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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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英时恰在此时进来,他全然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温兰殊吩咐红线多加双筷子,卢英时先是把挎包放下,紧接着拉了钟少韫的衣袖。
  钟少韫起身和他走到一旁的蜀葵花边,他轻声附耳道,“卢彦则明日出征,今日在城西校场点兵,天刚明就会走。”
  钟少韫心下一惊,“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去见他?”
  “嗯,你骑我的马就好,在门外拴着呢。”卢英时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跟他有什么都说明白吧,之前是不是没说清楚来着?憋在心里多不好,该说就得说,不然要一直等下去,你科考授官如果去了地方州府,跟他见一次面就更难,他明年也不知是科考出榜前头还是后头回来……”
  “我之前,对你并不是很好,你为什么要帮我?”钟少韫不解,却难掩心头激动。
  “呃,怎么说呢,我不想看见那么多遗憾吧,有时候不说,可能就忘了,再想起来的时候,面都见不上了。”卢英时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今日传来邸报,窦德偃赴任期间,暴卒于驿站,他死了。”
  “是你……”
  “也不是我,有人帮你,你之前要离开卢彦则自己报仇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接应你?就是那个人,她估计也要杀窦德偃,利用你帮自个儿,结果你去不成,就自己动手了。”卢英时努力回想那天的场景,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他的的确确在卢彦则的屋子旁看见了一个紫衣女子。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钟少韫松了口气。
  “没事,举手之劳,以后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很有才华,不应该自苦,今岁好好努力,过了考试,明年就能科考。诗社什么的,参不参加都无妨,更不必自卑,你的朋友不会因为你成绩好坏就对你另眼看待,相反,要是有这种人,你就别把他当朋友。”
  卢英时对人心的敏感或许来源于母亲,他猜测着钟少韫的处境,只消比一比就知道,这人在太学肯定很不开心,周围家境都比自己好,钟少韫想来想去只有卢彦则大手一挥供着上学,或是如此,才对卢彦则产生了一点儿异样的情感,哪怕是去死也甘愿。
  这是卢英时从未想过的,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么?他嘱咐完就回屋继续和温兰殊打招呼用饭了,撞上急匆匆跑出来的高君遂。
  “少韫,你去哪儿呢!”高君遂追上前,“该吃饭了,吃完饭,我们还得继续学功课,你不是说,要看庾信的诗么?我正好也带了一卷……”
  钟少韫置若罔闻,向前走去。高君遂紧追不舍,擒住钟少韫的手腕,“你昨天跟我说,那个人要带兵防秋,他弟弟刚刚是不是就跟你说这些?你要去找那个人!”
  “放手。”钟少韫没有回头。
  “他把你当棋子!他是在利用你!”高君遂不愿放手,他想把钟少韫从苦海中拉出来,怎么可能放手!卢彦则见过的人比钟少韫多了去了,轻轻松松就能拿捏一个涉世未深的钟少韫,这根本不公平,“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死都愿意?”
  钟少韫自顾自地走着,高君遂就这么一直追,两人在门口拴马柱那里对峙,太阳照得沙地滚烫,连同气氛也变得焦灼无比,自始至终,钟少韫都不想解释。
  因为没必要解释。
  “我不妨碍你,也请你不要妨碍我。”钟少韫翻身上马,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夹紧马腹,调转马头就往城西校场。
  马蹄荡起尘烟,他如飞蛾,即将奔赴一场足够炽热到将自己焚成灰烬的滔天业火。
  【作者有话要说】
  英时:我只能做到这儿了剩下的自己努力吧卢彦则……
  同平章事:中晚唐的宰相tag,有了就可以在散朝后开小会,了解一些比较关键的国事,也可以去“政事堂”,和几个“同平章事”一起讨论。
  需要提一提,唐朝文臣武将的界限没有那么清晰,本文也采纳了这个设定,所以后文会出现武将同平章事的情节,不要说我瞎鸡儿写,因为历史就是这样的。
  提到鲍照和谢灵运谢朓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初复习古文的日日夜夜……
  鲍照在文学史上评价很高,但是被同时代的人轻视,说他的文风太过险峻,不够柔和,儒家都是中庸之美嘛,他有一首《拟行路难》,这首诗是在高中选修里,表达了他对命运不公的感慨。与之相比,谢朓和谢灵运、庾信出身就很好了,虽然三人里面,一个因为告密被杀,一个因为造反被杀,一个因为出使后国灭滞留他国,都是有点子颠沛流离的。(鲍照:好像我也挺颠沛流离来着?)
  唐代进士科考试主要分两种,进士和明经,其中明经的难度比较小,进士科难度很大,参加考试的举子要先取得乡贡和监生的资格,这也是选拔出来的,特此点明。另外,唐朝科举还处在发展阶段,所以会有一些不成熟的制度,比如不糊名,导致行卷成风,这是不好的,不过在科举制度的成型期可以理解,作者并非为了支持不糊名,鞠躬~
  第45章 宿怨
  高君遂来到军营的时候, 四周巡逻的士兵抓住了他,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说自己是太学生, 来找自己的同学钟少韫。
  士兵手持火炬,面面相觑,然后心照不宣地搪塞着高君遂, “没有什么钟少韫。”
  高君遂才不管那么多, “我看到他来这里了啊。”
  偏将陈宣邈正好吃完饭来散步, 看高君遂有点眼熟, 剔着牙身着兜鍪铠甲就走了过来,“你找谁啊。”
  两个小兵朝陈宣邈低头行礼,又不知该怎么说, 高君遂咬咬牙, “我来找我的同学,钟少韫,他是不是来找你们将军了?”
  陈宣邈顾左右而言他,平时就是兵痞子的性格, 这会儿看见一个学生局促不安,不由得觉得可笑, 生了挑逗的心思, 他把手里用来剔牙的竹签随手一扔, 抱着双臂, “你是学生?太学的还是崇文馆的?”
  “太学的。”
  哦, 太学的啊, 那就不用太紧张了, 崇文馆那都是权贵子弟, 惹不起, “你是不是看错了,太学生大晚上来我们军营干什么?这样吧,我给你留意,你叫什么,我这就让斥候……”
  “高君遂。”
  “什么?”陈宣邈不敢相信,这钟少韫什么能耐,又是让卢彦则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又是让桓兴业的外甥风尘仆仆跟随而至?要是个女的,早就嫁入高门……不对,变红颜祸水了!陈宣邈思索着,终于在桓兴业和卢彦则之间果断选择了卢彦则,煞有介事,“这样吧小兄弟,你呢,先回去,不然宵禁就进不了城。”
  “不行。我进不了城,少韫也进不了,我怎么能留他在外面?”
  陈宣邈急了,读书人怎么这么轴?要死一起死是吧?饶是如此还是笑哈哈对高君遂说,“哎呀别这样嘛,你也别太担心,他一个人怎么会走远呢?”
  高君遂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一个人,你见过他?”
  妈的,被套话了。
  “也就是说你们知道他一个人来,还很安全,所以要搪塞我?”高君遂反唇相讥,“他在哪儿?你们把他藏哪儿去了?我要找你们将军!”
  “妈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我们将军是你家门口卖饼的,你想见就能见啊!”
  高君遂冷笑,“我知道了,他现在和你们将军在一起是不是?你起开,我要找他,不然我要告诉我舅舅,说你们抢人!”说罢高君遂突破陈宣邈的阻拦,往中军大营里走。他之前去过桓兴业的军营,一般军队行军扎营都有固定的排列和规律,大差不差,他走着走着,眼看到了一个重兵守卫又相对较大的营帐,猜测这应该就是了。
  陈宣邈原本在后面追着,无奈引起的动静太大,怕引起哗变或者军心不稳,就让周围人不要注意,自己在营帐之间的小路里穿梭,最终抄了近路,一把拽着高君遂的胳膊,“你有病?说了钟少韫不会有事,你一个劲儿凑什么?”
  “放手!我要找我的同学!”高君遂年轻气盛,也有蛮力,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营帐门开了,卢彦则身后站着钟少韫,披了件猩红披风,脸上余红尚在,眸泪涟涟,鬓发散乱。
  “少韫!”高君遂关切地看了眼钟少韫,又看了看一旁“道貌岸然”的卢彦则,不禁咬牙切齿,心下火起。
  卢彦则扶额,紧扣着钟少韫的手,回头说道,“你先回去吧,这次考试好好考,别的之后再说。”
  “嗯,你也保重。”
  片刻后,高君遂和钟少韫走了,陈宣邈被召入营帐,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卢彦则是他主将啊,结果还没上战场,就闹出这么个乌龙来。小事尚且解决不了,大事呢?他已经做好了挨笞杖、写检讨的准备,这会儿站在主帐里,静等正襟危坐的卢彦则下达命令。
  不为别的,之前听说过,卢彦则从严治军,赏罚分明,这次要是不罚,怎么安人心呢?
  只见卢彦则手持文牒,借着光,陈宣邈当即知趣地挑了灯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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