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婚嫁手册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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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于章晗玉语气里藏不住的愤怒,凌凤池的声线清醒得很。他的酒意渐渐退去了。
  洞房花烛夜,确实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的好,越早说清楚越好。
  “我屡次算计于你,毁你仕途,又毁你清名。你怨恨我理所应当。”
  “但我既娶你进门,便将你视作发妻。凌家上下,尊你为主母;族亲弟妹,视你为长嫂。你安分守己,凌家便是你安身之处。“
  “你若实在恨我……”
  凌凤池没有说完,垂目注视几乎燃尽的龙凤烛,烛泪殷红堆满桌案。帐子里始终没有回应。
  良久,他道:“晗玉,今晚是我们结发之夜。”
  烛光熄灭了。
  章晗玉再次从半梦半醒中惊醒,听得一鳞半爪。
  人躺在帐子里,视野漆黑,又渐渐恢复点知觉。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过纱帘,影影绰绰地有一道身影走近床边。
  她本能地感觉危险,裹着被子就要坐起身:
  “其实你我都知道,这场婚事不过是一场闹剧。我哪是你正经的结发妻?你们渤海凌氏——”
  纱帘从外撩开一道缝隙,属于男子的筋骨分明的有力的手伸了进来。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再也来不及说。
  才半坐起的身体被按着倒回去,整个人倒在大红婚被间。
  就这么片刻的迟疑,被子在黑暗里被掀开了。
  成年男子的气息笼罩了她。
  “……”
  第一次结束的时候,章晗玉实在太震惊,以至于错过了当夜最好的交谈机会。
  凌凤池虽然起初强硬了些,但到后半程称得上温柔,甚至在结束之后,还打算把她抱去隔壁水房洗沐身体。
  章晗玉浑身都疼,混乱之下,脱口而出:“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不行的吗?进房时吃了药?不必勉强行事!我又不会笑话你。”
  凌凤池俯身抱她的动作停在半空。
  原地停顿片刻,她被扔了回去,又倒在大片乱乌糟的朱红被褥里。
  相比于初次时间短而生疏,这回便显得漫长得多了。
  黑暗的帐子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热汗一滴滴地落下。她半途被放开,得了片刻空闲功夫,即刻裹着被子滚去角落,抹了把眼角。人模狗样的混账东西!
  眼前忽地一亮,凌凤池披衣点灯,在散落满地的衣物挨个摸索,把一个亮晶晶的物件收在手里,走了回来。
  章晗玉瞧得清楚,又是那块充作聘礼的玉牌!
  点起的蜡烛照亮婚房各处,纱帐里头也映进光线,朦朦胧胧的,帐子里三分明亮,七分昏暗。
  章晗玉裹在被子里,满头满身热汗,死活不肯从角落里出来。
  裹在身上的喜被皱得太厉害,挡得了下头挡不住上头,帐子里光线黯淡,瞧不清晰,只隐约见被角上头露出一截肩窝,下面露出纤细的脚踝。
  凌凤池站在帐子边看了一眼,把烛台放去桌上。
  他手长,人不挪动,但伸手便隔着被子握住她的脚。她踢了几下也没踢动,眼睁睁连人带被褥被他抱了出去。
  美人在骨不在皮。章晗玉生了一对形状极美的蝴蝶骨,后腰处有一对浅浅的腰窝。
  腰窝这处生得隐蔽,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落在凌凤池的眼里,叫他想起她平日狡黠似狐狸的微笑。
  偶尔笑得深了,嘴边便会露出一个类似形状的小小的梨涡。
  叫他有时觉得可爱,有时觉得可恨。
  玉牌还是系去了她的腰上,丝绦打一个轻易解不开的死结。
  玉牌分量不轻,拍红了一片。
  章晗玉困倦得上下眼皮黏在一块,沾枕即沉眠。
  后半夜又被折腾醒的时候,她恨不得即刻把凌凤池给弄死。
  他应是短暂地休息了一阵,或许还总结了经验,这回比前二次从容许多,且磨人。
  晨光渐渐爬上窗棂,光晕映照室内。
  章晗玉乌黑的额发汗透了。
  她的眼角睫毛都挂着泪花,哑声恨恨地喊:“有本事你弄死我。今天你弄不死我,我迟早弄死你!”
  丝绦忽地被往后拉扯。她整个人都扯向后,凌凤池把她抱在怀里,这一下几乎去了她半条命。
  等她睁开眼时,只见一双幽深的凤眸正在近处凝视着她。
  凌凤池的鬓角出了汗。
  他人生得丰神清俊,眉目长秀,又是大族倾力教养出的嫡长子,向来被人形容时,不是“萧萧肃肃,日月入怀”,便是“明月松间,激石清流”,总之,都是胸襟开阔、高节雅默的贵公子形象。
  连眼睫鬓角都汗透了的凌凤池,却和平日显得不大相同。向来淡色的薄唇也增加了七分血气,变得柔软且好亲起来。
  章晗玉盯着面前红殷殷地显出瑟气的唇,才痛骂完的心神忽地分了个叉。
  她想,看在嘴唇这么好看的份上,他过来服个软,认个错,再用这张好看的嘴亲得她舒舒服服的,今晚他做下的混账事,她就当个屁放了。
  凌凤池深深地盯着她,仿佛有千万言语要诉说,却始终一个字未说。耳边只有逐渐平复的呼吸声。
  这个不重要。
  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面前优美好亲的嘴唇确实越来越近,如愿落在她的唇上……仿佛蜻蜓点水,轻触即分。
  “……”
  章晗玉大失所望。
  这就完了?蜻蜓点水地含蓄亲一下,哪里舒服了?
  昨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浪劲呢?
  她等够了,耐心消耗殆尽,伪装的那点斯文客气撕得一点不剩,拢起被子,四仰八叉便躺倒。
  “这半天想什么呢?该不会想让我起身给凌家长辈敬茶?”她毫不客气地说:”你做梦吧。”
  凌凤池并未动怒。
  他抬手揉了揉她散了满肩背的乌发,动作和声线都很温和:“不必。你累了,睡罢。”
  章晗玉几乎片刻便睡沉过去。
  梦里只觉得耳垂微微一疼,好像被蚊虫叮了一下,有些麻痒。
  她想要伸手拍开蚊虫,但人在半梦半醒间反应迟缓,有只手恰如其分地替她揉了揉耳垂。
  浓黑睫羽睁开一条缝,望向面前。
  凌凤池穿戴整齐,神色如常平静,人显然已从夤夜的放纵中恢复过来。
  小小的檀木盒放在枕边。他握着第二枚圆月形状的明珠耳珰,指揉几下她的另一只耳垂。
  他的手确实很稳,动作既稳且轻。金针瞬间穿过耳垂,快到令人反应不及。
  章晗玉本来闭着眼,忽地又睁开。
  凌凤池正垂目凝视她。
  一对耀眼的明珠耳珰缀在玉色耳垂上。动作太快太轻,隔片刻后,才有一点血痕从新穿的耳洞里缓慢渗出。
  两人的目光对视片刻,凌凤池以指捻过耳垂,轻轻揉去那点血痕。
  第29章
  章晗玉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
  梦里的自己个头还是小小的,只有三四岁年纪。
  无论是母亲端庄跪坐的身形,脑后梳起的高发髻,还是母亲身后的镶贝母松泉屏风,在她的眼里都显得高大。
  傅母含泪拜倒在母亲面前。
  “主母放心。这个年纪的孩子男女莫辨,只要更换服饰发式,穿上小郎衣裳,阿嘉足以代替小郎,拖延一时半会。”
  那晚的灯火实在太亮了。
  就连逢年过节几个门外同时大放爆竹,都难得会映红天空,映入室内,把屏风四角镶嵌的贝母都映照得如那夜般亮堂堂的。
  母亲的目光转来她身上,眼角也映着泪光。
  “生死有命。章氏今夜遭难,小郎多半躲不过这场劫数,何必再搭上阿嘉。阿闻,算了罢。小郎跟我留下,你带上阿嘉,领着你自己的孩儿,你们三个赶紧从后门走。”
  傅母拜倒磕头:“主母带着小郎先走!奴拼死也会护住阿嘉!等拖到不能拖时,奴会知会众人,阿嘉是章家女郎。自古论罪都是男丁,这么小年纪的小女郎,定能保全性命的。”
  母亲叹息了一声:“年幼的小女郎或许能留下性命。但阿闻,你自己的命只怕留不住。”
  傅母当时年轻,尚未显出后来的刻薄相。她扯住母亲大哭,母亲也终于撑不住落泪如雨的场面,落在年幼的自己眼里,至今还能想得起当时的凄惶。
  当时自己做什么了?
  似乎扯着身上精美的小郎君衣裳,忍着慌张喊:“阿娘莫哭了,我愿意替小郎的。”
  母亲含泪转身,手落在她新扎的小郎君角髻上,怜惜地揉了揉。
  她至今还记得母亲冰冷汗潮的手。
  当时年纪太小,混乱的心思不及想更多。
  许多年以后,当她反复回忆起当夜这幕场景,母亲含泪望她,冰冷汗渍的手,难舍愧疚地抚过她发顶……
  其实当时母亲已做下决定了。
  傅母哽咽着牵住她的手,一起拜倒。
  “主母,我这便带着小郎离开了。”又低声催促她:“离别时该称呼什么?”
  她听到自己清脆地道:“母亲,孩儿晗玉随傅母走了。”
  屏风背后忽地传来孩童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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