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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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知道。
  它只是说,你可以将我清除。
  ……
  神明的倾力一击重创侵蚀者。
  这是正常的,它本就是只会毁灭和吞噬的东西,说到保护只能想到极限一换一,能苟延残喘清醒过来,还是因为它毁灭的世界足够多,底子足够厚重。
  虽然后者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侵蚀者还是醒过来了,继续和以前一样寄居在阴影*里。它以为自己会陪着宫野凉在黄泉待上无数年,也做好了在哪个神明想起来、准备斩草除根时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准备。
  现在它已经知道自己不正常了,守在宫野身边,用那个状似无害的“绯”的话来说,就像一条蹲坐在主人左右的狗。
  但它并不介意。从寄宿与被寄宿的关系来说,宫野凉的确能称得上是它的宿主,四舍五入说是“主人”也没差;从种族来说,它一坨不知道什么构造的泥巴和狗放在一起,狗不一定就是贬义词。
  它也不觉得是。
  而从现状来说,宫野已经很久没这么平静了。向前的时间全是汲汲营营,虽然被各种人用怜爱赞叹恐惧尊敬的各种眼光注视着,但每个只有他们俩的夜晚,隐藏在无人知晓的阴影当中,侵蚀者都能吸收到新鲜的沉重凝滞的绝望。
  所以现在,被当成什么都好,它想守好这种平静。
  它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不是变数的出现,他们会一直这样平静的安宁的沉默,直到身体与精神一同腐朽。
  但变数出现了。有人捧着洁白的火炎缓步而来,从被丑女们身上的光照得光线朦胧的外侧,走入纯粹的黑暗中。
  他名为白兰杰索,第一眼看过去就让侵蚀者十足的讨厌。
  不,不是因为白兰白头发白火焰白衣服,连名字里都带着白色,跟侵蚀者几乎完全相反……虽然这确实让侵蚀者有些看不顺眼,但它还不至于从外形上判断一个人与自己的相性如何。
  它更讨厌的是白兰的内在。
  这也是正常的。因为现在侵蚀者已经很驯服了,它对照人事物的标准就是自己的宿主的标准,所谓的“审美”也完全贴近成了自己的宿主的样子。
  宫野凉的样子是什么样子?看看源氏和大妖怪、刀剑付丧神们的画风,就能很轻易地知道了。
  而白兰在它眼里,既轻浮又虚伪,吊儿郎当谎话连篇,半点都不靠谱,一上来就套近乎,二话不说就挖地洞,看起来装模作样好像是个人,跟人有关的事却是一点都不干。
  哪个人会毫不客气地躺在第一次见面的人的腿上?
  哪个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动手动脚?
  哪个人会给一个好端端的男孩子穿裙子扎辫子还以此为乐?——就算宫野不是男孩,就算它不是人,它也知道那是变态是犯法的!
  侵蚀者严重怀疑白兰是跟宿主记忆里的森鸥外学的。还是那句话,跟人有关的事他是一点不学!
  总而言之,白兰跟它那虽然疯却内敛端庄淡然稳重矜持守礼可靠至极……的宿主,不能说一点都不一样,只能说是互为相反数的两个极端。还一直都在它的雷区左右横跳试图起飞。
  侵蚀者:好感度-1-1-1……
  要不是感觉到某种奇怪的连接出现,侵蚀者就动手了。动手的第一步就是打断无耻之徒的两手两脚和一截脖子。
  这就是侵蚀者对白兰杰索的第一印象。
  往后的无数个日夜,它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动手。
  ……
  【因为他实在太无耻了。】
  被宿主无奈地问起‘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时,已经是几年之后,那位据说是老朋友的彭格列十代目即将来意大利求学的时候了。
  白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通贴贴吸完了凉充满了电,开开心心地工作去了。他的快乐就是侵蚀者的不快乐,虽然语言不相通,双方也并没有交流的意愿,但这不妨碍侵蚀者单方面的敌视白兰。
  ——说不定也不只是单方面呢。
  宫野凉大概想不明白,原先并没有交集、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白兰和侵蚀者,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明明刚开始还会体面的“就当对方不存在”,到如今却一个比一个黏人,一个比一个吵闹。
  黏来闹去,夹在中间被魔音灌脑的都是他。
  ‘吵。’他缓缓地说。
  事实上他也没怎么想,现在他的心理活动多出现于与侵蚀者的对话,更深层次的后者也看不出来。多年不动脑子的结果就是他变“活泼”了许多——白兰是这么形容的——说话也耿直起来,有什么说什么,还多是居于自我主观上的立场,常常能把人噎住。
  【那我下次小声一点,】侵蚀者说到做到,压低声音,【只要那家伙不来纠缠你。】
  宫野:“……”
  不动脑子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缓缓地说:‘烦。’
  这两个形容词好像有点耳熟。侵蚀者默默地想,余光看到路过的白魔咒成员,顿时想起这不是宫野凉常用来敷衍白兰说的话吗?!
  ——竟然对它和白兰是一个待遇!
  侵蚀者勃然大……怒不起来,盖因宫野凉此时的形象很有欺骗性,光身量就比鹤丸国永那时小了整整一圈,还拴着链子蒙着眼睛,老弱病残占了一半还多。就算侵蚀者知道他的底细,也不免戴上滤镜看图说话。
  但生气还是要生的,突破不了滤镜它就只能迁怒到白兰身上,连带着看路过的白魔咒成员也极不顺眼。
  可以说是很双标了。
  明明只是路过的无辜家族成员:……
  青年背后一凉,原地打了三个喷嚏才缓过来。他狐疑地左右看看,没看到别人也没看到监控,就走到安静地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阿凉身边,蹲下,鬼鬼祟祟地掏口袋。
  侵蚀者:【……】
  但凡换个地方换个当事人,这场景就跟阴谋迫害脱不了干系。但侵蚀者已经见过这流程太多次,熟悉得都能把即将出现的东西背出来。
  【玩具木仓,巧克力,奶酪干,水果糖……】视觉效果无异于看到人类给猛虎喂猫粮。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它数这些东西的时候声音都是麻的,觉得自己那无处不在视角的无数个眼睛也要瞎了,【他们真的觉得能和白兰混在一起的你会是普普通通的正常小孩子吗?】
  说完回味咂摸一下,惊觉自己好像无意中怼了一波自己的宿主,是放在以前一定会被阴阳怪气怼回来的程度,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它磁带一样卡顿了一下:【……真该让这些无知的人类看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让白兰糟蹋的。】
  ——所幸宫野凉没听出来侵蚀者的复杂心情。
  ——或者说听出来了,但既不在意,也没有做出反应。
  这里的糟蹋不是指这些东西最终都会被白兰吃掉用掉,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破坏和丢掉。
  这里有两个让侵蚀者对白兰越发厌恶的点。
  一是眼前这个白魔咒看似友好的对待。投喂零食偷渡玩具的行为,侵蚀者只在大人对幼童、人类对宠物的场景中见过,总而言之,都包含了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意味。
  当然啦,你要反驳说刀剑付丧神们和审神者白槿也曾这样对待过“鹤丸国永”,那也是无可否认的。也不需要否认,驰名双标侵蚀者会坦然点头:那是因为他们和宿主关系好啊!
  那些把附身版鹤丸当成亲兄弟亲孙子亲外甥的刀剑们,非亲非故、人均交流不超过半个字母的密鲁菲奥雷怎么能比?就算他们也是好心,每次看到有人把宿主当小孩子来哄来骗来讨好,侵蚀者都由衷地感受到奇耻大辱……
  就像老虎被当作家猫,狼被看作是宠物犬。它自己被说成狗不觉得是贬义,但别人对宫野稍有轻视,它就暴怒得想要打白兰。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它确实动手了,只是被宿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它就极不情愿却听话地住了手。杀气腾腾的暗影在距离白兰脖颈不到一寸的距离停下,后者莫名其妙地笑得特别开心。
  浑然不觉近在咫尺的黑泥正骂他骂得泥沫横飞。
  ——不骂白兰骂谁?!它的宿主可是能以一己之力颠覆整个世界的人,要不是那无耻之徒有意无意的诱导,谁敢以这样散漫轻视的姿态对待?!
  ——不,要不是那卑鄙小人道德绑架,这些人类根本就连瞻仰它宿主的机会都没有!
  浑然不觉自己的滤镜已经糊得没边了。从这方面来看,就算侵蚀者再不想承认,它和白兰还是有相当大的共同点的……虽然听到这话的当事双方只会觉得恶心。
  第二个就是它刚刚说到的字面意义上的“糟蹋”。
  既诱导了别人轻慢——侵蚀者认知中的轻慢——地对待宫野凉,结束工作后看到阿凉身边堆着一大堆吃的玩的、被照顾得很好,还会特意对当天当值的人员进行表扬和感谢,看起来真是个与民同乐平易近人的好首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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