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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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来。”
  毕然点头,两人就立在电瓶车旁,一起吃冰镇西瓜。
  同样的甜,萦绕在他们唇齿之间。
  日头仍是毒,可冰西瓜实在甜又凉,程叶也不由放松下来。
  “所以你刚刚进去,就为了找这个?”毕然指着程叶翻出的文件。
  “对!”程叶想起正事,忙空出只手,指了指那纸。
  “你看这,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
  毕然吃着瓜,看向那张纸。
  这是一张担保书。在程叶的签字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签字。
  不是谢字,不是李字,也不是让字。
  可回勾用力,间架失衡。笔划之间的种种关系,和他们登记册上所见,有好几分相似。
  他不由神色凝重起来。
  “是很像。笔法走向、结构安排都很相似。但也有可能是巧合……这是哪来的?”
  猜想被部分证实,程叶心头剧烈一震。
  真的吗?是你吗?
  *
  集市角落里,有一堆自建小房子。
  没什么规划,所以乱糟糟的。旁边有一间公厕,程叶和毕然立在门前。
  门上被人写着两行大字:这里没有水,最好不要大便。“最”字写错了,还被划掉重写。
  程叶指着那“好”字——“像吗?”
  毕然看向那回勾,同样的用力,而左小右大……
  可程叶的脸,极度苍白。他不由犹豫了一下,“是有一些相似,但是写小字和大字运用的肌肉群不一样,所以我不能完全断定。最好是能有更多对比的材料……”
  程叶再一次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
  可无人接听,一如既往。
  “到了。”她顿住了脚步,公厕往里走十来步,就是这边的群租房。
  拆迁横幅早挂了起来,红白相间地半遮了一间小卖部的招牌——
  但本来,这样地方的一间小店叫什么,也无人在意。
  小卖部外头,错落放着些拖鞋、杂货。门前是防风挡热的胶帘子,已经发了黄泛了绿,上头还粘了些水渍污泥。
  程叶信手掀了帘子,就往里进。
  小店里,各样小零嘴袋子上还有些尘,不知过期没有。
  旁边几样小玩具显然是久了无人问津,也皱巴耷拉着。
  就冰柜里的饮料,看着还算新鲜。
  而柜台里,坐着一个身影。
  程叶上前时,看清了眼前人,却不由一顿。
  “怎么是你?”
  第27章 ☆、27债
  柜台里是个男人,敲着一板砖大小的计算器,埋头记着帐。
  这人年纪不算太大,但每当计算器出了结果时,总脖子后仰45度、胳膊伸出老长,眼晴透过鼻梁上歪着的眼镜,眯半天才能记上一个数——
  毕然看出来,这是戴了老花镜。
  他听到程叶的声音时,扭头看了一眼。先没什么反应,继而将那老花镜一摘,皱眉半天才认出来:“……叶子啊?你这变化大的,叔都没认出来!”
  男人眼里有些心疼,他指指程叶身上的外卖制服,摇了摇头:
  “看你现在瘦的!咋还干上这个了?一个女孩子啊!早劝你回去,别老犟这儿吃苦!”
  程叶眼睛不由有些热——两年多没见,周叔又显老了。
  还有他的眼睛,怎么戴上眼镜了?
  这是程叶老乡,人都叫他老周,跟她家算是远亲。她爸妈走得早,老周也照应过她,所以她叫他一声“周叔”。
  此刻老周把帐本和计算器一推,从旁拎了块半黑不白的抹布,把柜台玻璃一擦,拖过张暗红色塑料凳子:“坐!多久没找你周叔了!”
  凳子拖得急,程叶险些被绊倒,毕然在身后立马扶住了她。
  “小心!”他对程叶关切至极,老周看在眼里,浑浊眼珠子一顿:
  “哟!哪来的小伙子,长得可以呐!”他向程叶看了一眼:“这是你……?”
  程叶明白老周误会了,她讷讷解释道:“这就我一朋友……”
  措辞前,她揣摩了一下这样说“朋友”是否冒昧,毕竟两人从认识至今,见了不过几面。
  但看看毕然,他还是笑得温和。
  老周不置可否,从旁拉了另一张凳子到毕然跟前:“叶子朋友也是我朋友,你也坐!”
  接着,他从身后的货架上,拎过两瓶冰红茶:
  “喝点?多久没来找叔了,别是还记恨着呢!”
  程叶本来满肚子问题,被这一说,倒突然不好开口了。
  老周所谓的“记恨”,已是三年前的旧事。
  那时陈达生病,程叶找老周也借过钱。他当时没肯借——这也正常,大家都难——
  可他还非拉着程叶一通教育:“就陈达那病秧子,打小身体就弱。这病有什么可治的?别到时他死了,还给你留下一身债!他家都没人了,以后谁来帮衬你?日后你背着债,想改嫁都难!”
  句句都戳心,程叶一气之下甩了脸,俩人当时闹了挺大的不愉快。
  事隔三年,她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陈达确实死了,也确实留给她一身的债。
  可后来,她带着陈达的骨灰回乡下,想扬到老家的河里。结果没想到河葬也得申请,老家那边的人,硬是卡着不许她扬,说但凡洒了骨灰就举报。
  后来,还是老周托了关系,让她把陈达的心愿了了。
  “周叔,我不怪你。你这些年,也是为我好。”程叶淡淡说着,其实谁都没错,只是生活喜欢把不同的人拧了一团,才有这些种种不同。
  “我说呢,你还是懂事。但你这三年,咋都不回去?去年春节我回老家,你们家那宅子都塌一半了,老不回去、别被人占了。”老周瞪着眼,“我之前网上刷到过,有人老房子五年没回去,结果被人占了养猪咧……”
  程叶唯唯诺诺听着教训,老周说得嘴干,从旁拿过个杯子,咕噜灌了口茶,转脸一看两人。
  “别干坐着说,来喝点东西!”他又把冰红茶往两人面前推。
  程叶忙着正事,没接红茶:“周叔,茶我不喝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强嫂呢?”
  老周闻言,脸色暗了暗,半晌后才说:“你问她干什么?”
  程叶迟疑道:“我记得这家店,不是强嫂开的吗?她人去哪了?”
  老周“嘿”了一声:“你是多久没来了?”
  他拉着程叶往外探,防风帘子掀开,那被遮住的招牌上,程叶记得原本写着“强嫂杂货店”,而现在,却换成了“老周杂货店”。
  “强子他媳妇早回老家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程叶愣住了,“强哥……怎么没说?”
  老周“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程叶愣住了:强嫂走了?强哥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
  程叶从兜里,捏出那张纸——
  这是她从外卖站点里拿出的文件,是她入职的担保书。
  “张铁强”这三个字,就在担保书上签着。
  那回勾、那偏旁,那左右的结构安排,和万年公寓登记册上的几乎一样。
  还有这家小店,她明明记得,是强哥以前出钱让强嫂开的。
  强嫂以前跟强哥干工地,后来伤了腰,干不了重活后,一度还跟强哥一起跑过外卖,说是帮强哥看导航指路,但强哥心疼她老在外头跑,就花钱弄了这个小店。
  店外头就是厕所,味道特大,所以租金比别处便宜不少。
  厕所上那行“这里没有水,最好不要大便”,还是强哥当时写下的。后来褪了色,强哥还补过。
  补色时,程叶就在旁边帮忙。
  她还记得强哥强嫂当时笑着说,虽然臭点,但能沾上这厕所的光。
  “人总得上厕所吧?但凡来这,就得经过咱们店,这就是人流量!”
  他们就这样,在臭烘烘的厕所旁,畅想将来。
  强嫂当时笑得特满足,一家遮风挡雨的店面,一个自给自足的天地。
  “叶子,以后嫂子就不走了。等再过两年,你强哥也不干外卖了,那体力活的东西,迟早干不动。我们一起开店,就把妞妞接过来。这边不远就是打工子弟学校,把她留身边我才放心。”
  当时程叶也挺关心这事,北市的打工子弟学校原本一百来所,后来被关停了不少,就剩30来所。而强嫂说,他们运气好,其中一所就在不远的城乡结合部里。
  往事历历,时间过得真快。她曾以为强哥强嫂是这个城市里她最信任的人,也曾经以为他们会在这座城市安身立命,把他们的女儿接来北市。
  强哥还在干外卖,没有转行。她曾经也问过两句,可他却不曾多说。
  毕竟生活艰难,转行谈何容易?
  但无论如何,怎么会……
  “强子夫妻俩欠一屁股的债,合着你是一点不知道?”老周皱眉。
  “欠债?”程叶喃喃,“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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