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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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血液仿佛都逆流了。
  “不是说金古寨的东西带不出红河吗?周野后来还特地去找过,连影子都没找到。怎么会在你手里?你竟然还能将它带出来?!”
  她越说越震惊,语调里掺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伸手想去确认,却只见沈河嘴角轻抿,手腕轻轻一翻, 瓦片已被他收回。
  “嘿!这可不能白给, 你得拿东西来换。”沈河眯眼一笑, 原本亲切的邻家大哥气质倏然褪去,眼底闪着精明的光, “至于我怎么带出来的……你就不必操这个心了。我自有门路。”
  黄灿喜心里又急又恼, 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那你想要什么?”
  “你在西藏,不是得了一团肉吗?”沈河语气轻描淡写,目光却紧紧锁住她, “把它给我, 这枚钥匙就是你的。”
  黄灿喜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朗朗玲玲化成的那个缺口圆环。
  她眉头紧蹙,静静凝视他数秒,“第八人果然是你……我就说石峰和李仁达关系向来不对付,他们能合作一次,绝不可能再来第二次。”
  如今阿里的循环已结束,1959年的成员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石峰下落不明,杨米米与李仁达一样, 成了永世不死的怪物,余新则继续在世间流浪。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一个句号?
  “你提的条件,若是跟周野谈,他或许眼都不眨就答应。”黄灿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决,“但对我,它没多大诱惑。”
  “我猜也是。”沈河不但不失望,笑意反而更深。月光细细碎碎地撒了一地银光,却一丝也没有映亮他的双眼。他那双眼里盛满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欲望,赤裸而灼热。黄灿喜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河,或者说,她从未见过任何人,能这样毫无遮掩地将渴望摊开在他人面前。
  他和周野,像是两个极端。
  他再次倏然逼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像要与她密谋一件连天地神明都不容知晓的事。
  “灿喜,那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复活东东呢?”
  不过眨眼之间,那份原本只属于他的欲望,竟仿佛顺着月光的轨迹,悄然渗入她的眼底。她缓缓掀起眼帘,望向他,望进他那含笑的眼,看穿他那明晃晃的算计。
  她不禁想着,人类果然都逃不过欲望的罗网。沈河这条一心追寻的成仙路,最后真的能通向他想要的终点吗?
  黄灿喜稳住心神,开口时声音带着质疑:“你真的识得人皮书上的字?你说金古寨墙画的内容是假的,可李仁达却笑我天真,说他们练的是正统。”
  沈河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们知道真的,不代表就非得把真的画在墙上。”
  黄灿喜一时语塞,此刻竟说不出李仁达和沈河,谁更无耻一些。“那地方几乎与世隔绝,他们费那么大心思留下假货,图什么?”
  “李仁达和金古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皮书的内容流传出去。”
  “倘若第二、第三册落在他手里,他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看到其中的内容。”
  黄灿喜沉默着,未置可否。
  “怎么样?”他继续蛊惑,声音里带着诱人深入的魔力,“你一直留着东东的尸骨,不就是在等一线希望,盼着有一天能让他重获新生吗?你读不懂人皮书,但我可以。我能为你翻译,破解其中所有的密码。”
  他的话充满诱惑,黄灿喜面上看似呆愣,头脑却异常清醒。只因每一条可能的路径,她早已在脑中推演了千百遍。
  “你就算译出第二册又如何?第一册还在李仁达手里。他连张良墓穴中的墙画都作假,又怎会让我们知晓人皮书第一册的真正内容?”她语气冷静,直视着沈河的眼睛,“再者……如果第八人当真是你,或许轮回还未终结,毕竟石峰还未真正入局。是不是只要找到更早的时间节点,我就能扭转一切?”
  这些思绪夜夜缠绕着她,她反复探寻着每一条可能的出路,却每每发现,前方皆是断崖。
  “但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也不知道东东是否愿意。”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左边是变成怪物,右边是继续轮回。他说他自愿,可他从未想过,那些在乎他的人,究竟会如何承受。”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沈河脸上,“……我进入管道后,我们就分开了。之后你去了哪里?找到《太公兵法》了吗?”
  沈河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没有。”他回答得干脆,“我找不到《太公兵法》。”
  你当然找不到,黄灿喜心想,因为书早被烧了。
  “但是……”沈河顿了顿,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才继续道:
  “你进去之后,八扇门中的其中一扇,突然打开了。”
  那时管道里正传来黄灿喜的惨叫,他刚要追上去找她,八扇门中的其中一扇,却轰然开启。
  而门内的景象,竟比他面前湖水的景象更加摄人心魄。刹那间,黄灿喜的生死已被他抛诸脑后,他不由自主地抬脚,向那门内走去。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神仙……很多神仙。”
  “那扇门通往的,竟是天宫……”
  这话犹如一记重击,让黄灿喜猝不及防。她眉头缓缓蹙起,追问道:“难道不是你产生的幻觉?就像之前我们在湖水中看到的假象一样。”
  “你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语气中透出不悦,但很快又沉浸在那段回忆带来的震撼中。
  自从踏入那扇门,地图在手,一路畅通无阻。那里再也没有金古寨人的成仙壁画,取而代之的是腾云驾雾的景象,是真切可见的仙人面容与形体。
  黄灿喜默然无语。
  可沈河忽然变得喋喋不休。
  他面带笑意,目光穿透虚无,像在凝视某种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幻象。那笑里掺着陶醉与狂热,整个人几乎被一种异样的亢奋吞没。
  “我不想成妖,也不愿继续做人。”
  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挤出,却带着一种近乎痴狂的笃定。
  “我只想成仙!!我要长生不老,与世同存;我要亲眼看历史的潮水起落,亲手干预命运的脉络。我要推动文明一代代演变,看万千智慧生命在轮回里诞生、灭亡、再度燃起。我要受万人尊敬与崇拜,听他们在庙前叩首,在风中呼唤我的名字。”
  “灿喜,我要成神、我要成仙!”
  “忠臣、孝子、义士,死后可被奉为神明;无名孤魂、冤死之人,亦能显灵成庙,受人香火。为何仙籍之上,不能多我沈河一个名字?”
  他猛地抓住黄灿喜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他像是中了某种无法挣脱的咒诅,被彻底卷入其中。黄灿喜只觉心慌意乱,她清楚地知道,沈河这般执念,早已超越了寻常的痴迷。
  “李仁达和石峰就算活过百年千年又如何?我与他们不同,最终能成为神明的,唯有被神明选中的——”
  黄灿喜的眉头越拧越紧,野庙中的种种涌上心头。她终于忍无可忍,毫无预兆地一拳挥出。这一击没有丝毫犹豫,几乎碾着风狠狠砸在沈河脸上。
  拳头触及皮肉的瞬间,沈河整张脸都扭曲变形,空气中爆出骨裂声。他整个人被打得向后踉跄,全靠及时用手臂撑住墙壁,才没彻底摔倒在地。
  冷汗瞬间从他额角渗出,汇成豆大的水珠,沿着脸颊轮廓滑落。经过那片被打得通红的位置时,水珠仿佛都滞涩了一瞬。而就在这瞬息之间,那片红色已经转为深紫发黑的淤痕。
  他强忍着阵阵头晕和耳鸣,舌尖在口腔内试探着牙齿,却只尝到满嘴铁锈味。刚想呼吸,血沫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余光瞥见黄灿喜站起身,他心头怒火翻涌,想开口斥责这个施暴者,却疼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刚抬起手想抓住她,就被黄灿喜冷声打断:
  “怎么,右边也想挨一下,凑个对称?”
  沈河动作一顿。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一笔,层层追溯,最后把这笔账全算在了周野头上。
  正要收回手,一双带着薄茧的手却突然覆上他的手腕。那手掌根部厚实有力,指骨轮廓分明,每处老茧都诉说着常年练习积累的力量。
  她猛地将他拽起,语气已然恢复平静: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村里今天为什么没点火?这时候不该是做饭的时间么?”
  她心底其实惴惴不安,生怕哈那村的人发现她不在,转而去找何伯他们的麻烦。
  沈河勉强站稳脚跟,“因为村里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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