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勿要伤人性命,同时,将人看好了,不许出人命,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
康立群不愧是李奇最信任的内侍,立刻领会陛下这是怕有人杀人灭口,线索就此断了。他行事稳妥,离开前,先命手底下的宦官看管住各个出口,在禁军接手前,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御医也被带了出去,殿内除了昏睡的时安,就只剩了李奇和秦烟。
李奇手肘杵在桌上,沉沉看了她许久,“朕凭什么相信你没有害时安的动机?她又不是你生的。”
秦烟担心时安,也担心他,又忧心身上的脏水怎么洗干净,胸中五味杂陈,脑子也乱,没有意识到他的话极为莫名其妙。
“怎么就”,秦烟忽然止住话头。
李奇看着她的目光起了变化。
“就什么?”
秦烟心里叹了口气,这时机真是糟糕透了,转变话锋,“怎么就因为她不是我生的,就怀疑我会对她下毒?按陛下的说法,宫中除了陛下以外的人全有嫌疑。”
李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没有挪开。
秦烟被他看得心慌,明知道这时候若别看脸就会显得心虚,仍没扛住那股压力,率先别开眼,目光散落在虚空中,无处安放。
床上的时安忽然哼哼了两下,嘴里不停喊“父皇”。
稚气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曼妙氛围,李奇起身回到床边,时安肚子难受,睡了一会儿又醒来,看到李奇,眼里噙满泪花,哼哼了两声,大哭起来。
“时安难受,父皇,时安难受。”
李奇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父皇抱好不好?”
秦烟看得一阵鼻酸,李耀小的时候生病,只要一唤他,他就把他抱起来满大殿地走。抱起来了便再放不下去,一沾床李耀就哭,有一回,他抱了整整一晚上,那晚李耀格外浑,别说宫女乳母,她这个亲娘抱都不行,只要李奇抱。
时安抽抽噎噎伸手环住李奇的脖子,李奇一把抱起她,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在寝殿内绕了好几圈,时安终于又睡着了。
秦烟怜惜他体弱,忍不住道,“把她放床上吧,睡得舒服些。”
如今时安大了,养得精细,抱着格外重,李奇的确已经吃不消了。将她放在床上,刚沾床,时安闭着眼哼唧,无奈,他只能抱着她坐在床沿。
秦烟看不过去,“我来抱吧!”
李奇看了她两眼,还是把时安递给了她。
换秦烟抱着时安坐床沿,李奇感到口渴,起身去拿水喝。
时安睡得很安稳,秦烟一边轻轻拍打着时安的背,一边看向大口喝水的他。
“陛下其实心里明白,就是有人想诬陷我。皇后之位,刑家、容家、陈家人坐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代表王家的我来坐。陛下心里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她看得到他的身不由己,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处处受人掣肘。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向他坦诚了,又忽然发现此刻并不是好时机。
前世,她未曾察觉太尉府与皇室其实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历史上外戚专权屡见不鲜,而那时,也可能是他初初登基根基不稳,不得不韬光养晦。也可能是他将她看得太重,处处忍处处退,父亲又装得太好,加上她对他不够上心,才忽略了平静水面下的激流暗涌。
而今,三公之中,终于有了他自己的人,如若再将司徒府拉拢过来,那太尉府的势力便不足为惧。
三年过去,她自然相信他对自己深情不改,但对政-局,他明显已经有了崭新的考量,他也明显不打算继续放任父亲在朝局上只手遮天。皇后之位干系重大,她回来了,就一定能继续占有那个位置吗?
她到底是王家的人。
刑家于皇家有救驾之恩,一路浴血奋战护着李奇登上至尊宝座,无论他家的女儿当不当皇后,他们对李奇的忠心都不必怀疑,后起的新贵,势单力薄,若让刑茉玉当了皇后,朝堂之上的反对声必不会少。所以,最好的选择其实是陈卿仪,只有皇后之位才能笼络住树大根深的司徒府。
还有容湘,想必如今她已经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继续争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她就想了许多,越想脑子越乱,完全没留意李奇到底有没有回答。
一抬头,就撞上李奇的目光。
又来了!他最近看自己的眼神太不寻常了,心脏不受控地砰砰跳动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理了理时安的头发。
“朕会查明白。”良久,李奇出声道。
“当然要查明白”,洗脱冤屈的渴求给了她无尽的勇气,敢于对上李奇意味不明的目光,“如果最终下毒的另有其人,陛下不仅要还臣清白,还要郑重向臣道歉。”
一番折腾,已近傍晚,这时候别的宫里已经开始张罗传晚膳,这热闹与长乐宫无关。
长乐宫宫人尽数被关,康立群召来的禁军将长乐宫与外部隔绝开来,门窗紧紧闭合,殿内殿外寂静如死,时安轻微的呼吸声异常明显。
李奇望着她,目光灼灼,“秦烟,你没发现,你在朕面前过于放肆了。”
第39章
触怒
秦烟想想, 的确是这样。
最开始,她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秦烟,提醒自己他不知晓秦烟就是王馥, 可面对的是她的丈夫, 她孩子的父亲, 曾经最亲近的人。生而为人, 自然逃不脱七情六欲, 她又怎能做到时时刻刻不出错?
秦烟扬起脸,“触怒陛下, 无非就是一死,但臣的清白也很重要。陛下是君, 是天下人的表率, 更应该分清黑白,辨明是非。”
李奇刚要说话, 心脏又开始抽疼,他本不想在秦烟面前表现出来,但那痛实在难以忍受,不得已, 他伸手按在胸膛, 后背微微下压。
见他这幅样子, 秦烟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扶他。
不知道为什么, 李奇就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 又或许是心里堵着一口气,他奋力抽出手, 结果秦烟见一只手拉不住,换双手牢牢抱住。
秦烟比李奇矮了不少, 她发间的香气一股脑往李奇鼻息里钻,李奇不习惯和人贴这么近,“你放手,朕自己走。”
秦烟不放,“我也不是真想死,要把你气出个好歹,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奇哼了一声,“你也会怕?”
秦烟拉他到桌边坐下,贴心地倒了杯茶给他。她自认为的贴心,完全没意识到茶没人换,早就冷了。“臣只是说,清白比性命重要,但臣没说性命就不重要了。”
李奇心里记挂着时安,偏头望了眼,“今日你一直待在时安身边?”
“是。”
“可有其他人来过?”
秦烟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刑茉玉来过,但即便她不说,也迟早会被审出来。
踟蹰一瞬,她道,“刑家小姐来过。”
其实早在御医验出透花糍里有毒时,她就已经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了。
李奇眉峰蹙紧,“刑茉玉?”
“是她。”
“她来做什么?”
天色暗下来,秦烟起身去找火褶,将长乐宫内的宫灯依次点燃。
“宫里不像宫外那么自由,没有别的消遣,平日里东逛逛西逛逛属实正常,陛下不要多心。”
李奇看见火苗跳起的一瞬间,她的半边脸颊被照亮,灯下,身姿越发绰约多姿。
他的心冷了三分。
“时安果然不是你生的。”
秦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时安是她亲生的,有人对亲生女儿下手,她必然是不能容忍的。
可就算是前世的王馥,也会选择忍下这口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经此一事,他对司空家必然会心存芥蒂,但不能挑到明面上,追究刑茉玉对公主下毒的过错,会寒了刑司空的心。
他们的目标不在时安,而在自己。
刑茉玉做不做皇后无所谓,但皇后一定不能出自王家。
这便是刑家的打算,她此刻方才看得清楚。
连夜审问后,长乐宫的两名御厨被撵出宫去,能从这场无妄之灾中保全性命,已算是李奇心慈手软了。
秦烟熬了一夜,次日轮到刑茉玉当值,在西内苑外遇到了容光焕发的刑茉玉,手里捏着肉饼,飘着浓郁的葱香味。
“秦烟,才回来么?”
看着她天真如旧的模样,秦烟忽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她。
顶着疲色笑笑,“是啊!”
多的她不说,就看刑茉玉会不会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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