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妻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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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谁?”
  “以前村里的人说的……”
  饶了一大圈,沈莲岫才终于搞懂了安安到底为什么哭,大抵是以前在白溪村的时候有人和安安说古,若是沈莲岫再嫁了,会去另外一个地方安家,这便是有了新家,而这种情况之下,如果有人嘴巴再坏一点,开玩笑说一说你阿娘这样就有可能不要你,安安或许就会记在心里,这样一来,周临锦那句话简直就成了导火索。
  沈莲岫一边安抚安安,一边耐心对她说道:“那都是别人开玩笑瞎说的,不能当真,阿娘怎么可能不要安安呢?绝不会的。”
  有了沈莲岫的保证,安安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但她还是问道:“那他为什么说这是我家?”
  “因为……”沈莲岫也被安安问得一时语塞,想了一下才道,“我们在这里住,所以就是安安的家。”
  安安没再说话了,把头深深埋进了沈莲岫的胸口,过了一会儿,终于睡熟了。
  沈莲岫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回床上,掖好被子,这回安安没有再惊醒。
  翌日,沈莲岫和安安母女两个起得都有点晚,起床之后发现天已经彻底放晴了,院子里摆着的几盆菊花开了,且都是难得的品种,沈莲岫便带着安安看花。
  过了一阵,沈莲岫眼角瞥见周临锦走过来了。
  周临锦走到跟前时,正在兴致勃勃看花的安安也发现了,昨晚的事虽然沈莲岫已经解释过了,但安安好像仍旧对周临锦带着敌意,一看见他就躲到沈莲岫的身后去了。
  “这是怎么了?”周临锦奇怪,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安安,又被她躲过去。
  一夜过去,周临锦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一看就是烧已经退了下去,只是说话仍有鼻音。
  沈莲岫也拿安安没办法,只好先把安安带到里面安顿好,这才又出来。
  周临锦见她出来,又赶忙问:“安安怎么了?”
  沈莲岫道:“你昨夜说的话吓到了他。”接着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给周临锦说了。
  周临锦也没想到自己那一句话,不仅没讨到好,还给自己惹出了麻烦。
  “我进去看看安安。”周临锦只好道。
  沈莲岫摇头:“她现在应该不想见你,也不想听你说话。”
  周临锦没有再坚持,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的女儿和你挺像的。”
  他半像是开玩笑,又半像是认真的,使得沈莲岫不由移开目光,去看院子里一盆开得正浓烈的菊花。
  “我今日来是要和你说一件事。”周临锦又说道,“上回你母亲的牌位被陈氏砸烂,我又找人去新做了一块。”
  沈莲岫一下子将目光转过来,望着周临锦有些愣怔。
  虽然嘴上没说,但这件事她一直记挂在心里,当时她去沈家和他们断绝关系的时候,就想好了自己重新给母亲做一块牌位,正好外祖父母的牌位也已经被她从白溪村带到了京城,原本是想着不想再让他们孤单,如今接了母亲的牌位过来拜访在一起,倒也更是合适。
  只是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接踵而至,便只能先将此事撂下了。
  没想到周临锦已经办好了。
  周临锦道:“我已经把你母亲的牌位和你外祖父母的放在一起供着了,就在那宅子里,你放心便是。”
  沈莲岫垂下眼,张了张嘴之后才道:“多谢。”
  周临锦笑了一下,旋即笑容便渐渐变得苦涩,他似乎是叹了叹,最后只道:“在安安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
  之后数日,皆是忙忙碌碌。
  外面局势更为紧张起来,原本是要再多停灵一段时日的,但怕一旦京城生变,往后的事便不可预计,周临锦便决定提前出殡,先是吴氏,之后便是周昌。
  周昌出殡那日,许多朝臣同僚亦来相送,宫中也派出使者,又为周昌加了哀荣,并且大赏了诚国公府,但国公府上下除了谢恩之外,并无喜色。
  沈莲岫带着安安也在跟随出殡的队伍中,一路从城内到城外,路上所见使得她暗自心惊不已。
  京城已经凄凉寥落到不成样子了,原本繁华的街市如今只剩紧闭的店门,沿路只有一两个行人,而越往城门口去,人倒是越来越多,都拖家带口带着许多东西,坐马车、驴车甚至牛车的都有,也有人是步行,一看就是要出城避难的。
  听说惠王的军队已经越来越逼近京城,而边关的战事也正吃紧,戎国决意要一直往后拖。
  而若是先放弃和戎国的战事,让大部分兵力重新调转来京城勤王,一旦戎国攻破边关,照样会立即与惠王汇合,到时情况只会更为不妙。
  出完殡从城外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城门处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都乌泱乌泱地挤在门口,等待着一个一个放行。
  不知为何,沈莲岫感觉到有些害怕,这些原本都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在京城过着还算是不错的日子,然而仅仅是外界的变化,不过几夕之间,他们就要被迫离开一直生活着的地方,甚至很可能要过上流离失所的日子,投靠亲友,各奔东西。
  周临锦就走在她身边,立刻敏锐地觉察出她的恐惧,于是便靠近了一些,低声对她说道:“今日入夜起,几处城门便会彻底封闭,只许进不许出,再晚几日,便连进都不能进,这些人都是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赶着出城。”
  沈莲岫还没说话,便见到送葬队伍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从一座宅子里蹿出来,门也不关,旋即后面又追出来个人,一边追一边大喊着“抢东西”。
  眼见着就要追不上了,周临锦给自己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便立即上前去将那几个抢劫的人抓了回来,归还了财物,然后又去叫了城中守卫过来,守卫见是诚国公府的队伍便连连告罪,周临锦倒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把人带走了。
  “乱成这样……”沈莲岫摇了摇头。
  周临锦道:“大半的守卫都被调去了禁中,城中又走的走跑的跑,自然是顾不上了。”
  之后二人便不再有话,一路回了诚国公府。
  到了入夜后,沈莲岫刚刚睡下,便听见婢子来报说,门外有个自称是沈莲岫妹妹的人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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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安安:一直在挑衅我[小丑]
  第80章 夜奔 和瞎了有什么区别
  沈莲岫心下一震, 便觉不对。
  她的妹妹倒是有好几个,但她下意识便先想到了沈芜瑜,总觉得只有她才会来找她。
  沈莲岫匆匆穿好衣裳便去看, 因为近来外面实在是太乱,门房已经先把人请到了里面, 沈莲岫远远便看见一个紧紧拉着孩子的女子。
  都不用走近, 她便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就是沈芜瑜。
  沈芜瑜听见动静便转过身, 人还没到跟前, 她就颤着声音叫她:“姐姐。”
  沈莲岫站定,喘匀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话音才落,沈芜瑜哭了起来, 她身边的小孩也跟着哭。
  “我和爹娘他们昨日出了城, 打算回寿州老家去, ”沈芜瑜哭着道,“结果路上遇到强盗, 爹娘都……”
  沈莲岫问:“死了?”
  沈芜瑜点头。
  “那么其他人呢?”
  “都跑散了, ”沈芜瑜道,“几个弟弟是先前就已经被送回去了, 眼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没地方去, 想着你应该在这里, 就只能跑回来投靠你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沈莲岫,眼中脸上全是泪,哭得可怜,身上也脏兮兮的, 让人不忍心拒绝她。
  不过沈莲岫原本也没打算拒绝她。
  外面乱成什么样,沈莲岫今日也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大白天的能进别人家里去抢劫,更别说若是晚上把沈芜瑜一个独身带着孩子的女子推到外面去会发生什么事。
  她终究是做不到对妹妹那么心狠。
  沈莲岫让人赶紧弄了间空屋子出来安置沈芜瑜母子俩,沈芜瑜惊魂未定,拉着沈莲岫的手不肯放,而她身边带的那个孩子,上回沈莲岫见过但没仔细看,这回倒是看清楚了,怯生生的,几乎从不说话,一直紧紧贴着沈芜瑜,偶尔抬起眼看看她们。
  沈莲岫说了几次让沈芜瑜先歇下,沈芜瑜却一直翻来覆去地哭着说沈冀和陈氏,又说要去找他们,一开始见到她时她尚且还算冷静自持,但这会儿大抵是到了安定的坏境中,所以一下子放松下来,也不用再担心其他,于是那些发生过的恐怖场景便不断地涌现出来。
  她喋喋不休地对沈莲岫诉说着。
  平心而论,沈莲岫就算见到沈芜瑜这个样子,她对沈冀和陈氏的死也是毫无感觉,若说有,最多也就是一声叹息,毕竟沈冀曾经那样对待她和母亲,又一直不管她,而陈氏更是想要她的性命,她不可能再有任何同情。
  甚至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婢子们端过来的安神汤,也对沈芜瑜毫无作用。
  可沈冀和陈氏是一回事,沈芜瑜是另外一回事,沈莲岫实在不忍心打断她。
  夜已经很深了。
  就在沈莲岫终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门外传来必察的声音:“娘子,郎君让你回去睡觉。”
  这一打岔,沈芜瑜的话也就断了,她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沈芜瑜抹了一把泪,“大姐姐你快回去吧……我……等外面好点了,我就去寿州。”
  沈莲岫叹了一声,道:“眼下出不了城了,你先安心在这里住着。”
  出去之后,沈莲岫发现外面不止必察,周临锦也在。
  沈芜瑜来诚国公府的事自然是瞒不了他的,他起先也不方便出面,便任由沈莲岫自己去了,但还是一直盯着动静,见沈莲岫一直被沈芜瑜拖着没有回房,周临锦便忍不住了,顺便以此为借口过来看她一眼。
  他见沈莲岫出来便迎了上来,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一时没有开口。
  “她没地方去,我不能把她赶出去,”沈莲岫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有些犹豫,“你……想不想把她留下?”
  周临锦心里一紧。
  他立刻就开始揣测起来她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她是不是还在想他以前和沈芜瑜的事?
  若说留下,他怕她多想,若说不留下,可人已经被她留下了,沈芜瑜是她的亲妹妹,难道他能直接把人赶出去?
  怎么答好像都不对。
  短短一阵,周临锦的手心里沁出一层又一层细密的冷汗,最后急中生智,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你想留就留便是。”
  沈莲岫看了他一眼,然后皱了皱眉:“这又不是我家……而且她和惠王的关系,万一她对我撒了谎……”
  周临锦忽然舒出一口气,原来是他想茬了,沈莲岫比他坦荡,根本就没有往那个地方去想。
  他立刻恢复了神志一般,沉声说道:“明日我会派人出城去寻找你父亲他们的下落,沈家毕竟还有不少人,这样的谎她圆不了。”
  “这样也好,不过我方才看她的样子也应该不是说谎。”沈莲岫点头,又奇怪道,“你刚刚为什么突然舒一口气?”
  周临锦自然不敢承认自己那些小心思,只好道:“没什么,有点闷。”
  今日明明秋高气爽,又到了夜里,风甚至还很冷。
  周临锦的手心又开始冒冷汗,他连忙接着对沈莲岫道:“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去休息。”
  说完自己转身就走了。
  沈莲岫在原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今日走得那么干脆利落,不过倒也没再细究,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也便回房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沈芜瑜便又来找沈莲岫。
  经过一夜的休息,沈芜瑜的脸色已经比昨夜要好了许多,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仍是恹恹的,好像还是很害怕,可见父母的死对她的打击着实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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