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邬妄不语,只突然收回绫缎,她身上骤然一松,猝不及防下,“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师兄!”离了雷声,她又恢复了先前的活泼,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控诉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邬妄唇角微翘,斜睨她一眼,“我怎样?”
吵是吵不赢了,甜杏果断结束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藏剑山庄这么有钱,也没有花园的吗?”
邬妄悠悠地往前走,“有啊,被铲平了。”
“哦。”甜杏下意识应了一声,又陡然反应过来,“啊?”
此声一出,她立马噤声。
不远处正是藏剑山庄的库房,几位元婴期的高手身着黑色夜行衣隐于月色,只露出炯炯的双目。
甜杏在心里盘算着放倒他们、再闯进库房夺走两把剑的可能性。
然而邬妄很快就浇了一盆冷水,“你打不过。”
见她不忿,他难得实诚了一回,“我也打不过。”
“但师兄既然敢今夜出来偷剑,定然是想好了对策对吧!我们要怎么进去?”
“我不知道。”
这是第几次了?
甜杏满头黑线。
“这里房间太多,”在甜杏即将忍不住欺兄的时候,他终于悠悠地开口,“你能感应到残骨剑在哪吧?我们不走正门。”
至于残雪剑,应当和那块残骨放在一起。
甜杏摇头,“我感应不到。不过师兄能感应到残雪剑吧?”
“不能。”
甜杏:“?”
她还不如回去听雷声呢!
“急什么。”邬妄指了指前方看起来最豪华也最大的一间房,“去那儿瞧瞧。”
甜杏:“!”
压轴的宝贝自然要放在看守最森严也最大的房子。
“师兄好聪明!”
“多嘴。”
邬妄嫌弃地拎起她后颈的衣领,往侧边直掠去,原地只留下被残风卷起的几片落叶。
落叶转了又转,最后被一双细白的手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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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妄拎着甜杏,轻巧地攀到了又高又窄的窗户上。
他目测了一下窗户的大小,“你先进去。”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不走正门。
甜杏:“那你呢?”
“引开守卫。”
“哦……”甜杏有些犹豫,“叶圣蔺不是善茬,被发现的话……要不让我去?”
邬妄轻啧一声,“你还要不要剑?”
“要。”
甜杏扭过头,毫不犹豫地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里面的布局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梁顶悬着一颗夜明珠,中间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紫檀木桌,除此之外,屋内并无其他多余的物件。
可就连那张桌上,也是空空如也,真是奇了怪了。
甜杏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忽地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动静,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叫喊。
难道是师兄被发现了?
反正残雪也不在这儿,不管如何,还是先离开和师兄汇合吧。
甜杏的鼻翼轻轻地翕动,快要离开桌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倏地,她猛然弯腰看向桌底,对上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甜杏极快地侧头躲过尖锐的树枝,你来我往地同她过了几招,五指如钳,快狠准地抓住面前人的臂膀,“咔哒”一声把她的胳膊卸了下来。
她把那人,哦不,那妖从桌底下拖了出来。
那妖被甜杏拎在手里,胸口不住地起伏,一身青衣将全身都紧紧地裹起,已经被汗和血浸透了,落叶簌簌地从身上往下落,散发着浓郁的妖气。
甜杏松开手,弯下腰细细地端详着她身上的伤口。
正瞧着,邬妄从窗口跃进来,形容看着有些狼狈,“这是谁?”
“槐树妖。受过剑伤,金丹碎了,”甜杏看着地上一路延伸到门口的血迹,“她应该是靠折枝逃出来,躲在这里的。”
折枝遁千里,这是树妖独有的术法,能以本体一部分为代价,瞬间撕裂空间到达那部分所在的位置。
可照叶莲心所说,这些妖都被叶圣蔺关着,要想出来,必须有人拿着它们的部分本体,与它们里应外合。
她知道闹鬼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甜杏并不感兴趣,她有更关心的事,“师兄,两把剑都不在这。外面动静好大,你有没有受伤?”
邬妄掸衣袍的手一顿,看向甜杏。
同类的惨状便在眼前,她的面色却依旧冷静,黑色的瞳仁大得几乎占据眼眶,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她是真的不觉得同情、悲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唯一有的情绪,是看起来真心实意的担忧。
见他不说话,她更加担心,“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事。”邬妄收回目光,理了理衣袍,“外面是藏剑山庄在搜人。”
甜杏反应很快,“这里势必很快被搜到,师兄,我们快走!”
然而,她的腿还没来得及迈开,衣袍下摆忽地被死死抓住。
“大人,求您帮帮我!”
槐树妖的下肢已经完全变回了原形,尚且维持着人形的手臂,一只刚被甜杏卸了,另一只则攥紧了她的一角衣袍。
折枝一般都是选取废弃的小树枝为代价,可她身上掉下来的却是落叶,和一截小臂粗的主干。
这只槐树妖,快死了。
第19章
甜杏手腕翻转,一张黄符甩出,直直打在槐树妖的身上,逼得她往后退了数步。
“大人!求您救救我的父母兄长!”槐树妖跪爬着往前,眼泪像是不要钱般往下掉,“我们一直安分过日子,从未做过恶事,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
“我们只想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只是藏剑山庄蛮不讲理,抓了我们!”
甜杏:“……”
她停下了脚步。
“全家托举才逃出我一人,我死不足惜,也不愿苟活。”槐树妖苦苦哀求,声音虚弱,“但我父母兄长还被关着,只求大人救救他们!”
她伏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声音惶恐不安,又充满了祈求,“我愿、我愿以身补足大人残缺的妖丹!”
恰逢此时,量人蛇突然一把从窗外窜了进来,险险地在两人面前刹住车。
“不好啦不好啦!”它大喊,“叶圣蔺朝这边过来了!”
它觑了眼甜杏面上的神色,忽地噤声,挪到邬妄的身边,小声道,“殿下,本蛇尽力了,但没办成。”
“走吧。”
邬妄颔首,往外走了几步,没见后面的人跟上来,转过身,忽地挑眉,“还不走?”
“走。”甜杏倾身抓起槐树妖背在背上,利落地往她身上拍了张止血符,神色冷静,“师兄,我要带她走。”
说罢,她背着槐树妖就往窗口处掠去,槐树妖感激地环住了她的脖颈。
谁知才迈出几步,身前便突然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量,猛地将她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槐树妖也从她背上摔了下去。
甜杏的胸腔顿时一阵动荡,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咳出一口血来。
若不是量人蛇接住了她,她刚刚只怕就要飞出门外去了。
“她走不了。”邬妄语调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屋里有针对她的封印,她身上也有追魂印。”
白玉京特有的追魂印,甜杏不会解。
在场的几只妖听力都非寻常,不需费什么气力,便能听见众多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并不似方才的杂乱无章,而是目标明确地直冲这里。
从叶圣蔺察觉并赶来的速度来看,邬妄没有骗她。
就算强行带走槐树妖,也掩盖不住她的踪迹。
量人蛇扭过头,伸出信子舔了舔甜杏的脸,尾巴急躁地在地上甩来甩去,“江小杏,我们快走吧!被叶圣蔺看见灭口就完蛋了!”
他们几个加起来再翻个倍都打不过这些守卫啊!
“你们走吧。”甜杏咬了咬牙,抬手抹掉唇角的血迹,随手在衣服上一擦,“如今天雷引有三丈距离,够了。”
邬妄有些头疼。
他轻抬手,金麟伞出其不意地闪出,被他握在掌心,直指眼前人。
眨眼间,冰冷的伞尖就抵在甜杏的喉间,只差一寸,便会鲜血四溅。
“师兄,我本来也不想管的。”甜杏偏过头,喉间被伞尖戳进一尺,说话时带动着伞震动,“我只是觉得,如果师父师娘在,也一定会出手的。”
就像当初救她一样。
师父和师娘吗……
邬妄垂眸,望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里一片沉静,带着初见时那股执拗。
“叶圣蔺就要来了。”他收回金麟伞,扯了扯嘴角,“你死了无所谓,只是连累我。”
甜杏弯了弯眼,“我不会让师兄被雷劈的。师兄快走吧,不必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