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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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兰藻才浮起的愧疚在赵嘉陵离谱的心声中荡然无存。她道:“臣遵旨。”
  “啊?”赵嘉陵的思绪被打断,她什么时候下旨了?几息后才反应过来,谢兰藻说得是讲学事。她心中一喜,面上仍旧一派矜持,“不许骗朕。”
  谢兰藻:“臣岂敢欺君。”
  赵嘉陵哼一声,起身下阶台,走向谢兰藻。她道:“你有什么不敢的?”
  谢兰藻没答话,在赵嘉陵走到跟前时,微微一侧身,一副请陛下明示的恭谨姿态。
  “你六岁说要做我的长史,十四岁入了皇姐的公主府。”
  “你八岁说替我完成功课,第二天我没做功课,你眼睁睁看我被学士打手心!”
  “你九岁那年哄我说不会让我伤心,一年后,你欺负我听不懂,引经据典骂我愚钝。”
  “十二岁……哦,之后你基本就没空理我了。”
  赵嘉陵情绪上头,当着谢兰藻的面翻旧账。
  谢兰藻那张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终于揭下来完美的面具,露出茫然之色。
  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陛下怎么还记得?
  她是宰相之女,祖母又是长公主,当时太皇太后和先帝都在,她自然被送入崇文馆中与诸皇子公主一道读书。她跟赵嘉陵年纪相仿,很容易玩到一起去。
  可人终究得长大。
  “臣年幼时轻薄无状。”谢兰藻向赵嘉陵请罪。
  她轻飘飘地将过去掩饰,可那些深藏的记忆不期然的浮现。
  在她进入中山公主府前,赵嘉陵向先帝请过旨,只是被她拒绝了。
  赵嘉陵没来问为什么,她也没有给出解释。
  谢兰藻又说:“昔年臣问过陛下想要什么。”
  改制后本朝公主能参政,只要赵嘉陵愿意,她完全可以加入夺嫡的队列,她有自己的优势。
  可赵嘉陵没有梦想。
  然而不论是废太子还是中山公主登基,赵嘉陵这个继后之女都休想得到自由。
  她不希望赵嘉陵落到如此境地。
  可阴差阳错,废太子与中山公主双双绝命。
  没有希望夺嫡的赵嘉陵成了至尊。
  谢兰藻垂眼:“臣有一个愿望。”
  赵嘉陵偏头看她:“海晏河清?”类似的言语她在折子上看了千百回了。
  谢兰藻看着赵嘉陵的神色,有些心累。她抿了抿唇:“宣启改制尚未终结,臣的母亲遗愿还没实现。”她肩负着重任,只能够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哪天如果赵嘉陵来拦她——谢兰藻猛地扼住了危险的思绪,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抬眸,与赵嘉陵对视。眼中猝然燃烧的火焰再度归于沉寂,她僵硬地转移话题,“经学讲筵,陛下可还有其余人选?”
  赵嘉陵和谢兰藻离得极近,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亲近谢兰藻了。阳光从窗棂洒落,照在谢兰藻的侧脸上,将如霜雪的冷清柔化了。赵嘉陵的瞳孔中倒映着谢兰藻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面颊微微泛红:“朕有谢卿一人足矣。”
  谢兰藻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些年习惯了赵嘉陵趾高气扬、张牙舞爪却攻击力不足的样貌。
  赵嘉陵:“?”
  【朕对她表白了,她怎么不俯首谢恩!】
  【谢兰藻美则美矣,不识好歹的木头一根!】
  【不敬朕,受巴掌!】
  “陛下!”谢兰藻忍无可忍。
  她不知道心声从哪里来,可也本能地将妖魔鬼怪的可能排除,认为它来自赵嘉陵。
  果然,心声停了。
  谢兰藻心平气和问:“陛下想读什么?”
  【读你这个人吧。】
  赵嘉陵面上正经:“请谢卿为朕讲《诗》。”
  第6章
  经学讲筵不可能谢兰藻一个名额,不过比起重拟侍讲名单,安国公的事情更为重要。
  桓启在朝中声誉不佳,这倒不是说他贪赃枉法的事朝臣早有所耳闻,在皇帝的心声暴露前,朝臣是将他当成引诱陛下玩物丧志的奸佞小人,他时常往宫中送珍贵古玩、金石画轴以及珍禽异兽。除外之外,他还十分自负,竟然以一代文宗的口吻评点旁人的文章,譬如大理寺卿就被他喷过。
  大理寺卿认定了那是陛下的心声,至于怎么听见的,权当是神灵和祖先保佑。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不提出来,但身为臣子,合该为君主分忧。岂能让桓启小人害陛下的英明?!别说谢兰藻有“查”的意思,就算没有,大理寺卿也会想方设法扒下桓启的面皮!
  桓启这个老登!
  大理寺卿反复回味,只觉得那跟陛下对话的神明说得太对味了。
  死老登!他那酸诗都是请人捉笔的好不好?至于文名——日复一日的吹捧,不明所以的就上了当。而心知肚明的鉴于他的身份,也不敢直接点破啊!
  大理寺卿跟桓启有私仇,听到心声后可不得卯足了劲调查?当然,安国公跟忠王的事情没法深挖,但他做下的恶事总有点蛛丝马迹吧?!
  赵嘉陵不知道大理寺卿的努力,明君系统给她发了任务她也懒得搭理。接下来的几日,上朝时候明君系统没有出现,赵嘉陵的心声也没有流露出去。
  就在她沉浸在每天点卯上朝的恹恹并且试图将常朝时间更改时,浑身精神气焕发的大理寺卿直接有本上奏了。他条条罗列,说得唾沫横飞,恨不得将桓启就地正法!本来是私仇,可得知桓启做的龌龊事情时,就羞与他同处于一片天地了。
  贪污受贿,鱼肉乡里,简直是败类!
  大理寺卿手握着证据,将安国公的宅地庄园面积以及几时得来的都说得一清二楚,活像是偷了桓启的账簿。
  御史和谏官们倒是没有掌握什么,但一听大理寺卿这么一开口,立马张口输出了。
  来上朝前桓启压根没有想到这事儿会发生,先是错愕,接着是震怒,他浑身打颤,额上冒出了点点冷汗。
  不是,他往常也经营了自己的形象,是谁在害他?谢兰藻吗?他家中的事情可经不起查啊!
  “陛下!桓启可恨奸人,他家中器物多有逾制,有不臣之心!”大理寺卿直接夸大事实。
  御史也道:“安国公平日多金石古玩,既非陛下赏赐,又自何处来?所取之物,皆敛自于民,尽情搜刮。逼平民之家破产有之,劫美色而自用有之,请陛下明鉴,彻查安国公之罪!”
  “臣冤枉啊!”被众多朝臣攻击的桓启双腿一软,立马跪了下去。他哆嗦着一磕头,“臣怎么敢如此?!”
  本来早朝时候昏昏欲睡的赵嘉陵也被忽如其来展开的吵闹给惊醒了,她看着阶下涕泗横流的桓启,叹气道:“是与不是,待一查便知。朕相信阿舅立身清正,有司自能还阿舅清白。”
  桓启听着赵嘉陵一口一个阿舅,却没有松了那口气,反倒蒙着一股悚然的寒气。
  不应该说“此小事,不必再议吗”?
  他猛地仰起头看赵嘉陵:“臣无辜,诸位何苦践踏某的尊严?如此作态,岂不让皇太后蒙羞?”
  赵嘉陵:“……”
  她捂了捂耳朵,就知道桓启要开始胡搅蛮缠了。
  【三三,为什么大理寺卿忽然间开始弹劾桓启了?】赵嘉陵在心中说话,不管是癔症还是真的神明显灵,反正没有消失,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他无辜?他无辜个屁!他要是无辜,大明宫外风飘雪。】明君系统不屑地啐了桓启一口。
  【前年他主持接待外来使臣事,收下了对方的“孝敬”,将那国争储的事压下。】
  【去岁他借口皇太后生辰,取钱贰万贯。】
  【半年前,他伪作御笔,去信岭南,收买珍禽异兽,得玳瑁、珠贝、犀玉无数。】
  ……
  明君系统一边翻找数据库,一边罗列桓启的罪行。
  不少听到心声的朝臣浑身一震。
  陛下得神明保佑,竟是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吗?那他们做一些有违德行的事情,是不是也被陛下知道了?
  朝堂上响起一长串的抽气声。
  大理寺卿倒是精神焕发,他支着耳朵听那心声,其中有不少是他没查到的!当即作为证据,一并上奏,只不过言辞间稍有改易,不使陛下知道他听了神明之言。
  趴伏在地上的桓启面如土色,连“冤枉”都喊出来了。
  大理寺卿说得太确切,必定是掌握了详细的证据!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大理寺卿暗中盯着他多久了?是谁唆使的?桓启的眼神一下子就像淬毒的毒蛇。
  【大理寺卿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赵嘉陵心中满是震惊,她愣了一愣。
  明君系统当然不会告诉赵嘉陵它把心声外放了,只是说:【宿主,您手下有一批能臣啊,只要您愿意,便能名垂青史,创造一段君臣佳话的。】
  大理寺卿挺了挺胸,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来。
  赵嘉陵没看大理寺卿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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