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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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翌瞅准时机,一把抱起张亦琦,两人如敏捷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滚出床榻,一个箭步翻窗而出。
  “啧啧啧,”张亦琦一出屋子,便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嫌弃,“我还以为得在床底下猫好久呢,没想到他就这点本事。”她话语里满是调侃,丝毫没有身为女子的羞涩与避讳。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脑门一疼,萧翌重重地弹了她一下。
  萧翌满脸无奈,轻声斥责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要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语气里既有长辈的教导,又藏着几分对她的宠溺。
  张亦琦撇了撇嘴,敷衍地应道:“是,广陵王殿下。”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让萧翌又是一阵无奈,却也拿她毫无办法 。
  第46章 珏锁千机(四)
  二人沿原路返回。
  徐福和叶临早已在萧翌的房中等候。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叶临眉头微蹙,时不时看向门口,徐福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神色冷峻。
  “这是翁山县水营的军船调令?”叶临见张亦琦进来,目光立刻被她手中的文书吸引,快步上前,急切地问道,声音打破了屋内沉闷的宁静。
  张亦琦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那卷有些泛黄的调令摊开在桌上,动作间带起一丝微风,吹得烛火晃了几晃。调令上的字迹在跳跃的烛光下时明时暗,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奉转运使之命,特调甲字库房报废楼船,用作灾民迁徙,速速办理,无需查验船况。下方,田崇文与翁山县水营的联署官印红得刺眼,仿佛是凝固的鲜血。
  “这又是什么?”张亦琦伸手,从一旁的木盒里拿起一块形状怪异的木板类物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满脸疑惑地说道。
  萧翌闻声,几步上前接过,他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细细端详着木板,屋内安静极了,只有烛芯偶尔“噼啪”爆开的声响。良久,萧翌沉声道:“这是一块刻有水营匠作司编号的船底木板残骸。应该就是那次我下水查探沉船时,发现被人抠掉的那块。”
  萧翌的视线紧紧锁住铆钉的位置,他的嘴角突然浮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透着彻骨的寒意:“铆钉孔洞边缘光滑,显然是被人预先人为松动,如此一来,船体遇浪便会解体。”
  杜远德留下的最后一件证物,是一套刻有扬州官银标识的私铸模具以及一本暗账。暗账的纸张有些陈旧,边缘还微微卷起,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收熔官银十万两,铸新锭后抹去原有印记,分别存放在通源、永泰二柜坊,计甲字七箱。获取官银模具需有官府四品官职;而钱庄存银编号与朝廷拨款批次完全吻合。
  杜远德集齐这三样铁证,难怪宋若甫会迫不及待地要置他于死地。
  此刻,萧翌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已基本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扬州富庶,灾民如潮水般汇聚于此,怎么也不愿离去。流民越来越多,街头巷尾满是混乱与嘈杂,治安状况每况愈下。杜远德忧心忡忡,上书朝廷,恳请妥善安置灾民。宋若甫等的便是这个机会,借此一招三式,步步为营。安置灾民需要赈灾银,若能一次性解决灾民问题,既能化解朝廷的难题;若能将赈灾银收入囊中,再顺势嫁祸给不听命的杜远德,便可换上自己的人。扬州每年的赋税支撑着大半个朝廷的开支,又毗邻玉米之乡江南,拿下扬州,对于未来大业至关重要。其三,通过这次灾民沉船事件,动摇民心,让百姓质疑文景帝的统治,为日后起兵师出有名。
  至于田崇文,能把自己的官印盖在这调令上,简直愚蠢至极,宋若甫不会用这样的蠢人,想必他也只是弃子一枚。
  萧翌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看着杯中的清茶泛起层层涟漪。
  “徐福,漕帮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吗?”他放下茶杯,目光看向徐福,声音低沉而平稳。
  “殿下今晚亲临漕帮,赖帮主极为重视,卑职亲自督办,一切已经万事俱备。”徐福连忙抱拳,恭敬地回答。
  萧翌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神色略显疲惫,转而对叶临道:“叶临,你明日一早去一趟玉香楼,暗示他们可以来把杜娇妤接走了。”
  “你还要把杜娇妤送回玉香楼?”张亦琦一听,猛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差点跳起来,“这恐怕不妥吧。”
  萧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意。张亦琦瞬间反应过来,有陆珩在,萧翌怎么可能轻易将杜娇妤送回去?“你是不是又在憋着什么坏招呢?”她警惕地盯着萧翌,脸上满是狐疑。
  “你竟这样想我?”萧翌微微摇头,拿起茶壶,为张亦琦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过几日扬州或许会有大事发生,你可千万别出去凑热闹。”
  张亦琦毫不客气地把茶推了回去,撇了撇嘴道:“你故意的吧,你这么说,不就是在提醒我出去看看么。”
  萧翌笑了笑,没有作答,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越发神秘。
  叶临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两人一来一回,心中暗自摇头:这成何体统!
  夜的浓稠尚未完全褪去,张亦琦在榻上酣眠,周遭静谧得能听见窗外树叶被微风摩挲的簌簌轻响。不知沉浸梦乡多久,恍惚间,有轻柔的呼唤声在耳畔悠悠萦绕:“张姑娘,张姑娘……”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下意识地揉了揉惺忪睡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竟是长宁公主身旁那个身形娇小的丫鬟。丫鬟站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身前,神色带着几分拘谨。
  “你有什么事吗?是你家主子病了?还是宋小姐身体不舒服?”张亦琦坐起身,心中满是疑惑,实在想不出这小丫鬟找自己的缘由。
  小丫鬟微微欠身,细声细气道:“是玉香楼派人来接花魁娘子了。我家两位小姐派我过来请您,商量商量怎么把娘子送回去。”
  张亦琦瞬间心领神会。在长宁和宋婉瑜眼中,萧翌对那花魁娘子宠爱有加,她们早就巴望着玉香楼来人把人接走,可又不敢擅自做主,这分明是一招祸水东引。即便日后萧翌问罪,也怪不到她们头上。想到这儿,张亦琦在心底冷哼一声:“小聪明!”
  一番洗漱后,张亦琦朝着正厅走去。路过连廊时,她瞧见杜娇妤正静静地立在那儿,双眼直直地望向前面的湖面。湖面平静无波,可杜娇妤的眼神却空洞无光,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生气,周身散发着孤寂落寞的气息。
  “杜姑娘。”张亦琦轻声唤道,走上前去,“东西我们昨晚找到了。”
  杜娇妤闻声缓缓转过头,声音里透着一丝了然:“玉香楼的人来了,是么?”
  “放心,我帮你把他们赶走。”张亦琦拍了拍杜娇妤的肩膀,安慰道,“还有陆公子呢,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
  杜娇妤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可那笑容里却尽是苦涩与凄凉,转瞬即逝。
  张亦琦踏入前厅,果见玉香楼的人已经到了。来者并非那晚接待他们的人,而是一个身着绸缎长袍、颇具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打手,瞧这阵仗,若是带不走人,怕是真要动手干架。
  长宁一看到张亦琦走进来,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伸出手,指着她说道:“你们问她要人好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倒还守些礼数,先是拱手作揖行了个礼,说道:“我们要接回花魁娘子。”
  张亦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家张公子看中你们家花魁娘子了,想要把人收下,开个价吧?”
  这话一出口,长宁和宋婉瑜惊得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异口同声道:“什么?”
  “姑娘说笑了。”中年男子微微皱眉,神色有些不悦,“我们玉香楼从不允许赎人。”
  “为何?”张亦琦佯装不解,挑了挑眉问道。
  “一旦开了这个头,往后姑娘们定会人人效仿,攀附权贵,企图赎身,那我们玉香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中年男子振振有词。
  张亦琦摆了摆手,满脸不在乎道:“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死脑筋,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中年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我看你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说出如此轻佻放浪的话来。”
  张亦琦本就不是好脾气,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猛地把桌子用力一拍,桌上的茶杯都跟着震了几震:“真是可笑,你们连皮肉生意都做得出来,当众拍卖女子初夜,如此龌龊,还不让我说了?”
  “你!”中年男子被噎得满脸通红,怒不可遏,“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说罢,他一挥手,身旁的两个打手立刻亮出了手中的棍棒,恶狠狠地盯着张亦琦,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弥漫开来。“我若是今天一定要把人接走呢?”
  “我看谁敢!”张亦琦毫不畏惧,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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