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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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秩转过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认为迷人的微笑,说道:“原来是姑娘。怎么,姑娘对我刚刚说的话有不同看法?”那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仿佛在故意找茬。
  “哪有哪有。”张亦琦连忙摆摆手,脸上笑意更盛,可眼神却透着一丝狡黠,“我只是在想,要是哪天王公子遭遇不测,去往黄泉,朝廷想必也会为您超度,好给其他活人做个表率呢。”她的话语看似客气,实则绵里藏针,暗讽王秩的出言不逊。
  “你!”王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张亦琦见目的达成,心中暗自得意,微微扬起下巴,转过头去。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主位上的萧翌交汇。一时间,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不知道萧翌注视她多久了,也不清楚他心中的怒火是否已经消散。
  徐福悄悄靠近萧翌,压低声音,将刚刚从跟踪张亦琦的探子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萧翌听后,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张亦琦就是这样一个聪慧狡黠的姑娘,可对待感情却像一块不开窍的木头,让人又爱又无奈 。
  第52章 梵声破晓(二)
  晌午,烈日高悬,炽热的光线毫无遮拦地倾洒在码头上,为那十万两官银镀上一层刺目的光。银锭表面的水渍在阳光的烘烤下迅速蒸腾,丝丝缕缕地飘散,不知为何,竟裹挟出一股腐肉般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无端添了几分诡异。
  田崇文身着绯色官袍,此刻正直直地跪在银箱前。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额头冒出,很快便浸湿了官袍,晕染出深色的云纹。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下官连夜审问杜远德的同党,终于在他城郊的宅邸之中寻回……”尾音落下,他喉结滚动,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颈后青筋悄然浮起,格外醒目。
  萧翌双手负于身后,快步走来,皂靴轻轻碾过青砖缝隙里半片螺壳。他忽地停下,俯身拾起一枚银锭,日光打在银子上,折射出森冷的光。“田长史可真是我朝为官的典范。”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指尖缓缓摩挲着银锭边沿的暗纹,“本王来扬州许久,都未曾寻到这十万赃银,田长史竟一夜之间就找到了。”
  “殿下谬赞。”田崇文垂首,声音里带着几分谦逊,只是额上的汗珠却愈发密集。
  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即轻轻做了个手势:“徐福。”
  徐福立刻快步上前,迅速走到田崇文身边,动作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三卷布帛,依次缓缓打开。萧翌踱步上前,目光在布帛上一一扫过,悠悠说道:“田长史,这里面有你当初检举杜远德贪墨的铁证—杜远德写给漕帮的密信,信中写明,杜远德要求用废船超载运送灾民,上面还盖着他的官印。这第二份,是杜远德在狱中畏罪自杀时留下的血书。最后一份,则是杜远德在黔州任县令时所写的公文。你且看看,这三份字迹,是否截然不同?”
  田崇文抬眼看向那三卷布帛,只觉眼前一黑,仿佛有千斤重负压在身上,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
  “这过年还早着呢,不必这么着急磕头。”萧翌哂笑一声,目光中满是嘲讽,“叶临。”
  叶临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个木匣,递到田崇文面前:“田长史,你仔细瞧瞧,可还熟悉?”
  这正是那晚萧翌和张亦琦在刺史府找到的木匣,只是萧翌已将里面两本账本收起,此刻田崇文看到的,是船底木板残骸,以及刻有他官印的调令。
  “还有。”萧翌随手扔出一幅画轴,落在田崇文脚边,上面靛青绘就的水营战船暗纹,被萧翌用朱砂笔特意批注,格外刺眼。
  田崇文见状,惊恐地嚎叫一声,瘫软在地,旋即大喊冤枉。
  “冤枉?”萧翌冷笑一声,觉得可笑至极,“本王何处冤枉你了?人证有漕帮赖帮主,物证也一应俱全,还有这十万两赃银在此。你倒是说说,你哪里冤枉了?”
  “不不不……”田崇文跪地高喊,神色慌乱,“这十万两是我自己拿出来的,并非赈灾款。”
  萧翌神色冷峻,抬手敲了敲桌子,声音陡然提高:“田长史好手段啊!你不过一个扬州长史,竟能一夜之间凑足这十万两银子,这恐怕也不太合理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高声道:“扬州通判何在?”
  “下官在。”通判赶忙上前,恭敬应答。
  “你把昨日在衙署读给本王听的那些罪证,今日当着全扬州城百姓的面,念一念。”
  “是!”通判应下,迅速拿出卷宗,开始高声宣读田崇文的罪证,房产、田产、商铺,以及贪墨的钱财,桩桩件件,清晰明了,这些都是萧翌审问杜娇妤那日,遣陆珩和许临书査出来的。
  此时,张亦琦忽然鼻翼一皱,嗅到一股焦糊味。他转头望去,只见住持正将染血的往生符投入香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扭曲成锁链形状,竟直直指向浑身湿透的田崇文。与此同时,九重经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八百僧侣的诵经声陡然转急,那声音仿若万千冤魂索命的哭嚎,在这烈日高悬的晌午,无端添了几分阴森与恐怖。
  田崇文身上的官服被粗暴地扒下,随即被差役就地拉走。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为世间万物镀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随着田崇文被带走,河面在落日西下之际,又悄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
  张亦琦回到别院,入目便看见杜娇妤身着一身素白的孝衣,静静跪在蒲团上,正默默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她哀伤的面容,显得格外楚楚可怜。陆珩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神色间满是心疼与关切。
  “谢谢你,陆大哥。”杜娇妤轻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哀伤。
  陆珩见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杜娇妤柔软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娇娇,此事已经了结,杜刺史的大仇得报。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们一起回京城。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杜娇妤微微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泪光。陆珩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中,似要为她遮挡世间所有的风雨。
  大约是那三百亡灵已然得以往生,此后几日,扬州城的阳光格外明媚。暖融融的日光倾洒而下,驱散了往日的阴霾。
  张亦琦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每日背起小竹篓,兴致勃勃地跟着高先生四处翻山越岭收集药材。这可着实是个体力活,一天下来,张亦琦累得腰酸背痛,每晚回到住处,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另一边,田崇文的案子在经过详细的查案、严谨的审案以及严肃的过堂之后,再有广陵王萧翌亲自监督,一切都已成定局,不日他便将被押送入京,等候朝廷发落。
  这日,张亦琦难得回来得早。她正在房间里认真整理自己的药册,觉得腹中一阵饥饿,便想着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前厅时,她瞧见陆珩正与许临书对弈。
  “陆珩,你当真要把杜娇妤带回陆家?你要清楚,国公夫人,也就是你亲娘,是绝对不会接受她的。”许临书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
  陆珩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神色间带着些许无奈:“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带她回京城?”许临书不解地追问。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让她一个人以后怎么生活?”陆珩反问,眼中满是怜惜,“府里她肯定是进不去了,我到时候在京城给她置办一处院子,也好安置她。”
  许临书听了,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你这是要她当外室啊。”
  “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也是,她毕竟曾经委身于玉香楼,还被人当众售卖初夜,就凭这一点,就算是去你们国公府做小妾,陆国公和国公夫人都不会同意的。”许临书继续说着,语气里透着一丝惋惜。
  “许临书!”陆珩厉声喝止,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许临书嘟囔着,满脸委屈:“你吼我有什么用,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听到那些话,张亦琦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百般滋味交织。门当户对,这条准则仿佛一条无形的绳索,从古至今,始终紧紧缠绕在婚姻之上,难以挣脱。
  夜幕笼罩大地,月光如水般洒落在窗前。张亦琦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完善着她的药册,如今只差最后一味药材了。她手中的毛笔在纸上轻轻游走,认真抄录着高先生告知的用药配伍。这时,杜娇妤迈着轻柔的步伐,端着一碗莲子汤走了进来。
  “张姑娘。”杜娇妤轻声唤道。
  张亦琦闻声抬起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问道:“是你做的吗?”
  “嗯。”杜娇妤应了一声,在一旁缓缓坐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豪,说道,“刚刚陆大哥喝了,直说这汤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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