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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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放我走吗。”尺言转过头来,又笑。
  被子紧紧裹住身子,盖住满是伤痕腐肉的皮囊,尺言毫不在意,他有时会蹭到自己的腐肉,有时很乐意观赏自己养育的白蛆。
  “你该进食。”司徒辅看着地面上摆放得发馊发臭的饭菜,轻声。
  现如今的他,早就绝世成性,自从得知弟弟死亡的消息后,就滴水未进,全靠医生前来打营养针。他手臂上全是针孔,密密麻麻。
  “我要死。”他也轻声。
  这番狼狈,他值得。
  两个不过是不懂事闯祸的孩子,一夜之间惨死在他手下,死无全尸,他还有什么理由能活下去呢?
  “呵呵。”他又笑。
  “怎么还不死。”他自言自语,恶毒诅咒,捶打自己的伤口,“怎么还不死。”
  司徒辅站着,望向里面这场多变的戏剧,一言不发,像是高高在上地审视。
  白鸽太圣洁了,他现在只能做白鸽折翼死去后,地上的一滩血污。
  如此肮脏、邋遢,他都不忍直视自己了。
  可他也比谁都享受,他垂下头颅。
  司徒辅垂眼看着奄奄一息的人,看着渗人悲怆的血肉,在死寂中出声:“他说,要你活。”
  下一秒,笑意停止。
  阴郁迅速覆盖住所有,连先前两句笑语都消失殆尽,床上的人印堂发黑,眉眼死气沉沉,他久躺的身子一侧已经红紫,尸斑显示他真正的疮痍。
  疼痛开始再度涌来,他翻过身去,面对墙壁,不发一言。
  他的头开始往墙上撞,一下,两下。
  砰然作响,他似乎麻木了,对墙上的血流斑驳没有一丝触动,只是埋着头,自顾自撞击。
  发丝上结满血块,纱布彻底变红,刚刚缝好的线再次被挣脱开,他的颈脖上、被子上,全是殷红。
  他迅速血肉模糊。
  疼,太疼了。
  疼痛似乎永不消停,他很怕疼,连血管的一丝颤抖都受不住。这次他的撞击持续五分钟,他没有时钟,也数不清数,只能撞到缓解。
  友人仍在看着他,可他根本不在意,他活着已经很艰难,没办法分散注意力。
  还是早点死吧,早点死吧。
  眼前黑一下,又白一下,亮光和血液混成他不认识的模样。他想睡觉,终于停下来,裹住早已被血污浸漫的被褥。
  他很久没做梦,从杀人那一晚上开始,他就再也没做过梦。
  漫长睡眠里,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一天睡二十个小时,剩下四个小时,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段陌生的日子里,他连睁眼的力气也流失了,变得愈发愈懒惰。一开始还会主动呼吸,到后面,只有快窒息时,身体才会帮他呼吸一口。
  氧气带来的不是清新,不是生命,是一片片刀刃,将他的肺部剜出血口。他捂住肺,眼前被发丝覆盖,停住呼吸,终于又一点都不疼。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如同尸体一般,在这黄土般的床褥上,日渐腐烂,散发恶臭。
  缄默,空气死寂。
  “尺言。”司徒辅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扭扭头,望向曾经的友人,现在,对方是他的审判者。
  “你不能死。”司徒辅道。
  这不是一个劝诫,而是命令。司徒辅的眼中再无悲悯,只剩盯看。
  “——我要利用你。”
  计划。
  棘
  第79章 迟雪的采访2
  迟雪踏过干净整洁的草坪, 她抬抬头,看到略有旧色的建筑,规模很大, 但也荒凉。
  她低头,进入。
  “你好,我是来拿档案的。”进到建筑里, 她看到服务区的前台, 隐约还能窥见一丝以往繁盛的痕迹, 可现在, 只剩寂寞和清闲。
  有寂司。
  曾经规模巨大的权力机关,在带领他们的长官死后,迅速没落, 现在已经只剩一个空壳。
  前台的文员输入迟雪报的电话, 看到预约信息,点点头,“请稍等。”
  迟雪坐下来。
  沙发已经很旧了,她抬抬眼, 看四周装潢,曾经这里有着全市最好的设计, 透明顶窗、金色装潢, 空间明亮大体。
  现在泛旧, 毕竟已经三十年了, 最近十年更是愈发愈没人气, 清清冷冷。
  “怎么这么少人?”迟雪对着前台, 还是问一句。
  前台文员是个年轻女孩, 望上去也就刚毕业没几年, 她一边调档案, 一边回答:“唉,都调走了。我进来三年了,刚进来的时候还有近百号人,第二年只剩一半,现在只有不到十个。”
  留下的十个人,每天清闲地维持档案整理,收拾着这座庞然大物最后的尸骸。
  “诶,黎队。”
  前台抬头,朝一个手持咖啡杯的中年男人问好,似乎很中意他。
  名为黎顺的男人经过,衣着一丝不苟,油头亮面,黑发梳得锃亮,身上一股优雅的圆滑,看上去和年轻时应该相差不大。
  “嗯好。”这位清闲长官游手好闲,靠到前台上去,看迟雪一眼,没太在意,继续喝手上的咖啡。
  前台文员正在完成来之不易的工作,敲打几番后,终于办好手续。文员转身弯弯腰,将档案从档案篮里拿出,放在台上,对坐等的迟雪说:“可以了。”
  这份尘封已久的档案终于面世,人已经不在,只剩几张纸和灰尘。
  轻飘飘的,迟雪想,人死如灯灭,都过去了。
  她走过来,拿起档案,正准备放进袋子里。隔壁的黎顺一直看着她。
  对方顺口寒暄:“来拿档案啊?”
  “嗯,对。”迟雪点点头。
  “拿谁的档案啊?”黎顺笑笑,他的动作都那么自然且圆滑,仿佛下一秒就要拿起一根烟。
  “我爸的。”迟雪动作微停,看一眼档案上的名字,标注的确实是【尺言】二字。
  这个名字,她有点陌生,也有点熟悉。
  黎顺知道,近十年有寂司没落后,越来越多人走了,有些死了,有些另寻高就。当初保密的档案,最终也没能抵挡住岁月的变迁,待到完全关门后,就真的完全相当于废纸。
  听到解封的消息后,主动来拿的人不少,细细碎碎几个星期,到现在这个时候,来的人还真的挺少见了。
  “也好,拿吧。拿走也好。”黎顺抿一口咖啡,说道,“不然就成废纸,要不丢了,要不烧了。”
  过去太多事情了,黎顺从有寂司刚建立,待到它快倒闭了。总不能让所有事情都只印在他脑子里,这段过往,就散出去吧。
  “你爸叫什么名字啊?”黎顺突然问。
  迟雪愣愣,答:“郭雨生。”
  黎顺若有若无地点点头,面上露出陌生,看上去是没听过。
  迟雪想要回去,她背着袋子,忽地停住。还是将档案拿出来,打开。
  档案很轻,几张纸,就概括他的一生。
  从出生地,到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迟雪愣住,出口道:“少了。”
  少了一年。
  文员蹙眉,接过来翻了翻,上面平平无奇,没什么不妥的。除了二十四岁这一年什么都没有外,其他的倒也正常。
  她迅速继续信息检索,查看档案库里,有没有漏缺的,几番下来,没有结果。
  “难道还封禁着?”前台文员疑惑,她虽然工作年限短,但也听说过有寂司的一些风言风语,“不太可能啊,应该全了吧。”
  “不全。”迟雪笃定,“他那年坐牢了。”
  文员哑言:“黎队,这个……”
  “我看看。”黎顺放下咖啡杯,接过那份牛皮纸档案,只看到编号第一眼,脸色微顿。
  “你是他女儿是吧。”几秒后,他轻声问道,胸口似乎在发闷。
  迟雪谨慎,点头:“还不能看吗?”
  黎顺放下档案,还给她:“没有,能看。我是知道剩下的在哪里,跟我来我找给你。”
  这份档案也没这么特殊,迟雪跟过去,黎顺进入一个小档案室,翻翻找找,不够半小时他拿出一份,递给她。
  “这些都没记进电子信息,比较难找。”
  迟雪打开,看到里面厚厚一份,数起来有四五十页,顶上原档案两份。
  “好多。”她喃喃。
  忽地,她看到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死者名单”
  “走吧。”黎顺拍拍手上的灰,这位人到中年的长官叉着腰,对迟雪说,“去喝杯茶。”
  他们来到一个房间,黎顺推开门,房间里很大,但也很朴素,偌大的空间里一张茶几沙发、一个书柜、办公桌和老式电脑。
  “这是你的办公室吗?”迟雪问。
  黎顺一笑:“我看上去,难道不像个贪官吗?”
  隔壁桌上还堆着很多文件,但都用纸箱子装起来了,整齐用布盖着。黎顺打开窗,新鲜的空气涌入,“你坐吧,坐在那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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