在她后背上停留,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极力想着能说些什么话,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
  好在周临锦抢在她之前说道:“母亲方才问起你,让你明日也过去。”
  “我……本来也是要过去给老夫人上一炷香的,只是……”沈莲岫停顿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终归不是周家的人,也只能做到这步罢了。”
  周临锦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此时周家风雨飘摇,又夜阑人静,眼睛也刚刚复明,百味百感之下他真的很想伸手揽住她,可也知道这样不妥,最终只能克制住,
  “我知道,”他说,“我已经与母亲说过了,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
  原先杨氏的意思是沈莲岫既然都来了,那么她就应该是作为周临锦的妻子出面,毕竟当初也是行过了大礼的,除了名字之外都是她,家里的大事她理应出来料理一二,且杨氏也是为了周临锦着想,与其两个人这么胶着着,不如就借此机会作为一个台阶,让沈莲岫就这么留下算了。
  但周临锦却否决了杨氏的意思,他明白沈莲岫并不需要什么台阶,或是强行把她绑在这里她就没办法了,过后她还是不会愿意留下的,甚至会更加责怪他。
  今夜她肯跟着他来国公府,已经很好了。
  也就是他们之间还有个安安,很多事情才有可以缓和的余地,否则即便是在知道惠王这个危险人物存在的情况之下,沈莲岫也未必会跟着他回来,更不会在吴氏去世之后,深夜跟他回到周家。
  他听见沈莲岫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喃喃说道:“那就好。”
  周临锦如同尝了一口黄莲一般,苦味蔓延了四肢百骸,却又不能说出来,谁让当初是他亲口说出的话,与他结亲的是沈芜瑜的名字,如今又能怪谁。
  他轻轻叹了一声,只道:“我看看安安。”
  沈莲岫自然没有阻止他。
  两人一同到了床前,只见安安睡在床外侧,或许是换了一个新地方,她的睡相要比在家时好很多,至少沈莲岫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工夫,被子还老老实实地盖在身上,也没有把手脚压到旁边的珠儿身上,只有一只小肥腿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又白又嫩的,像藕节一样。
  沈莲岫正要上前去把她的腿塞到被子里去,周临锦已经快她一步,轻柔地用手掌托起安安的小腿,也不敢用力地去捏,只是俯身下去,用嘴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再盖好被子。
  睡梦中的安安似乎是感受到了触碰,小身子扭了一下,小嘴也嘟哝了两下。
  周临锦紧张起来,害怕自己把她弄醒了,又怕沈莲岫怪他,回头看了沈莲岫一眼,有几分无助地求饶的意味。
  沈莲岫见状却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床上的安安,示意他再去看看,安安这会儿果然已经安静了一下,丝毫都没有被打扰到。
  周临锦这才舒出一口气,又对沈莲岫悄声道:“我走了,顺便去告诉母亲我的眼睛好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别累着了。”
  沈莲岫点了点头,等她自己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目送着周临锦的背影直到消失了。
  她倚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最后往一旁的软榻上去睡了。
  ***
  吴氏的死讯当日夜里就被送了出去,送往边关给周昌。
  按道理若是日夜不停地赶路,一来一回最少也需要十五日。
  到了第十五日的时候,周昌没有回来。
  有些事起先周临锦没有和杨氏说过,但随着周昌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家中的气氛隐隐之间越来越紧张,如同一张绷紧了弦的弓,杨氏又怎会感觉不出来,一日里都要问周临锦好几次。
  沈莲岫也暗暗在心里计算着时日,到了第十五日,整一日都在注意外面的动静,但直到天黑透了,国公府仍旧是死水一般,只有灵堂里传来的隐约哭泣声和诵经声。
  入夜后开始下起雨,差不多已经快要入秋了,最近却还是如盛夏一般炎热,午后起天上便堆积成一层厚厚的浓云,直到天黑了之后才从天边响了一声闷雷,接着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浇熄了地面上久存的酷热。
  沈莲岫在房里陪着安安和珠儿,珠儿已经大了,还有功课要做,沈莲岫怕安安在旁边玩打扰她,使她不能一门心思去学,便索性也给了安安纸笔,让她学着珠儿的样子在纸上涂涂画画,不要吵到珠儿。
  安安抓着笔在纸上画小鸡,那几只小鸡没带过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这里乱成一团也不好把小鸡弄来养,只好就这样算了,沈莲岫也没忍心告诉安安,等回去之后小鸡可能都长大了,只能到时候再卖新的了。
  沈莲岫正看安安画画,忽然房门被人敲响了两声,因着外面雨大,她一时没有留意,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打开了房门。
  风裹挟着雨水的湿意扑面而来,沈莲岫连忙站起身,看见周临锦快步入内。
  安安和珠儿一时都抬起头看他。
  沈莲岫只好匆匆让她们进去内室玩,这才皱眉问道:“怎么了?”
  周临锦沉声道:“我要去接我父亲。”
  “就快到了吗?”沈莲岫又问。
  周临锦目光如一潭幽深的水,闻言又沉了几分,道:“我派去接应的人都没有看见父亲他们,不能再等了。”
  “今日才是十五日,”沈莲岫下意识从窗口看了看外面瓢泼的雨,“或许没那么快,有什么事耽误了行程也是有可能的。”
  “你也记着今日是第十五日了,照理说他应该已经到家了。”
  沈莲岫沉默片刻,心里也明白不用再劝周临锦,也不能再说什么他去了也没用的话,换了任何一个人,此时恐怕都是如此。
  她道:“多带些人去。”
  “我正是要和你说此事,我出去的事,除了你之外,阿姐和母亲她们都不知道,若是时间长了问起,你便悄悄与她们说是无妨的,但是府上其他人,须得瞒着。”周临锦压低了声音与沈莲岫道,“我这会儿就走了,人带得多动静大,怕是会被他们注意到,所以只带贴身的几个,你不用担心。”
  沈莲岫点了点头,不禁又道:“外面雨大风急,你们自己小心些。”
  周临锦心下一动,看着橘黄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细细嫩嫩的,生生忍住了用手摸上去的冲动,只道:“走了。”
  房门开了又阖上,穿堂的风扑面而来,旋即又被阻断,室内重归宁静,周临锦来得时间短,走得又干脆,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沈莲岫抬手按住自己“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的心口,也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像是又慌张又有害怕,或许还夹杂着点别的,她不愿去辨别。
  她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心像是直直地坠下去,坐下不舒服,站起也不舒坦,但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得来回地踱步,六神无主一般。
  好半晌之后,沈莲岫才想起珠儿和安安还在内室,这反倒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这么干熬着,还有些事情可以做,也将心思分散出去,不用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连忙开门让珠儿和安安出来,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也不让她们继续写字画画了,只叫来婢子一起给她们洗漱完,便抱到床上去,一手搂着一个给她们讲故事。
  后来珠儿和安安都陆续睡去了,沈莲岫也犯了困,便陪着她们睡了过去。
  这一夜虽是睡着却并不好受,做了一晚上的梦不提,还梦见半夜的时候周临锦满身是血地回来了,她连忙跑上去要问,可却怎么都到不了周临锦身边,好不容易到了,却又一下子惊醒发现自己还睡在床上,而这时外面又有动静,她便出去看,却看见从外面抬了两具棺材进来,也没人告诉她这两具棺材是谁的,她只得茫茫然跟着,然后两具棺材与吴氏的那具放在了一块儿,哭声和诵经声又缠绕在一起,有人拿了牌位放上去,她上前一看,只见其中一块写了“周临锦”,脚一软跌坐在下来,场景便又回到了她睡在床上的时候。
  如此重复循环却又翻着花样的,沈莲岫想醒来却怎么都醒不来,到了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清醒着,直到听见安安叫她的声音。
  “阿娘,起床啦!”
  沈莲岫一下子从梦魇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天光乍破。
  珠儿和安安也才刚醒来,都还没有起床,沈莲岫正要叫人进来服侍,却忽然听见婢子已经急匆匆跑进来,着急忙慌地道:“娘子,你快去看看,思宁苑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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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存稿量告急了,明天先一更,后面看情况要不要继续双更,今天明天评论区随机发红包十个[狗头叼玫瑰]
  第74章 毒蛇 不用再看你们眼色过下去了……
  漆黑的夜, 天上如同破了一个口子一般,雨水直直往下倾泄着,没有给行人留一丝余地。
  周临锦带着五六个随从赶在路上。
  自从出了城门之后, 京城附近原本还算是平坦的大路,此时也因夜雨而行得艰难起来。
  周临锦身上虽有蓑衣, 可浑身早就已经被雨淋得湿透。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他的脸, 几乎都要让人看不见眼前的路。
  周临锦时而会抬起左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而右手却一直死死拽着缰绳, 那只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此时已经被勒到死白。
  因要找人, 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
  下着雨连个火都点不起来,就只能这么摸黑找着。
  雨夜的路上,连个赶路的人都没有, 人人都知道躲着这天气,山林间除了雨声愈发死寂一片。
  周临锦很希望再过去一点路, 就会看见父亲周昌出现在面前, 他们交汇之后一起回家, 可他始终都没有在路上看到除了他们之外,任何活动的东西, 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有。
  他不断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决定出来找父亲, 也并非是一时的冲动之举,已经过去十五日了, 周昌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这十五日里他要是在路上任何一处出了意外, 哪怕是发现得迟一些,也必定会有人赶快报到京城来,可他却没有按时归家,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他很可能是在快要到京城的时候出的事。
  虽然周临锦很不愿意相信, 但此刻不得不按照最坏去推断,父亲已经出事了,并且就在京城附近,应该不会超过一日的脚程距离,只是一时还没被人发现。
  只要他快一些,早一点找到父亲,或许父亲……还能救得回来!
  “父亲!”周临锦终于忍耐不住,像是发泄又像是崩溃一般,冲着林间大喊一声。
  可很快便被雨声淹没。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雨依旧是这样下着,天也没有放亮的迹象,辨不出时辰,周临锦终于在一处略高的、没有被雨水淹没的地方,找到了打斗过的痕迹,血迹早已被冲刷而去,只剩着一些断刀断剑。
  很快,他就在附近不远处,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周昌。
  如果不是有心寻找,在这样的雨夜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人看见,甚至不会有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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