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康立群拱手,“禀陛下,是秦女史先来找了老奴,老奴才带人去接陛下的。”
李奇心底那块贫瘠的荒土,有一粒种子悄悄破土,纵横交错的根系蔓延开去,一瞬有了生机。
他掠掠眼皮,眼中一方小天地波涛暗涌,“你告诉朕,这世上除了秦烟,还有谁敢在禁军守卫的皇宫之中拿箭矢抽打太子?”
康立群惊惶道,“秦女史年轻不懂规矩才如此莽撞,在宫里谁都知道太子金尊玉贵,绝不敢以下犯上。”
李耀听见一下来气了,又怕触动旧事再惹父亲生气,只在心里怄气,发誓一定要找机会给那胆大包天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
时安现在十分黏秦烟,昨日秦烟不过休沐出宫了一日,时安一天之内就问了二十来遍“时安的女史什么时候回来”。
秦烟本下定决心要教她读一些正经的书,时安左一口“女史时安好想你”,右一口“女史不要再离开时安了”哄得她原则尽失,又抱着讲了一上午的话本故事。
下午刑茉玉过长乐宫找她,秦烟很讶异,她们一个在殿前侍奉,一个在长乐宫侍奉,职责泾渭分明,怎会因馋公主的甜点就来蹭吃的?
时安见有人跟她一样喜欢吃酥山,高兴得不得了,命宫人把她爱吃的点心端上来,她要好好招待这位姐姐。
宫人送上一盘透花糍,看得邢茉玉两眼放光,拿起一块儿递给时安,时安赏脸尝了一块儿,兴致缺缺,又嚷着要吃酥山。
秦烟可不能由着时安吃太多冰冻的甜点,劝了不听,只好把时安带到殿外去玩儿,刑茉玉不好再待,告辞走了。
长乐宫后殿扎了一个秋千架,有树荫挡着,秦烟怕小孩子的体质扛不住午后的烈日,便把时安哄到后殿荡秋千。
时安初时很高兴,忽然笑声越来越弱,秦烟见她脸色不对劲,匆忙将她从秋千架上抱下来。
“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时安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肚子,忽然大哭起来,“时安肚子好痛!”
秦烟连忙抱着她回到殿内,命宫人去请御医。
时安不停在榻上混来滚去,给她擦汗的帕子换了一张又一张,等御医来时,时安已经疼得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御医不敢怠慢,隔着一条丝帕给时安诊脉,脸色越来越凝重。
秦烟不安,问道,“公主下午吃了一碗酥山,可是肠胃弱吃坏了肚子所致?”
御医倏然起身,眉头紧锁,低声道,“公主不是吃坏了肚子,从脉象来看,应是中了毒。”
秦烟脸上血色尽褪,“中毒?”
第38章
当然要查明白
长乐宫中寂静如死, 宫人跪了一地,个个心里忐忑不安,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此刻他们均无暇祈求公主安好, 只求陛下不要迁怒他们。
谁不知道时安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心头肉, 究竟是何人, 如此胆大包天, 敢对公主下毒?
御医诊断过, 并非是什么刚猛的毒药,毒性不大, 只因公主尚幼才有反应,如若大人服食, 半点反应都不会有。
只需用药将毒素排出体外, 两日后就无大碍。
时安哼哼唧唧地睡过去了,额上浮着细密的汗珠, 头发汗湿成一缕一缕,不似平日睡得四仰八叉,身子蜷缩着,睡着了也时不时哼唧两声。
李奇坐在床沿, 把女儿汗湿的额发抹上去。
静静守了时安一会儿, 怕打扰好不容易睡过去的时安, 他走到寝殿外,看太医拿银针一一试桌案上的糕点, 试到透花糍, 银针拔出时没变色,剩下三块试完也没变色。中午的膳食没试出什么来, 下午公主就吃了两样东西,一盘酥山, 一块透花糍。
酥山遇热即化,公主虽吃得多,还是剩了些,全化了水,没试出名堂来。那就只剩下透花糍了,太医又试了一次,试针格外下细,里里外外沾了一遍,银针最终在沾到其中一块透花糍的侧面软皮时,立时变黑了。
毒是抹在外皮上的。
太医将银针放进托盘中,白绢布洁白无瑕,衬得银针的黑分外明显,康立群呈去给李奇看。
李奇瞥了一眼,面沉如水,“这盘透花糍是从哪儿送来的?”
掌事宫女垂着头,勉力镇定,“禀陛下,公主的吃食全是小厨房做的,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奴婢已排查过,小厨房和长乐宫中,都是伺候公主的旧人,没有闲杂人等。”
长乐宫有自己的膳食坊,李奇担忧小孩子的肠胃弱,时安一岁半时,就从膳房拨了三名擅长幼儿饮食的御厨在长乐宫掌厨,只负责公主饮食。
厨子、宫人都是一直在长乐宫伺候的老人,调来长乐宫之前特地调查过身家背景,家世清白,用起来才算放心。两年来伺候得尽心尽力,时安除了偶尔受凉,从来没有得过其他疾病,身子骨健如牛,能跑能闹能跳,比长子李耀幼时还要调皮许多。
李奇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以防自己失去理智。
“除了膳房和伺候公主的宫人,还有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些糕点?”
掌事犹豫着抬起头,看了眼从方才开始一眼不发的秦烟,眼神含着怯懦。
“禀陛下,还有女史。”
李奇回头,秦烟迎上他布满血丝的眼,他终还是怀疑了自己,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寒心,语气带着一点较劲的意味,“我没有下毒。”
“朕凭什么信你?”
后来,他问过千江,人有转世吗?
千江似乎知道他的困惑,告诉他,“贫僧感知到,先皇后的魂魄并未转世。即便当时就转世为人,也需要十六年。”
距离王馥去世,不过才四年。
秦烟身上和王馥高度相似的地方,也能有解释。他缺席了她的少年时期,成婚后,她也未曾彻底敞开心扉接纳他这个丈夫。
他能有多了解真实的王馥?
和她相处最久的双亲才是最了解她的人。
兴许是秦烟的性格本来就和王馥有点像。
在王家二老的调教下,秦烟为着父母的安危不得不让自己扮得像一点,再像一点,那对他展露的这些王馥独有的特色,极有可能就是故意为之。
不就是想取代王馥,争着当皇后么?
她们的良苦用心他一直看在眼里。
为王馥招魂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这两日,李奇的心里压抑着一团火,无处释放,时安中毒让这团火彻底燃了起来。
一个个觊觎着皇后之位,明争暗斗他都可以不管,可她们不该动时安,他与王馥的一双儿女是他的逆鳞。
“给公主下毒,于我有什么好处?”
秦烟心里窒得慌,逼迫自己不要发作,不要因愤怒而丧失理智,稍有行差踏错,便再无转圜之机。
“你敢说你对皇后之位半点想法都没有?”
李奇目光中含着冰刺,像是要把她彻底看穿,看一眼这具皮囊下,到底藏了什么心思什么秘密。
前世的王馥,这一世的秦烟,从未受过这样的冤屈。
时安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生她时难产,像她这样处处以自己为先的人,难得无私了一回,拼了命都要让她活下来,她疼她爱她都来不及,怎会下此毒手?
可惜,如此堂皇的理由她根本无法说出口,这种情形下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只能任由脏水泼上身,自己百口莫辩。
“无论我有没有想法,都不会用这样蠢的方式自掘坟墓。陛下要把罪名扣在臣身上,臣不服。”
“咳咳”两声,紧接着,咳嗽声一声高过一声。李奇双目赤红,手死死捂着胸口,忍受着锥心的痛楚。
康立群一眼看出陛下心疾又犯了,近来陛下情绪不稳,犯得越来越频繁,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冰裂纹的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意识到没有水,又匆匆去接来一盏茶,“陛下,赶紧服下,赶紧的,切莫再动怒了。”
李奇服下药丸,喝了一盏茶,闭着眼缓了半晌,痛苦终于有所减轻。
康立群扶他去坐着,秦烟还有很多话要辩,见他心疾又犯,脸色白得跟死人脸一样,怒气立时消了些许。
李奇从怀里取出一面令牌交给康立群,“你拿这个去调一队禁军来,封锁长乐宫,一只苍蝇都不允许放出去。”
康立群双手捧过令牌,“是,那这些宫人?”
“撵到偏殿,看押起来。”
“是!”康立群接旨离去,走出几步,又被李奇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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