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第79节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穆嫔欣喜问道:“给我呀?”
  “本来就是给你的。”景昭漫不经心道,“戴着玩儿,防身也行,放心,今日甩出去那些,已经扔了。”
  说着,她随手拈起一朵珠花,簪到穆嫔半卸半挽的鬓边。
  “珠花都不敢接。”
  景昭微微一哂,挽起肩头长发,不再多言,径直步入屏风后面去了。
  第70章 解谜(二)“谁在跟踪你?”……
  月夜如水。
  小楼二层的客房里,裴令之静静坐在那里。
  房中没有点灯,一片黑暗。唯有窗下那一方竹榻,被月光照亮。
  裴令之就靠在竹榻上。
  他枕着榻上那只小小的药囊,面容在月色下映出冰雪般寒冷秀丽的光。
  母亲曾经教导过他,不欺暗室、行端坐正,这不仅是做人的道理,也是世家子弟行走坐卧该有的规矩。
  裴令之很少这样毫不端庄的斜靠而坐,但今夜,他没什么力气,更不想再去守那些规矩。
  小楼中有三间客房,其中两间都位于一楼,用于接待卢妍和钟无忧偶尔来访的朋友,有时候也用作留病人过夜诊治。唯有这一间客房设在二楼,是他们专为裴令之留的住所。
  裴令之想起自己上一次来访时,钟无忧第一次学养鸡,不忍心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鸡崽,硬是下厨给他做了顿青菜豆腐,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等明年裴令之带些腊肉来,他上山自己采应季蘑菇给他烧腊肉。
  卢妍抱着书铺在屋外石板上晾晒,闻言顿时大怒,说下次采蘑菇我去,你不要再采些毒蘑菇回来,把小裴毒死了我们就完了。
  钟无忧继续拍着胸脯说那绝不可能,他现在对山上的蘑菇了如指掌,绝不会再让第二朵毒蘑菇踏进家门。
  换来了卢妍毫不留情的嘲笑。
  卢妍嘲笑完钟无忧的眼力,表示自己去给裴令之采蘑菇,又有些怅然的说,她母亲很爱吃这些山货,过去家里常常备着,她见得多,母亲教过她,认得比较清楚。
  “我小时候还跟母亲显摆,说这些山货自己都记住了,等下次出门我亲自去给母亲采摘。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我孝顺。”卢妍叹气说,“但是后来,我就不太能出门了,那时候已经是七八岁的姑娘了,出去乱跑对名声不好,直到和无忧离开家,都没来得及兑现承诺。”
  裴令之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卢妍看着他,很认真地道:“感动吗?”
  裴令之心生不妙预感。
  卢妍把一叠书匣吃力地推出来:“感动就过来帮我晒书。”
  钟无忧在背后幸灾乐祸:“赶紧去帮她晒,还挺多的,等你们晒好,正好能吃饭。”
  卢妍冲过去抓他:“小裴你去,我来看着他——你不准再偷偷在菜里发挥创造!把这锅甜口青菜给我倒了!”
  看着这两人的身影推推搡搡消失在厨房里,裴令之望向那叠摞起来足有半人高的书匣,终于发自内心地质问——
  “我就是来帮你们干活的吧!”
  现在没有了。
  裴令之想。
  夜色宁静如水,那些笑闹声、叫喊声,厨下飘出来的香气,院子石板上摊开的旧书,还有那对拉拉扯扯又相依相偎的身影,都不见了。
  他站起身,不需点灯,便能熟练穿行在二楼的各处摆设中,打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然后他看见一道身影,一道翻窗而入的身影,月光将那道身影拖出极其瘦长的影子,直拖到黑暗里,拖到裴令之身前。
  裴令之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刻,冰冷利刃压上裴令之的脖颈。
  持刀者比他要矮一些,声音压得极低,难辨雌雄,嘶哑低沉:“不许动!”
  似是对持刀者的威胁视若无睹。
  裴令之面色无波,稍稍侧首。
  侧首的瞬间,他那张新雪皎月般的面容尽数暴露在月光下,被月色蒙上一层盈盈轻纱,却又仿佛比窗外的月色更加皎洁,更加夺目。
  在这方寸之地、须臾之间,窥见这样举世无双的容色,足以令任何人为之丧魂失魄、心神动摇。
  诚然,对于心智极坚者而言,这份因容色而生的恍神,最多也只有一瞬。
  但裴令之也只需要这一瞬。
  当啷!
  轰隆!
  两声巨响先后响起,前面那声发生在书房之中,后一道巨响则是震耳欲聋,就连在一楼中打着地铺看守小楼的县署捕役们都被震得惊慌失措、醒了过来。
  ——积素撞开书房房门,冲了进来!
  他人未至而声音先到:“郎君!何事!”
  下一刻,他看见了房中景象,声音断在喉咙里,因为他的手已经握住了一把寒刃,眼底散出杀气腾腾的凶光,刹那便要扑到窗前,与那位不速之客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裴令之开口了。
  他放下掩着侧颈的手,那里有一道狭长的血痕,有血珠缓慢渗出来,滴落在雪白的衣领间。
  他说:“且慢。”
  .
  楼下嘈杂声渐熄,裴令之戴着帷帽,简单打发走了那些想要上楼的捕役。
  他返身走入书房,随手点起墙边的灯盏,呼的一声火苗窜起,映亮大半间书房。
  积素站在墙边,倚墙而立,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那名不速之客。
  那是个褐色衣衫的青年女子。
  裴令之走到书桌前,自然地落座,他抬起眼,眸光轻飘飘从女子身上掠过,在心底做出了判断。
  衣衫寻常,衣袖极短而衣衫偏窄,携刀,面容微黑,手生厚茧。
  “你是个江湖人?”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裴令之颈间伤痕依旧还在渗血,只是伤口不深,血流不多,所以他没有在乎。
  饶是如此,白衣染血,依旧极为显眼。
  那名女子看着他,神情警惕,没有答话。
  裴令之也不在意。
  他没有摘下帷帽的意思,静静道:“不要想着逃,我自己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二打一总有几分胜算——你来这里,是为了无忧还是阿卢?”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瞬间,女子面色隐隐有些松动。
  裴令之道:“那日在院外窥看的人,是你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今夜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找我们,对么?”
  “她告诉你了?”
  裴令之一怔,旋即声音渐淡:“你去找过我的同伴?你动手伤人了?”
  女子的神色紧绷,说道:“没有。”
  裴令之语调再度变得和润温文,若有所思地一点头:“很好,这说明我们还可以谈下去。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顾,顾照霜,丹阳顾氏子,是无忧与阿卢的朋友。”
  裴令之起初与卢妍夫妇相交时,以顾氏身份示人,后来他们知道他姓裴,但这对夫妇是他最可靠的朋友,嘴极严,在外绝不会提起半个裴字。
  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女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卢妍提过,我的山参是你弄来的。”
  裴令之微怔。
  他想起来,去年钟无忧写信时提起,请他帮忙弄些好参,给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配药。
  真正的好参不是拿着钱就能买来的,脱离家族之后,夫妇二人即使能赚到钱,却无法再使用过去家族的渠道,自然只能找朋友帮忙。
  他这刹那间的恍神被帷帽挡住,对面,女子说:“我叫朱砂,没有家里人,不是江湖人,平时走走镖,是他们的……朋友。”
  她顿了顿,问:“他们人呢?”
  裴令之眉梢微扬。
  “好问题。”他缓声道,“我也想知道。”
  眼看朱砂又要接着发问,裴令之径直截断了她的未尽之语,问道:“你既已经找过我的同伴,为何今夜仍会至此?”
  朱砂盯着他。
  从始至终,她一直以这样警惕的目光,来回逡巡注视着裴令之与积素,仿佛随时准备逃离或出手。
  她的面容很平常,但眼神却非常醒目,就像一只伏在山野荒草间伺机而动的母豹。
  裴令之依旧平静回视,即使帷帽挡住了他的神情,那种气定神闲的闲适却无法遮掩。
  他的疑问很明确,明确到了朱砂无法回避的地步。
  朱砂道:“你那同伴太警觉,上来就动手。”
  裴令之失笑,心想和她比起来,我确实不够警觉。
  他没有掩饰,就这样笑出了声。
  然后他的笑容骤然一收,淡淡道:“既然女郎毫无诚意,我们无话可谈,请吧,好走不送。”
  刹那间不止朱砂,连积素都愣住了。
  裴令之不需要任何答复,抬手一按帷帽,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竟然径直起身,要向书房外走去。
  室内灯烛一跳,骤暗骤明。
  朱砂变色,向前一步:“你是什么意思?”
  裴令之转过头,言简意赅指出了最可疑的一点:“你做了什么,引她动手,甚至不肯听完你自陈身份?”
  一路同行,裴令之不敢说自己多么善于体察人心,至少对景昭有几分了解。
  即使朱砂言语间不能取信于她,她也绝不会瞒下这条消息,在见过积素前去送信的人之后,不让对方捎条消息给他。
  但事实是,裴令之确实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而朱砂自称见过了他的同伴。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