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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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从昭国流亡至此,理应遣返回昭国。不过丽达告诉我,她们之中的许多人有意愿留在南溟,希望我能给她们解决户籍文书的问题。”
  戚暮山觑着他:“那你答应吗?”
  “我若是答应,就不合律令了。”穆暄玑捻起戚暮山的一缕乌发,放在指间把玩,“不过我也不是第一次破例了。”
  戚暮山了然道:“你身边还缺人手吗?我觉得方姑娘身手不错,若加以指点将来能成大器。”
  穆暄玑摇头:“不缺,而且我手下黑骑都是自愿追随的,人家方姑娘还不一定乐意。”
  戚暮山深以为然,便不再说。
  随后,穆暄玑松开了对那缕头发的“摧残”,转而取出三股给他编起了辫子。
  戚暮山看不到头顶动静,但能感到穆暄玑在玩他的头发,不禁失笑道:“我的头发有那么好玩吗?”
  “你的头发和阿妮苏一样,又顺又直。”穆暄玑编得很熟练,很快就编到末端,“你应该倍感荣幸,除了你俩,我还没给其他人编过头发。”
  戚暮山纵容地笑了一下,配合他道:“那真是荣幸之至了,我的少主。”
  没东西给辫子末端束成结,穆暄玑只得任由头发松散开来,而后低吟一声,没头没脑地说:“暮山,往后若是在私下,可以不用喊我少主。”
  听他这么一说,戚暮山忽而意识到他似乎也许久没喊过自己公子或使君了。
  戚暮山思忖片刻,说:“阿古拉,如何?”
  穆暄玑听完这话,眼底明快起来,连着起先喂药时隐隐的怒意都消去。
  戚暮山忍不住问:“你刚刚到底……”
  话音未落,被房外的叩门声打断。
  戚暮山偏过脸,见是前天夜里给他诊脉的徐大夫,他似乎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清嗓道:“少主,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老夫该给使君撤针了。”
  穆暄玑于是起身退让。
  戚暮山再次打量起这位徐大夫来,愈看愈觉得眼熟。
  然而没了人在旁边说话,加之那碗药汤的安神效果,他尚未想明白,眼皮先打架一阵,就又睡了过去。
  第33章
  戚暮山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在杏林堂睡了醒, 醒了又被灌药接着睡,有时睁眼是穆暄玑在旁,有时又是江宴池与花念在旁。
  除了第一次醒来时他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与人交谈, 其他时候因为烧得迷糊, 话也说不清。
  如此状态整整持续了三天, 终于在第四天的凌晨,戚暮山被渴醒了, 因没了灸针束缚, 便挣扎着爬起来,喉咙渴得干疼,沙哑着声音:“阿古拉,水……”
  随后一碗水递到嘴边,他迫不及待饮下一口,忽然发现旁边的人是江宴池。
  江宴池不让他多喝, 很快放下水碗,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戚暮山:“公子,少主昨日收到陛下的诏令, 方才过来探望你之后就走了。”
  “走了?”戚暮山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了?”
  “陛下召他回瓦隆。”
  “洛林那边还没完事, 召他回瓦隆做什么?”
  “洛林那边……现在由禁军接管了。”江宴池面露难色, 将戚暮山扶着坐起来, 往他后面塞了个靠垫,接着道,“因为陛下得知你和少主险些遇难后, 勃然大怒,前天下午就派了禁军过来与黑骑交接,刚刚才把少主带走。原本是要把我们也带走的, 但考虑到你还昏迷,所以他们会等你醒来再动身。”
  “……”
  最不希望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王城禁军与不同于黑骑,他们只听命于穆天权。若是让他们接手洛林之事,那么没有国王允许,即使是穆暄玑也鞭长莫及。
  戚暮山扶额揉着太阳穴:“陛下有说怎么处置黑骑吗?”
  “没有。”江宴池看出戚暮山脸上忧思,给他掖了掖被褥,“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去打探一下口风。”
  “算了,那样他们就知道我醒了。”
  戚暮山想起那晚稀里糊涂时问穆暄玑的那番话,也不知穆暄玑当时是哄他还是的确如此,便自我安慰道,眼下人都还活着,应当不至于责罚过重。
  江宴池:“人好歹是少主的部属,陛下念及亲情,应该不会把黑骑如何的。”
  戚暮山关心则乱,倒忘了还有这层关系,他俩君臣父子一场,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外人担心陛下如何处置?
  不过,那一夜之后发生的事,也随着戚暮山的回忆涌入脑中。
  江宴池察觉到戚暮山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血色,疑惑道:“是屋里炭盆烧得太热了吗,你怎么脸这么红?”
  “……好像是有点热了。”戚暮山以手掩面,假装抓了把头发,捋到脑后。
  “大夏天的,我都感觉要冒汗了,花念她嫌热都不愿意进来。”江宴池嘀咕着,便去把壁炉里的柴木挑着择出来,“估计又是少主添的,怕你冷到。”
  江宴池背对着戚暮山,没注意到他听完这话后,嘴角扬起浅淡笑意。
  择完柴木,壁炉里火势渐小,江宴池又去将半掩的窗户打开,这才转身回来:“现在如何?”
  “正好,不冷不热。”
  江宴池重新坐下,端起水碗:“还要吗?”
  “不渴。”戚暮山顿了顿,捧过水碗,手臂还使不上多少劲,“但喝点吧。”
  “慢点,别喝太急。”
  戚暮山应了一声,把碗底剩下的水喝完,拿衣袖擦了擦嘴角:“我昏过去多久了?”
  江宴池:“从你到杏林堂算起的话,整整三天。”
  戚暮山点点头:“我后来醒时有胡言乱语什么吗?”
  “有。”
  “什么?”
  “好像是在哭爹喊娘吧。”
  “……”
  戚暮山看江宴池咬着下唇忍笑,就知道他有夸大其词的嫌疑,眼下没力气反驳,只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这三天,除了禁军前来外,可有其他事发生?”
  江宴池随即正色:“昨日我和花念去了趟纵火案的那凶宅,但房子物证都被黑骑搜查干净了,暂未发现新的线索。之后我们又找到蒙克生前经营的裁缝铺,不过也是一无所获。”
  戚暮山早有预料,说:“此案结了这么久,即便真有线索遗漏,恐怕也被抹去了。”
  江宴池默默点头:“依我看,既然现在洛林交给了禁军,东泽这边的线索也断了,不如重新着眼织物楼那边?”
  “我有考虑过,但经历上次那一遭,萨雅勒必然提防我们,况且她与陈术互通情报,说不定陈术此次在洛林搞出那些动静时,她也在时刻关注。”
  “公子,其实我有点疑惑。”江宴池望着壁炉火焰,“陈术如果想解决掉义云寨,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让他手下镖师带着墨石烧山寨,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明知南溟最近查得严,还要让商队通过关口同我们演一出?”
  陈术显然是在引他们去调查义云寨,至于究竟是想引谁上钩,答案也显而易见。
  戚暮山:“他未必是真想解决义云寨。”
  “不解决他们,那还能解决谁……”江宴池说着,突然睁大了眼,转头看向戚暮山,,“……是少主?!”
  戚暮山凝眉颔首。
  碍于外头还有禁军,江宴池压低声音道:“那老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不仅走私军火,还敢动少主?”
  戚暮山思索道:“他没那个胆,不妨碍别人有这个胆。”
  “萨雅勒?那也不应该啊,她一个织物楼老板刺杀少主作甚?”
  戚暮山道:“萨雅勒和陈术终究只是掮客,说到底还是听上面的人办事。”
  穆暄玑不太像是会和朝中权贵结下梁子的,更不用说那人竟如此苦大仇深冒着通敌之嫌布下此局。若非要猜那人为了什么,很可能是为穆少主这王储之位。
  但话又说回来,穆暄玑的上位还有阿妮苏和穆天璇,再怎么样也不应先对他下手。
  戚暮山想得有些头疼,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王室内没有嫌疑,穆天权此番遣禁军至东泽抓穆暄玑回去,说是问责,也不失为保护。
  江宴池沉思静默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唉,公子啊。”
  “怎么了?”
  “我记得我们当初来南溟,只是为了帮瑞王调查兴运镖局来着。”江宴池顿了顿,“可是照目前看来,若再继续调查下去,就要被卷入南溟内政了。”
  “……”
  “我们真的……”江宴池试探性地开口,“还要继续淌这浑水吗?”
  戚暮山没有回答。
  夜色渐渐褪了,窗外稍亮了些,满室都是昏暗的晨光,拢住朦朦胧胧的心绪。
  半晌,戚暮山缓缓开口:“他救过我,我不想欠他。”
  江宴池并不意外,只说道:“好,我们听你的。”
  -
  戚暮山彻底睡不着了,便一直坐到了天大亮。
  期间江宴池问徐大夫借厨房开灶,做点清淡的面食,就换花念进屋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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