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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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知道吗?」
  “当然,我跟她表白了三次呢!第一次表白时,我送她一颗巧克力彩蛋,里面提前藏好一枚玩具戒指。她吃完巧克力,把戒指扔了,告诉我说她爸妈不让她谈恋爱。”初通浪漫的少年,偏偏又很执着,“我说好啊,那我就等到你爸妈同意。”
  「她这是绕着弯拒绝你呢。」
  “我那时候听不懂女人的话呀,当时我又没有你在身边告诉我。”明明在讲初恋,却露出勾人尾巴。
  “第二次表白我特意选在情人节,借了一身西装,抱着一束玫瑰去按她家门铃。是她爸爸开的门。我深深鞠一躬,大声说:‘叔叔我喜欢你女儿,请答应我们恋爱。’她爸爸用看小屁孩一样的眼神看我,心里肯定想,‘哪来的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就想追我女儿!’但他还是进屋把他女儿叫出来。那女孩就躲在门框后面,只露一个脑袋,对我说,我不喜欢你,我不想跟你谈恋爱。”
  卢卡将故事讲得像电影《怦然心动》的片段。
  年少爱恋没有不清澈的,时光隧道里,站谁都朗朗。
  纪忍冬也不知道自己感叹个什么劲,「原来你还这么执着过。」
  “喂,我也不是天生下来就是现在这样好不好!”渣男装冤。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花心又海王?绿茶看破不说破:「好啦好啦,我信你。然后呢?」
  “那之后我难过了一阵,但是我不甘心。我跟自己说,最后试一试再放弃吧。等到她过生日那天,我跑到操场上用蜡烛摆出她的名字,当着全班的面大声表白。结果她当场爆哭,骂我毁了她的生日,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那时候我还不懂当众表白会让女生尴尬。”
  卢卡好心办了坏事,却从伤痛中学会尊重女性。一整套故事下来,即使上了非诚勿扰,也断不会有一位女嘉宾灭灯。
  纪忍冬是历史学者,而史书最善掩饰,她比谁都懂得言辞皆有目的。只是卢卡的声音丝丝入耳,初恋故事也毛茸茸的,她竟听得入神。
  「人在很小的时候以为世界围着自己转,不明白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纪忍冬在黑暗中认真打字,「人长大了,懂得这个道理,就不再有勇气了,恋爱也越来越没意思了。」
  “是啊,她骂我以后,我的天都塌了。我开始留长发,头发盖住脸,整个人特别颓废。再过些年,我就开始健身,也谈了几个女朋友。阿根廷没有早恋这个说法,大家很年轻就恋爱了。”
  真心错付,遍体鳞伤,然后就变渣了?纪忍冬玩味地摇摇头,「啧,没想到你曾经还是个深情男孩啊。」
  “咳咳,我讲完了,该你啦。”卢卡终于拐到正题上,“你的白月光是谁?”
  纪忍冬警觉,「我没有白月光。」
  卢卡在自家客厅里穿着皇帝的新衣,右手举着哑铃,左手把手机放在嘴边,说话带着撩人喘息,“要是不说,那你的白月光就是我咯~”
  「什么啊!」纪忍冬在黑暗中拧着眉毛。
  “那你好好交代,你初恋是什么时候的事?”卢卡宠溺逼问。
  飞机正飞跃太平洋,纪忍冬从舷窗看下去,一片蔚蓝。她对着窗外想了想,思绪飘到了大洋对岸。
  「我的初恋很无聊的。他是我同学,高二转学到我们班,成绩好,又会打篮球,我们常在一个组做值日。有一天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没有,他说他有。我问他是谁,他说是我。我想了想,说,我喜欢的人也可以是他。」
  “好清纯哦,像你现在一样。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经常一起放学,自习课上把手机放在作业本下面发短信。紧接着月考,我成绩退步二十名,他成绩退步三十五名。他找到我说,他父母花了那么多钱、托了那么多关系给他转到重点高中,不是让他来早恋耽误学习的。我们就结束了。」
  “因为耽误学习就分手,好扯的理由,你好可怜哦。有没有哭哭?他先追你,又提分手,太不厚道了!”
  「学习那ux么忙,对一个高中生来说,专门花时间为失恋难过太奢侈。」这么多年过去了,纪忍冬还是第一次想起初恋,竟察觉不到一丝名为“怀念”的感受。
  相反,若是家里没出事,她的心情简直可以称作畅快,「没关系,反正后来我考上P大,他只去了一个211。他配不上我了。」
  第29章 今天的雪好大,是送奶奶的
  杂乱的客厅灯光温暖,卢卡坐在灯下,努力理解纪忍冬的文字。月考?排名?耽误学习?那是一个很陌生的世界。
  花了好一会儿,他确信自己理解了,对着手机认真地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人完全相反?你以前有些迷茫,本身没那么喜欢那个男生,人家一说喜欢你,你就也喜欢他了。但是你越长大越知道自己要什么,有追求,有目标。”
  狭窄的机舱漆黑一团,纪忍冬靠在椅背上,同样认真,并且默契地写道,「你小时候那么执着,明确地喜欢一个人,明确地追求。可是你现在越来越迷失,外人看起来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呢?早就花粉过敏,根本无法好好地赏花。」
  卢卡心里一慌,很快又平静下来。纪忍冬看穿他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的洞察让他安心,只是嘴硬,“你说的不全对。”
  卢卡换了个姿势坐,看着窗外月亮弯弯,像极了纪忍冬的弯弯嘴角,“其实我们玩得花的人非常知道自己爱什么样的人,因为各种关系都尝试过了。就是……很难,很难迈出对的那步。”卢卡一顿。
  听上去很像借口:进了漩涡的人,自己是停不下来的。除非有人能拉他出来。这个人,只能是纪忍冬,只有纪忍冬。
  算了。
  哪怕现在是个很差的时机。
  他们两人之间什么时候有过好时机?
  「忍冬,我跟安娅分手了。」
  这条语音发到纪忍冬手机里时,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半,晴空万里无云,飞机正开始下降,机上Wi-Fi停止服务。
  落地后,纪忍冬排队入关,排队取行李,听到首都机场久违的中文广播时差点落泪。她来不及感触,顶着时差打车到北京西站,慌慌张张坐上前往石家庄的高铁。
  高铁上,纪忍冬的邻座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看纪忍冬拖着一只大号行李箱,问她是不是刚从国外回来。
  跟陌生人聊天反而能帮纪忍冬平静情绪。于是纪忍冬跟大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得知大妈的女儿也在国外上学,所以一看她箱子的大小就知道她是留学生。
  大妈看上去像是文化水平不高的妇女,即使女儿在外上学,对国外的生活也几乎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问纪忍冬,在外面吃中餐还是西餐?住的贵不贵?
  过于熟悉的问题。
  这些问题纪忍冬曾无数次透过爸妈的视频电话,从奶奶口中听见。不同的是,奶奶总带着浓浓的河北口音,慢悠悠地凑到镜头前,“冬冬在外头吃啥嘞?住得贵呗?哦,你跟你爸妈聊,我就搁边儿上瞅瞅。”
  纪忍冬顾不得礼貌,赶忙把头扭向窗外。
  农田和废旧厂房飞速划过车窗,不到十分钟,纪忍冬就到站了。她拎上行李冲出站台,直奔网约车。
  纪忍冬和网约车司机确认了手机号码后四位,终于坐定下来。看着车外熟悉的街景,她连呼吸都在颤抖。
  她在国外这些年,仿佛生活在真空世界。家里为照顾癌症病人而压抑、争吵,她其实并不能真切感受。现在她回来了,至亲病痛、家庭矛盾,她必须一并面对和承担。
  “我在车上,马上到医院了。我好害怕。”她带着哭腔,对着手机说。拇指轻轻一松,她看见卢卡的上一条微信。
  纪忍冬的头脑此时已经被泪水蒙住,相比她即将见到的场面,这些都不重要了。
  很快,卢卡温柔的声音贴上她耳朵,“别怕,我知道你很勇敢,很强大,去和你的家人站在一起吧。我随时都在。”
  纪忍冬擦干眼泪,走进了医院住院部。
  母亲在一楼大厅接到纪忍冬,替她卸下肩上的背包,带她上楼。比起几年前,母亲憔悴了,白发也多了。
  病房里响着滴滴答答的呼吸机声,坐在床边的父亲两颗黑眼圈简直要掉到地上。
  “妈昏迷几天都没醒了,今天下午醒了好几次,她知道她的冬冬要回来了,她等你呢。”父亲说。
  病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老太太,面部浮肿,双眼像冬枣一样圆圆地肿起来,身上却很瘦,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瘦小的身子上被管子横七竖八地缠着,床边挂着尿袋。尤其是那一双手,皮肤亮晶晶的,仿佛轻轻一碰,输进去的药液就会破皮而出。
  纪忍冬的大脑花了半分钟时间才将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与记忆中的对应上。
  “奶奶——”
  纪忍冬泣不成声,抚摸着奶奶的额头。纪奶奶冬枣一般的眼睛艰难睁开一条缝,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可以自主活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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