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4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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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玛又吹了一次口哨,羊群散了开去,站立在空地的边缘,羊角朝外,摆出护卫的架势。
  白玛再度指了指脚下的冰面,说:“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住下”这个表述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有些怪异,细究却也不存在太大的问题。
  四名玩家和一个npc站在羊群围成的环形空地上,林辰从山羊背上取下折叠的防水帐篷布,在寒风中展开。
  冰粒拍打在布料上发出零碎的脆响,篷布边缘被风吹动,几乎无法抓握。四人分散到四边抓起篷布,手指都因为寒冷变得不那么灵便。
  这个副本将无论是人还是鬼的身体素质都压到了同一层面,再是在游戏中叱咤风云的玩家,本质也是会受限于恶劣环境的脆弱生命。
  齐斯取出【幽冥引】,分给一人一沓纸页,效果发动后所有人都暂时拥有了鬼怪的状态,行动终于自如了些许。
  陆离将几枚钢钉抛到冰层上,徐瑶顺手捡起,将篷布的一角钉入冰层。林辰将支架撑了起来,接过齐斯手中的尼龙绳充当固定。
  帐篷终于在玩家的**协力下支起,在荒莽广阔的雪山中不过一枚微不足道的斑点。
  天色呈现一种恐怖的黑暗,寒风不曾止息,反而愈演愈烈,刚搭好的帐篷被吹得左右摇晃,好像随时会被吹倒。
  “请尽快入眠吧。”白玛微笑着对众人说,“如果你们比较幸运,也许会进入祖神的梦中,得到命运的启示呢。”
  进入祖神的梦?齐斯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幸运”的表现,相反这对于他来说可以称得上十足的倒霉。
  当然,他虽然并不想太早遭遇祖神,但也不会主观上回避副本的机制就是了。
  “承你吉言。”陆离笑了笑,率先走进帐篷。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徐瑶。
  林辰踏进去半步,回头见齐斯还站在外头,又收回脚步,局促不安地等待。
  齐斯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白玛,问:“请问有可以御寒的被褥吗?山上好像越来越冷了。”
  林辰听到了,作势就要脱下身上的大衣:“齐哥,如果你觉得冷的话,我的衣服可以给你。在搭好帐篷后,我好像不冷了,一点儿也不冷。”
  不冷么?齐斯侧目看向林辰,后者的神色真诚得不似作伪,说话间呼出白气,面色却渐渐变得红润,似乎真的不再受低温的影响了。
  他忽然觉得奇怪,一行四个人明明都没有穿多少,却只有他从始至终都被寒冷侵扰。
  那是一种仿佛能冰冻灵魂的低温,渗透到了千万年的时空里,跨越真实与虚幻,好像他生来便与之相伴。
  “不用了,我不觉得一件外套能起到什么作用。”齐斯拒绝了林辰,再度将目光投向白玛。
  白玛侧过头注视着他,黢黑的眼中映出他苍白如鬼的脸,声音幽然如同鬼语:“你不完整,不完整的人是被雪山排斥的。”
  “不完整”,又是这个表述……齐斯想起在落日之墟中,他因为“不完整”而无法打开废弃神殿的大门,想不到在最终副本里也会因此受到限制。
  不等他多问,白玛的手中凭空出现一团叠好的衣物,纵然夜色深沉,也能看出色彩的鲜艳。
  女人用双手托举着衣物,递到齐斯面前:“我可以给你一件雪山的衣服,你披上它,也许会暂时被雪山接纳。”
  齐斯抬手接过衣服,那是一套装饰繁复的藏地衣袍,红色上衣搭配着白色毛绒外褂,吊挂着数层彩色的珠串,看上去很是暖和。
  他将衣袍罩在红西装外,微微翘了翘唇角,真心实意地说:“多谢你了,很合身。”
  林辰旁听了齐斯和白玛的对话,隐隐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当下轻声问:“齐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完整’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没有心’吗?”
  “没什么,进帐篷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齐斯敷衍地说着,将林辰推进帐篷。
  他正要跟着踏进去,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抹赭色。
  那本该是鲜亮的红色,只不过被昏暗的光线渲染得暗沉,粘腻的液体从固定篷布的钉子下涌出,散发着浅淡的血腥味。
  齐斯半蹲下来,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打开,照向钉孔。
  尖锐的钢钉穿透冰层后刺入下方尸体的额头,血液自伤口中汩汩流出,填满洞口后往冰层上冒。
  人死之后体内的酶会迅速消解血细胞,死人是不会流血的;可怎么会有人在冰层下封存了这么久还活着呢?
  齐斯观察了一会儿,无比确定冰下的人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流血估计只是俗套的恐怖小说桥段。
  他撕下一角衣袖,弯腰擦拭干净溢出冰面的血迹,将破布揉成一团堵住冰洞。
  红色西装的布料是和鲜血一样的颜色,哪怕被完全浸透了也看不出太明显的色彩变化,显得粉饰太平、欲盖弥彰。
  白玛站在羊群中,平静地看着齐斯动作,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会害怕血呢?我明明在你的手上看到了很多鲜血。”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好像只是没有目的地随口一问,是否能得到答案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齐斯歪着头思索片刻,认真地回答:“我不怕血,只是嫌脏。”
  他垂眼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本干净白皙的掌心竟然沾满了血液,无穷无尽似的从指缝间漏下,淅淅沥沥地滴到冰面上。
  他不记得那些血是什么时候沾上的,明明都擦干净了,为什么还有呢?
  他本能地感到烦躁,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毛巾将它们擦掉,再不济也要遮掩起来。
  但是毛巾呢?他将毛巾放在哪儿了呢?
  “滴答”的水声中,冰下的尸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上方满手鲜血的青年,一个接一个地张开了嘴巴,去接落下来的血……
  ……
  另一边,董希文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信息量太大了,先是周可用圣歌调动满城的鬼怪,以近乎于同归于尽的疯狂行为逼迫林决发动【黑暗审判者】的效果。
  再是林决选择审判自己,为所有人增加了一个主线任务的可选项,一行人莫名其妙就动身攀登雪山了……
  再然后……大名鼎鼎的傅决冒了出来。
  董希文反复研究了好多次,都想不明白这个副本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制。
  周可就是个老阴比,把他和张艺妤当作工具人使唤,一点关键信息都不透露,他要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了。
  “咳……周可,我出去放放风成不?”董希文虚着眼道,“在这儿躺尸感觉对通关一点帮助都没有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想多活几年……”
  他后面完全是在扯淡,周可不知是懒得搭理他,还是别的什么情况,闭着眼睛道:“去吧。”
  董希文如蒙大赦地拉开帐篷的拉链,走了出去。
  他心知选择在夜晚出门探索的不止他一人,林决事先说过会四处转转看看,方舟的那些人大概率会跟着他们的会长。
  希望狭路相逢时别被围殴一顿……话说如果真被围殴了,求饶会有用的吧?
  董希文胡思乱想着,拄着从扎西那边买来的登山杖,缓步前行。
  走出一段路,果然看到一道洁白的身影镶嵌在雪中,正是林决。
  其他人竟然没和他一起出来,倒是稀奇;不过以他的性格,拒绝拉别人一道送死也在情理之中。
  一想到这茬,董希文心里就泛起苦水。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以林决为首的方舟公会都是实打实的正派,形象地说就是“时髦值高得离谱”;而他和周可无疑拿了反派剧本,按照套路文学,是妥妥要死于正派之手、以慰广大观众的朴素正义感的。
  董希文觉得自己很无辜,在情感上他是倾向于林决的,这人绝对是个好领导、好同伴,才不会像周可那样把人当一次性消耗品使。
  奈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被绑上了周可的贼船,哪怕拿了张【观众】牌,从始至终只是旁观周可搞事,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部分罪孽,属实是无妄之灾。
  不远处,林决蹲在地上,伸手抚摸着雪堆,似乎在观察雪层下的什么。
  董希文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抻长了脖子张望。
  林决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董希文,你也是来寻找线索的吗?”
  董希文有些诧异,他本以为经过周可那个小插曲,他作为周可的同行者早该被林决划分到“敌人”的行列了,却不想林决会对他如此和颜悦色。
  “是啊,我睡不着,觉得干躺着挺浪费时间的,就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董希文如实回答。
  他想了想,出于礼貌道了个歉:“白天的事对不起哈,虽然知道很扯淡,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其实也不赞同周可的所有行为……”
  “我知道。”林决打断道。
  穿白色西装的青年转身面向他,唇角噙着温和善意的笑容,向他伸出了手:“我能看出你和那个可怜的女孩受到了周可的胁迫,对于屠杀流玩家的行事,我也有所耳闻。
  “我希望我能够帮到你,如果命运依旧站在我这边,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合作通关这个副本。你觉得呢?”
  董希文:“哈?”
  第四十七章 雪山(十五)“所谓使者身子光又亮”
  血,满目都是血……
  齐斯站在血泊中,仰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脊侧卧在苍茫的大地上,仿佛一个睡着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白发白衣的祖神趴伏如野兽,微微撑起头颅,侧目注视着他。
  身后的帐篷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天地间开始飘拂金色的枝蔓,从高天之上无根无源地垂落,轻盈地搔弄他的脸颊。
  他抬手去触,指尖从藤蔓的虚影间漏过,如入无形之境,叶片在触及的刹那散作金色的微光。
  白玛站在羊群间,不远不近地注视着齐斯;山羊们也纷纷侧过头来,横瞳冷漠而诡异。
  “你的手沾满了血。”白玛和山羊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平静地陈述。
  齐斯垂眼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血迹,猩红如同缎带般从手的两侧垂落,像是牧民们送给旅客的哈达。
  齐斯冲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却是笑了起来:“是啊,我杀过很多人,手上自然沾满了血。”
  他在手中凝出【神錾】,刺向离他最近的那头山羊。
  锋利的刻刀贯穿山羊的脖颈,鲜血汩汩涌出,浸染洁白的毛发。
  一头山羊倒下去了,其他山羊依旧平静而漠然地站立着,凝望齐斯,静止如雕塑。
  齐斯忽然想起来,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有一段时间非常讨厌山羊。
  这是一种缺乏共情能力的动物,哪怕当着它们的面杀死它们的同类,它们依旧会平静地低头咀嚼沾血的草叶——这让齐斯觉得非常无聊。
  释放的恶意没能得到反馈,杀戮的行为不曾引发恐惧,哪怕是神明也难免兴趣缺缺。
  齐斯看向白玛,问:“我杀死了你的羊,你不会感到愤怒吗?”
  白玛抚摸身侧山羊柔软的毛发,微笑着说:“这里不会有死亡,所有死去的生灵都会回到这山上,我很快就能再次找到它。”
  女人缓缓转身走向雪山深处,羊群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维持着前后一致的距离,呈现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
  齐斯问:“你要去哪儿?”
  白玛说:“我要去找我的羊了。”
  齐斯起身追了上去,刚跑出一步,脚腕便被抓住了。一只青黑色的手从冰层下伸出,死死地扣住他的脚踝。
  他低下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十二岁的男孩面目阴毒地盯视着他,身上的皮肉被勺子一块一块地挖掉了,只剩下血乎刺啦的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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